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冬菊（二）

第四十八章、冬菊（二）

陈大妈拉着冬菊上了马车。瑛子跳上马车后，陈天明拉着马车奔跑起来。

沈士弘翻身上马，走在马车的旁边。

“大妈，咱们这是去哪？”冬菊依偎在陈大妈的怀里，小声的问。

陈大妈迷迷糊糊的说：“我也不知道。”

“啊！”冬菊挺直了身子，满脸的惊诧。

“咱们跟着士弘走。”陈大妈指着沈士弘说。

“啊？咱们——咱们跟着土匪走？”冬菊望着沈士弘满脸的恐惧。

“你说什么？谁是土匪？没良心的，大哥救了你，还说人家是土匪！”瑛子气愤的说。

冬菊惊吓、委屈的拱进了陈大妈的怀里。

“你凶什么？”陈大妈瞪着瑛子说。“一个小姑娘在夜晚的荒山野岭中遇到一个骑马的男子，惊吓的把他当成土匪，这也不是什么怪事。换做你，可能也是这样认为。”

“我才不会！谁是恩人，谁是土匪，我还分得出！”瑛子气呼呼的说。“总之，谁也不能说我大哥是土匪！”

走在马车旁边的沈士弘，听着陈大妈、冬菊和瑛子的对话，无奈的直摇头。他回头看看，那些拿着火把追赶的人仿佛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依不饶的在后面拼命的追赶。他心想，看来那个男人非要得到冬菊不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勒马转头，向着后面迎了上去。

“大哥，等等我！”

瑛子跳下马车，解开系在马车后面的马匹，脚踩马镫，手拉马鞍，翻身上马。

“瑛子，你干什么？”陈大妈紧张的喊。

“我去追大哥！”

“这个孩子，简直疯了！”陈大妈气恼的说。

冬菊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那样，依偎在陈大妈的怀里，轻声的问：“大妈，他们都是你的孩儿？”

“瑛子和天明是我的孩儿，士弘——”陈大妈犹豫了一下，“士弘是我的干儿子。”

“大妈，你们怎么天黑了还在这个荒山野岭里走啊？”冬菊疑惑的问。

“嗨——！”陈大妈深深的叹了口气，**冬菊的后背说：“咱们一样，都是苦命人！你是被坏人逼婚，瑛子她是遭到坏人的欺辱！是士弘把他们兄妹俩救了下来，我们也是在逃命啊！”

听了陈大妈的话，冬菊觉得大家同病相怜，遭遇相同，好像感觉忽然找到了亲人般，紧紧的依偎在大妈的怀里。

陈大妈爱怜的搂着冬菊说：“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吃的好，有书读。看你比瑛子还小一岁，个头且高出了她一个脑袋。要是不问你的岁数，还以为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呢！”

冬菊奇怪的抬起头，**陈大妈身上的绸缎衣服，心里直犯嘀咕：她爹爹和娘穿的都是布料衣服，而陈大妈穿的却是绸缎，怎么她就是大户人家呢？

“大妈，我看你们才是大户人家。我爹爹和娘都穿不起绸缎衣服。”

陈大妈这才意识到了身上的衣服，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下了，怕说出来引起冬菊的误会。

“孩子，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你斗不过那些坏蛋、恶棍！跟我们走吧。士弘是个好人，是个英雄豪杰，一身的本事，他会照顾好我们的。”陈大妈岔开了话题。

冬菊感激的紧紧依偎在陈大妈怀里，嘤嘤地说：“谢谢大妈肯收留我！”

沈士弘骑马慢悠悠的迎着火把走去，看见瑛子跑了上来，他小声的说：“跟着我后面。”

瑛子乖巧的答应着，骑马跟在他的后面。

当手持火把的人追到只有二十几米时，沈士弘隐藏在山道旁的树荫暗地里，举起驳壳枪对着前面两个高举的火把打了两枪，把那两个火把打掉在地上。

十几个人吓得猛然站住了，慌张的瞪着眼睛往前面看，可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两个拿着步枪的人，拉动枪栓，把子弹上膛，可枪还没有举直，就听“啪啪”两声枪响，黑暗中闪现出两道曳光，子弹打在了他们的枪柄上，吓得他们手一震，枪掉在了地上。

这伙人知道了厉害，明白对方只是吓唬他们，不然一个个脑袋早就被打爆了。

他们惊恐的捡起地上的步枪，掉转头亡命的逃窜。

“大哥，你太威武了！一支枪就把这么多人吓跑了！”瑛子敬仰、崇拜的音调都变了。

两个人骑马往回跑，瑛子老远就喊：“娘，哥，大哥打了几枪，就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冬菊仍有余悸的说：“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士弘觉得冬菊的担心有道理，看他们刚才那种死不罢休的劲头，知道那帮人不好惹。何况那个男人的姑父还是齐县警察局长，怎么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呢。

