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硫磺

陈洪谧正想心事，刑科来人向他禀报，说福州府来人，要求缉捕刘云豹，他们不敢做主，就来问知府大人该怎么办？

陈洪谧心想，刘云龙的弟弟刘云豹还是个孩子呢，抓他干嘛？

福州府的捕头进来后，告诉陈洪谧，他们福州一个肥皂铺的人被杀，经查这个人曾在苏州的肥皂铺干过。苏州肥皂铺的掌柜刘云豹有重大嫌疑，因此要抓他回去审问。

陈洪谧问道：“你们福州也有肥皂铺？”

捕头说道：“我们福州的肥皂铺才开张不久，但生意不怎么样，好像老是亏本。死者是肥皂铺的主事，他死后肥皂铺就关门了。”

陈洪谧说道：“我一直认为只有我们苏州才有肥皂铺，没想到你们福州也有肥皂铺。这样吧，去把刘云豹叫过来问问。”

等衙役把刘云豹从课堂里请过来，陈洪谧、苏州刑科、福州捕头一起询问刘云豹。

刘云豹被请来时是一头雾水，等福州捕快说明缘由后，刘云豹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叫吕进？右手臂上有块胎记？”

福州捕快说道：“对，他叫吕进，右手臂上是有块胎记。”

刘云豹说道：“这个人是在我肥皂铺做过。几个月前他突然不辞而别，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原来去了你们福州。他在福州开了肥皂铺？”

捕快说道：“他不是掌柜，只是主事。他死后，肥皂铺就关门了。”

陈洪谧问福州捕头：“他的掌柜是什么人？”

福州捕头说道：“他的掌柜一直在苏州经商，叫娄咏春。”

陈洪谧问道：“他的肥皂铺是什么时候开张的？”

福州捕头说道：“也是几个月前才开张的。”

刘云豹问道：“你有他们铺子造的肥皂吗？”

福州捕快说道：“有。”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块肥皂。

刘云豹接过肥皂看了看，问陈洪谧：“大人，你有我们铺子造的肥皂吗？”

陈洪谧说有的，然后让人取来一块肥皂。

刘云豹让人打来一盆水，用2块肥皂洗手。福州那块肥皂洗手后，极少有泡沫，而他自己铺子产的肥皂洗手时，满手都是泡沫。

刘云豹说道：“这个吕进自以为在我的铺子里干了一段时间，掌握了肥皂的制作技术，可能被人蛊惑后，去福州开肥皂铺了。可他没拿到我们铺子的关键技术，所以造出来的肥皂没泡沫。”

苏州刑科的人听后，立即分析道：“造出来的肥皂没有泡沫，去污能力差，生意自然不行。掌柜一看上当受骗，投入的资金收不回来，就起歹意，杀了吕进。”

陈洪谧问道：“你说的这个娄咏春在苏州吗？”

福州捕头说道：“他就在你们苏州。”

陈洪谧说道：“马上缉拿娄咏春。”

苏州捕快通过福建三山公馆，很快就在阊门的一家糖铺里抓到了娄咏春。娄咏春一直从事着从福州贩运蔗糖到苏州的生意。

经审问，娄咏春不得不承认了他指使人杀死吕进的犯罪事实。

娄咏春在苏州经商几年，去年看到刘云龙的肥皂铺生意兴隆后，就买通了在铺子里做事的吕进，给了他300两银子，蛊惑他去福州开肥皂铺。可铺子开张后，发现铺子里造的肥皂根本不能和苏州的肥皂比，一点泡沫都没有。吕进又说能改进肥皂的制作技术，于是他不断地给铺子投入资金，投了近1000多两银子也没见肥皂质量的提高，肥皂没有销路。娄咏春见投下的资金打了水漂，于是雇人杀了吕进。

福州捕头带着娄咏春回福州了。

陈洪谧问刘云豹：“你们铺子也有关键技术？”

刘云豹说道：“当然有关键技术，不然谁都能造肥皂了，我们还赚什么钱。”

陈洪谧说道：“你哥哥真是个精明的人，什么都有关键技术。肥皂、轴承、飞梭、玻璃，那将来的肥料是不是也有关键技术？”

刘云豹说道：“应该也有吧。”

陈洪谧问道：“听说你在读书？”

刘云豹说道：“嗯，才开始上课不久。我哥哥说了，要改天换地就要读书。”

陈洪谧问道：“你们有老师吗？”

刘云豹说道：“有呀。我们请了4个老师，我哥哥也给我们上课。”

“他才读了几年书，也敢给你们上课？”

“哎，你可别小看他。我们请来的老师都说我哥哥有学问。”

“是吗？那有机会我也去听听他的课。”

陈洪谧在审问娄咏春时，刘云龙正在七子山。

刘云龙先来到炼钢厂，问潘益飞：“你的砖窑在烧制缫丝厂用的瓷槽了吗？”

