第7章

“你治不好我妈妈的病在前，自称小道在后。”

程晓晓有理有据地说，“所以，我觉得这事清风道长还是暂时不要插手，先让林大师看看。”

“这……”

清风老道老脸一红，似才醒悟自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他看向我，“那林大师先看看。小道就在旁边待着。”

我其实早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已经看过了。

看柳眉体形、样貌，可以想象她原来的婀娜和雍容。

她此刻种种，跟清风所说一般无二，叫我看？我还能看出什么来？

但也不能就这么被骗子给比下去！

我装模作样的‘认真’端详了柳眉一番，思虑了足有好一会，才缓缓说，“这事现在光看表象，看不出什么来。我看不如等到晚上一块儿进来再看看……”

我话没有说完，清风老道脸色微变，摆手，急声说，“这可不成！晚上正是阴气汇聚，恶灵生猛的时候，我们那个时候来，不是正着了恶灵的道吗？”

我听得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清风老道说话一板一眼的，还真能唬人。

我扫了他一眼，解释，“我的意思是寻找灵异祸事源头，这样知道谁在为恶，才好解决问题。”

“不好，这事我认为……”

清风老道摆手，还要再说，程德彪出声打断，“林大师说得有理。我看这事就这么办了！”

他看向面露不快的清风老道，“清风道长，如果晚上也能来的话，报酬方面不会少你的。如果清风道长不愿意，在下也不勉强。”

“降妖除魔自是贫道本分。”

清风道长面色微变，手抚长须的手顿住了，好一会，嘴角扬起，自信十足地笑说，“虽然恶鬼生猛，但有林大师和贫道在此，保管它来得去不得。晚上除魔之事又岂能少得了贫道？”

“如此就多谢二位了。”

……

一天时间悠悠而过，转眼黑夜已经来到。

因为程德彪几人说得具体，所以我跟清风老道一行人就等到了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才开始迈入大厦。

雪儿也跟来了。

原本按照我的意思是不让她跟来的，但她从出世到现在，一直跟我形影不离，我要她一个人待着，她立刻泪眼婆娑，揪着衣角，不吵也不闹，只用那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似寒夜里的游子孤魂，无依无靠，我见犹怜。

我当时瞧得心一软，鬼使神差之下，也就答应了。

程德彪一家子见雪儿都要去，自然也放弃龟缩静等的计划，面露忐忑，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口中说是要见识一下‘林大师手段’，但心里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哒哒！

午夜十二点，整栋大厦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除了可以听到彼此的脚步声，整栋大厦也只有电梯微微晃动的‘嘎’‘噶’声，听着极为渗人。

不久后，在摇曳的昏黄灯光中，电梯停止。

一行人出了电梯，踏入了三十六层。

程德彪看了看我，我眉头一扬，手电筒朝着大门位置晃了晃，意思很明显，别愣着，该干正事了。

程德彪见了，脸上闪过一抹极为不正常的红晕，他抖了下肩，跳了两下，这才大步走到门前，把钥匙插上了锁眼，在静谧的深夜中，但听‘咔’的一声，接着便听到了一连串的‘吱呀’的刺耳声响。

门正在被他缓缓推开。

我站在门外，紧紧握着雪儿的手，朝着门内望了一眼。

黑不隆冬的，一点光线都没有，这有些不太正常。要知道今晚明月当空，而程德彪家里落地窗就有几块，不至于在三十六层没一点光。

我示意雪儿后退，不动神色地暗暗运气，如来神掌凝在掌中，随时待发。

“这是？！”

也就在这时，程德彪突然面色大变，急退了十几步，退到了我的身后，手中的手电筒指着里屋，面露惊怖，“林大师，怎么，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让我作呕的味道。”

他的声音在颤抖，可见他内心惊惧。

“腐朽尸臭的味道。”

清风老道手抚长须的手微微一僵，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事当真诡异到了极致。看来真的有恶鬼在作乱。”

他看向我，面色十分平静，但眼角却在颤抖，“林大师，您先请？”

“不。”

我摇头，里面看来真的有大凶险，这事不太好办，“还是道长您先请。”

“这……”

清风老道胡须一颤，忙说，“贫道道行有限，自知自家水平。林大师水平远高于贫道，贫道还是不献丑了。”

“话不能这么说。”

我不想当探路先锋，心中一转，说，“清风道长是茅山传人，在捉鬼驱魔这事上可是有几十年的道行，我初出茅庐，在行事方面经验还是欠缺的很，所谓达者为先，这事清风道长就不要推辞了。如果事情解决了，也是清风道长拿大头！”

“这……”