他下马掏出地图，拿着手电筒照着，看到于家庄距离齐县城的距离不过二十几里，快马半个时辰就能跑到。

必须尽快离开齐县地界，否则警察把几个要道口一堵，这么多人就别想跑出去了。他看着地图，寻找着最近离开齐县的山道。

沈士弘收好地图，在前面拉着马车快步如飞，陈天明骑马在后面扛着火铳猎枪跟着，眼睛还不时的回过头望望后面。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沈士弘和陈天明轮换着在黑夜里的山道上牵着马走。天亮的时候，离开了齐县，进入到覃县地界。

太阳出来以后，沈士弘把马车牵到了远离山道的一个山谷的小溪边，准备把马车卸了，喂马、吃饭。

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下以后，依偎在陈大妈身边的冬菊醒了。她坐起来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爬下马车，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山谷里“哗哗”响的溪流，仿佛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满脸笑容的欣赏着晨曦中美丽的山谷。

站在一旁的沈士弘看着笼罩在晨曦中的冬菊，突然好似触电般的一怔，脑海中忽然飘出了一个词汇——摄人魂魄！

这还是沈士弘第一次正面看清楚冬菊的长相。只见她留着一头漆黑的齐耳短发，额前齐齐的刘海。沈士弘的脑海中不由得想到电影《小女伶》中的女演员袁美云。两个人的年纪相仿，长得那么像，都有一张标致的小脸蛋，忽闪的漂亮眼睛，婉转窈窕的身段，清纯质朴的风度。但冬菊的眼睛看上去要比袁美云圆，双眼皮深；天鹅颈的脖子比她的长；人比她显得更高挑，可能是因为冬菊的双腿比较修长。

冬菊发见沈士弘正怔怔的直勾勾望着她，气的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因为那眼神和所有看见她的男人眼神一样，让她觉得都不怀好意。

沈士弘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羞愧的满脸涨红，急急忙拿着毛巾走向了山谷中的溪流。

沈士弘和冬菊的这一幕，被刚刚醒来，坐在马车上的瑛子看见了，女孩子特有的敏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激起了一股对冬菊的醋意。

听说出了齐县，冬菊的心里安定了，她笑眯眯的问“天明大哥，你们下一站去哪？”

瑛子没等她哥开口，就没好气的吓唬说：“我们去商城，老远了！”

“商城我知道，是鳍江西岸的一座重要的城池，也是鳍江沿岸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冬菊好似没有听出瑛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甜甜的说。

洗漱完走回来的沈仕杰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还知道千里之外的商城。

“姑娘去过商城？”沈士弘轻声问。

不知怎的，他见到冬菊有些胆怯，心跳也加快。心想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在马背上的无意举动让自己过于自责了。他懊恼的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希望自己的心跳能正常。

冬菊又白了沈士弘一眼，没好气的说：“没去过，是从地理课中知道的。”

“嗷？”沈士弘知道自己讨了没趣。

冬菊的表情让瑛子高兴了。她想为难为难冬菊，突然想到了沈士弘说的上海，就脱口而出：“你知道商城，那你知道上海吗？”

瑛子的问话显然让冬菊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山里姑娘竟然知道上海。

冬菊的语气里带着尊敬的口吻：“上海我知道，它是中国经济、文化的中心，也是中国最大、最繁荣的城市。就是那里有很多地方都被洋人霸占了，实在是中国人的耻辱！姐姐去过上海？”

这下子轮到瑛子像蚂蚱的眼睛长长了。

此时此刻，她真后悔提这个，这不是在羞辱自己吗？她满脸通红，愧得哼哼哈哈说不出话。她哪里知道什么上海，要不是听大哥说，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这两个字。

瑛子的尴尬只是一瞬间，因为沈士弘马上把话接了过去，“这些也是你从书本上看到的？”

“是啊！历史课里有，先生也专门给我们讲过上海。”冬菊这次的口吻缓和多了。

“哎呀，这上过洋学堂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什么都知道！”陈大妈感慨的说。

瑛子脑子转的快，马上搬出了沈士弘，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大哥去过上海！”

“你是说他吗？”冬菊指着沈士弘，不相信的问。

“对啊！我大哥去过的地方可多了！”瑛子趾高气扬的说。

冬菊狐疑的望着沈士弘，考验般的问：“上海真的是那样的吗？”

沈士弘不敢直视冬菊的目光，装作帮着陈天明卸马车，说：“不错，上海目前是中国最繁荣、最热闹的地方，也是西方列强口中的一块肥肉。他们在那里霸占了很多地方，划成了租界，把那里当成了自己领地，不允许**管辖。”

“啊——真是这样！难怪我们先生说要打倒列强，复我中华！”冬菊开始有些崇拜、羡慕这个穿着黑绸纱，满脸胡须，黑乎乎的像土匪的大个子了。

瑛子得意了，撇着嘴说：“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我大哥去的地方可多了！”

听着冬菊莺语般好听的声音，陈天明只恨自己的命不好，没有上过洋学堂，不然就有机会和这么漂亮的姑娘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