潘益飞说道：“瓷槽数量又不多，早就烧制好了。现在就送到织布厂吗？”

刘云龙说道：“明天就送过去吧。”

潘益飞说道：“好的。”

刘云龙说道：“今天硫磺窑试炉了，你跟我一起去观摩观摩吧。”

潘益飞就跟着刘云龙来到硫磺工段。

硫磺窑已全部安装结束，正在试炉。

窑炉的直径为1丈，炉内有10个用铁棒做的隔层仓，每个隔层仓的下面放着一层焦炭，隔层上铺着一层砖窑烧砖时的炉渣，炉渣上面又铺上厚度为1寸的硫铁矿粉粒。硫磺烧焙炉的上面有一根铁管通往水洗釜，水洗釜的下面有一根铁管通往吸收釜。

硫磺焙烧炉点火后，气化的硫磺通过管子流到水洗釜。对水洗釜加水加热到150℃，45分钟后，将水洗釜中的硫磺液放到吸收釜，在吸收釜内放入膨润土，2小时后，将吸收釜内的硫磺液过滤、冷却，就得到了淡黄色的粗制硫磺。从水洗釜冒出的一氧化碳被收集后，送人盛有硫化钙的反应炉，一边喷入水雾，并鼓入空气，一边点燃一氧化碳，硫化钙与潮湿的二氧化碳反应生成碳酸钙和硫化氢，硫化氢在反应炉内与空气中的氧气反应生成硫磺和水。

从休宁运过来的膨润土大多是钙质膨润土，为提高膨润土的吸附性能，这些膨润土都用纯碱进行过改性，成为钠质膨润土。

刘云龙告诉大家，硫化氢与氧气反应生成硫磺和水，是一种归中反应。将来用浓硫酸与食盐生产芒硝和氯化氢，再用芒硝与焦炭、石灰石反应生产纯碱时的副产品硫化钙，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回收硫磺。潭山黄铁矿中含有锡、硒，制取硫磺时，温度为150℃，生成的硫磺蒸汽中混有二氧化锡和二氧化硒。硫磺和二氧化锡不溶于水，二氧化硒溶于水，因此冷却硫磺蒸汽的水溶液经多次利用后，二氧化硒的浓度会比较高，将来把二氧化硒液体加温到70℃，通入二氧化硫，二氧化硒就被还原成单质硒。用膨润土多次吸附硫磺后，膨润土中的二氧化锡含量就多了，将来对膨润土加温富集二氧化锡后，在500℃高温下与焦炭进行置换反应，就可以提取金属锡。

以前他们听刘云龙讲课时，已知道了石英砂中含有一种叫“硅”的物质，铜陵软锰矿中的“锰”是一种与“铁”一样的金属。这个“硒”肯定又是个新东西，而且不是“釒”字旁，那肯定是一种非金属。

郑清俊问刘云龙：“我们制取的硫磺，1斤可以卖多少钱？”

刘云龙说道：“前一阵子我去药房摸过底，国产的硫磺是每斤200文，但纯度不如从倭国进口的硫磺，所以比倭国产的硫磺价格低。”

“倭国产的硫磺多少钱1斤？”

“每斤1两银子。”

“那么贵？为啥倭国有那么多硫磺？提炼的硫磺纯度比我国高？”

“倭国由于火山多，出产的硫磺也多，硫磺的提纯工艺也比大明的好。”

“与我们的提炼工艺比呢？”

“我们制取的硫磺纯度不比倭国的低，有人来买的话，1斤硫磺400文。”

“好勒，那就每斤硫磺400文。”

倭国不仅长期向大明进贡硫磺，也大量销售硫磺。

硫磺在倭国很便宜，嘉靖年间在倭国国内每斤硫磺在8文左右，万历年间倭国国内每斤硫磺只有12文，崇祯年间倭国国内每斤硫磺也只有15文。当然，这个“文”是日本货币的文，不是大明货币的文，就相当于后世的日本货币是“日元”，我们的货币是“人民币”。

日本向中国销售硫磺后，大明朝廷怕硫磺流入民间后，被“贼民”用于制造火药，因此以每斤硫磺1两银子的价格收购倭国的硫磺。

离开硫磺窑后，刘云龙随郑清俊来到硫酸窑。

刘云龙检查了硫酸窑的准备工作后，问道：“你用胆矾、绿矾炼了多少浓硫酸？”

郑清俊说道：“浓硫酸制了大概200多斤，用了100斤与盐反应制得了几十斤盐酸。”

刘云龙说道：“你把盐酸交给唐凯吧。”

“他用盐酸干嘛？”

“唐凯很快会用到盐酸的。你跟我一起去唐凯那里，你就知道他用盐酸干嘛了。”