或许是‘大头’两个字打动了清风老道，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他面露犹豫，手中的电筒朝着里屋晃了晃，或许是没有看到什么大危机，所以在思虑了一会后，他示意两位徒弟先上了。

“小涛、小杨，你们准备好东西，等会要是见事情不对劲，立刻退出来。”

“是。师傅！”

小涛、小杨面色多少也有些不自然，但或许是经历过这种鬼怪之事，拿了符箓、桃木剑、棺材钉等驱魔辟邪的物品，深吸口气，就一步一步极为谨慎地踏入了房屋内。

透过小涛两人的手电筒光线，我能清楚看到屋内的种种贵重物品，跟白天一般无二，没什么变化。

哒哒！

小涛两人，一步步慢慢靠近了柳眉的卧室小门，暗夜中，他俩的脚步声，我听得一清二楚，眼瞅着卧室即将到达，我一双眼睛也是瞪大了看着。

咔！

门开了，小涛两人进去了，那摇曳着的两束光线也从里屋消失了。

“没事了。”

清风老道舒了口气，“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我看这事虽然诡异，但也没有到太离谱的地步。”

说完，他挑了挑眉毛，抚须笑看我，“林大师，事先可说好了。这事我可占大头。”

“你解决了，肯定是你占大头。”

程德荣插嘴，“这还用得着说吗？可问题是，怎么这么久了？你那两徒弟还没有出来？现在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说到这，他鼻子耸了耸，面色突然‘唰’得一下变得极为惨白，他指着里屋，颤声说，“这，这里屋不会真的有鬼吧？我怎么，怎么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之极的血腥味？”

“怎么可能？！”

清风老道大斥一声，他往前跨了一大步，鼻子微微耸了耸，不过霎那，他面色也是大变，手中电筒一摆，朝着里屋晃了晃，急声大喝，“小涛，小杨，听到没有？听到的回声话。”

一片静谧。

“小涛，小杨！”

清风老道大喊。

然而情况依旧。

“这？！”

程德彪、程晓晓双目圆睁，一脸惊惧、茫然。

“呜呜~~”

也就在众人齐齐看向我时，一道呜咽着的凄厉鬼音突然响起。

这声音尖厉而悲戚，贯穿人耳，似在人的脑子里炸响，不停的在里屋、走廊里来来回回徘徊，久久不息。

“呜呜~~”

声音似要绕梁三日，不停激荡在四周。

“情况不妙。”

我感觉气血在翻腾，这声音贯入人耳，直接作用在脑子里、身体内，雪儿只是坚持了几秒钟，就颤声叫唤，“哥哥，我头好晕。”

“后退！”

我不可能拿雪儿的性命开玩笑，这里屋当真太诡异，“还是先撤！”

“撤？”

程德彪脸上阴晴不定，看向我，面容有些扭曲，“林大师，我老婆还在里面，怎么能撤？！不能撤！必须进去看看！”

“是啊！”

程晓晓脸上惊惶中带着忧惧，“今天晚上跟前几天的情况太不一样了！照顾我妈的周阿姨每天在这个点都会发条信息给我报平安。然而今天……”

她看向我，面露哀求，“林大师，求你，救救我妈！”

“你们先撤！”

我看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雪儿，咬牙说，“我进去看看！”

“哥哥，我跟你一块儿去！”

雪儿紧拉着我的手，小脸蛋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但她神情极为坚定，身子发颤，拉着我的手却非常有力，“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昂头看着我，大眼睛极为晶亮，“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会跟我在一块！哥哥！”

永远都在一块儿？

雪儿这话让我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传销横行，人贩子在各地流窜，雪儿可爱乖巧，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十字路口等着去马路对面买冰淇淋的我。

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差点让我永远失去雪儿……

我费劲功夫在很久后找到雪儿时，却发现她已经被卖到了一小户独处的男子家中！

我处心积虑，历经死劫在带出她后，曾在深夜紧紧抱着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那时候泣不成声，身子因恐惧而颤栗，只是把头埋在我胸口，却不想过去了这么久，她还记得这个诺言。

“好。”

我深吸口气，反手紧握她的手，朝着她微微一笑，“哥哥不会丢下你。”

“哥哥。”

雪儿大眼越发晶亮。

“只是现在……”

我看向目露期待的程晓晓，听着耳畔萦绕的鬼音，“晓晓，我答应你。但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雪儿撑不下去了。出去之后，我再想法子进来看看，你说怎么样？”

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尽力去做。

如果真的做不到，就放弃！

我心中清明，已经有了计较。

“也只能这样了。”

程德荣看向我，“林大师，赶紧走吧。在这多待一秒钟，我都觉得发怵！”

“好。”

清风老道目露不甘，“走！”

程晓晓父女尽管依然很不情愿离开，但我已经拉着雪儿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之后，他们怎么样？

我只是听到了一片的脚步声，中途扭头看时，发现他们都跟了过来，也就没有再多关注。

柳眉屋子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我很好奇，但现在过去明显是不理智的。必须报警，多找些帮手。

如来神掌到底能不能对付屋子里的东西还是个未知数，我不能拿自己跟众人的小命开玩笑。

‘呜呜’的鬼音还在响，但随着我们所有人踏上电梯时，这声音突然中断，像是被人给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来一样。

我心中一紧，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哪里不对劲？

我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只能希冀电梯等会下落的速度快一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咔咔！

电梯的门终于关上，在‘咔咔’声响中，电梯开始下落。

很奇怪，全新的电梯竟然还有咔咔声响，我明明记得白天过来、下去的时候是没有的。就算有，被我忽视了，但也绝对不会这么响亮、刺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手中的电筒微微转动，指向电梯下方，我的眼睛也随着光源移动，当光源定焦在锃亮的地板上时，我突然听到一道似猫哭似猿啼的‘嘤嘤’声响，随后我移动到地板上的视线便看到了让我极为惊惧的一幕。

“嘤嘤！”

一张长满血红色瘢痕的脸庞正翻着白眼，咧开烂肉密布的大嘴，龇着惨白的牙齿，朝着我诡异一笑。

她的眼睛很大，但没有黑眼珠，一片渗人的惨白，她的头发很长，绕着脖颈，有大半贴住了她的右脸，而左脸完全露出，可以清楚看到脸上的红线、黑斑。

此刻，她这么一笑。大大的脸庞毫不掩饰的印在了我的瞳孔中！

我吓得脊梁骨一凉，浑身直冒冷汗，不等我做出反应，伴随着一道‘嗷’的声响。这血淋淋的脸庞突然从地板中脱离，朝着我的脸颊扑了过来。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鬼东西，一时只觉得毛骨悚然！颤栗不已！

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能清楚闻到那熟悉的腐尸烂肉气息！这气息让我作呕。

我能清楚听到那尖厉的猫哭鬼音声！

更能清楚看到那鬼脸上一滴一滴往下滴落的红色血珠，能清楚看到这鬼脸突兀一变，变成了小涛，又是突然一变，变作小杨……

短短瞬息，它变幻了几十张脸庞，最后定格在一张露出了里面血红色鲜肉的一张狰狞女人脸，她圆睁发白的双目，张嘴咆哮，嘴巴里有一根长长的舌头突然伸出，绞向了我的脖颈。

“佛光初现！”

在那长而湿的舌头绞住了我的脖子时，我亡魂皆冒，只以为自己要死了时，那早已经凝聚起来的‘佛光初现’一松，被我一掌打在了女人脸上。

“嗷！”

但见金光一闪，伴随着一道惨嚎声，女人脸瞬息不见，那绞住了我脖子，让我觉得窒息要死的长舌头也瞬间不见了。

“呼呼！”

我大口喘着粗气，急忙看向雪儿，她安然无恙，我又看向其余几人，却赫然发现不见了程晓晓，不禁一愣，也顾不得问这些人有没有看到刚刚的鬼脸，大声问，“程晓晓呢？”

“咦？！”

清风老道一直有些精神恍惚，此刻被我声音这么一炸，他打了个抖，看向左右，瞠目，“见了鬼了，程晓晓刚刚明明还在我身边的！”

“晓晓？！”

程德彪也反应过来，绕着我们几个转圈，看向左右，“晓晓呢？晓晓呢？！”

“一晃眼晓晓就不见了？！”

程德荣惊惧，身子发颤，看向我，“林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刚撞鬼了！”

我重新凝聚佛光初现在手，把掉落在地的手电筒捡起，递给雪儿，让她帮着照明，我空出的一只手对准下方，十分警惕，“她出现的时候，就在我脚下！”

“脚下？！”

清风道长吓了一跳，身子一跃，蹦高三尺，两脚踩住电梯两侧，看向下方，“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长什么样？”

“恐怖至极！比咒怨中的鬼还恐怖！”

“嘶！”

程德荣倒吸冷气，疾步到我身侧，一手紧抓住我的手臂，一手电筒乱转，紧张兮兮地说，“这世间竟然真的有鬼！还被我给碰上了，倒了血霉！林大师，你可一定要救我！我可不想死！”

“电梯停了！”

不等我说话，程德彪突然说，“那咔咔的声响越来越密集了，好像有东西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