于是，郑清俊跟着刘云龙来到炼焦厂，看刘云龙指导唐凯蒸馏煤焦油。

当初刘云龙让秦银华、唐凯试炼焦炭时，唐凯就知道了高温炼焦有副产品煤焦油。

炼焦厂根据刘云龙的指导，把收集在焦油池里的煤焦油脱水后，制得了粗氨、粗苯，再蒸馏得到了轻油、酚油、洗油、蒽油、沥青。

得到粗氨后，刘云龙让唐凯用郑清俊送来的盐酸制备氯化铵，并告诉唐凯、郑清俊，氯化铵就是一种能用于农业生产的化肥。

历史上，最早生产化肥的国家是德国。1659年德国格劳贝尔第一次制得了**，主要用于化肥。

唐凯见蒸馏出的粗氨可以生产化肥，忙问刘云龙：“刘总，蒸馏出的轻油、酚油、洗油、蒽油、沥青，今后派什么用处？”

刘云龙指着西边将开工的化工厂，说道：“你这里蒸馏的各种馏分，将来都要用于化工生产。”

唐凯问道：“什么是化工生产？”

刘云龙说道：“化工生产是比你蒸馏煤焦油还要复杂的生产方法。”

唐凯听后伸了伸舌头，心想这里的各种蒸馏温度就已把我整得七荤八素了，将来的化工生产还要麻烦的话，岂不是会把人整个半死不活？

刘云龙继续对唐凯说道：“上次让你去收购松木、樟木，你收了多少？”

唐凯指着边上场地上堆着的枯树枝，说道：“你看，已收购了不少。”

“那我现在教你们怎么干馏木柴。”

然后刘云龙把干馏木柴的方法告诉了炼焦厂的技术人员。

刘云龙告诉炼焦厂的管理人员：“我们能干馏煤炭，也可以干馏木柴。与炼焦类似，木柴干馏后，留在干馏炉内的是木炭，活化后即为活性炭，不活化的话就是普通的木炭。挥发的逸出物，不能冷凝的是木煤气，可作为燃料；冷却后能冷凝的是粗木醋酸。将粗木醋酸静止沉淀7天后，上层为澄清木醋液，下层为木焦油，木焦油和木煤气一样可以作为燃料。将获得的澄清木醋液采用分段蒸馏，85℃以下蒸馏出甲醛、乙醛、丙酮，85—105℃之间的馏分为粗制甲醇，留在蒸馏釜内的是粗制醋酸。用活性炭吸附掉混在粗制甲醇、粗制醋酸中的焦油成分，就得到纯度98%甲醇、醋酸。醋酸也叫乙酸、冰乙酸。如今后有了碘，用次碘酸钠处理后，甲醇的纯度可达99%以上。

粗木醋酸中的成分腐蚀性都比较强，因此粗木醋酸深加工中所需的设备都要用铜质容器。

我们苏州的山林很多，木柴也就多，获取木柴的成本就很低。

我们通常在松树上割取松脂来制取松香和松节油，把你们买来的松木、松木根来干馏的话，就能得到了松节油。松节油蒸馏后余下的硬结物就是松香。如用买来的樟木来干馏，就能制取樟脑。这个樟脑可用于中药，其有通关窍，利滞气，辟秽浊，杀虫止痒，消肿止痛的功效。”

唐凯听说过“樟脑”，可用于中药，于是问道：“樟脑除了药用，还有别的用处吗？”

刘云龙说道：“还能用于除虫。”

唐凯问道：“除虫？”

刘云龙反问道：“你家里的衣物用什么来防蛀的？”

唐凯说道：“我家里用灵香草来防蛀的呀。”

刘云龙说道：“灵香草是能防虫防蛀，但大多产自两广地区，在我们这里卖的很贵。我们的肥皂铺也用灵香草提炼精油后制香皂、香水，将来也可以做香烟。樟木中含有一种萜类有机化合物，防虫防蛀效果比灵香草好多了，所以用来做樟木箱。把制作的樟脑放于衣橱柜中，可防止蛀虫蛀咬衣物。”

唐凯问道：“具体怎么制樟脑呢？”

刘云龙说道：“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用的是‘煎樟脑法’，你有时间的话不妨去看看这本书。我们用的是干馏法，干馏樟木后就能得到樟油。樟油蒸馏后余下的硬结物就是樟脑。蒸馏后的樟油还可以做香精油。把干馏樟油后的樟脑和松节油混合后就是樟脑成品。”

唐凯说道：“那我蒸馏木柴时，可以同时生产甲醇、乙酸、甲醛、乙醛、丙酮、松节油、樟脑、樟油等好几种产品了。”

刘云龙说道：“对的。樟脑就暂时交给你来生产，制取的樟油交给肥皂铺做香水，制取的甲醇、乙酸、甲醛、乙醛先保存好，将来交给化工厂。”

唐凯说道：“好。”

后世的甲醇大部分是用煤气（含一氧化碳和氢气）以铁系催化剂、铜系催化剂、40个大气压（4MPa）下制取的，但目前暂时没技术制作能承受40个大气压的容器，也没技术将容器加压到40个大气压，只能用古老的方法来制取甲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