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长兴的饥民

刘云龙离开嘉会赶往四亩墩，路过泗安塘时，看见河边围着好多人，几个女子、孩子在嚎啕大哭。刘云龙走近一看，原来岸边躺着一个50多岁的婆婆。

刘云龙一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原来靠种桑树养蚕过日子，去年遭灾后，家里一直吃了上顿没下顿，尽管已夏收了，可粮价一直没降下来，家里实在没钱买粮食了，这个婆婆为了把家里仅有的粮食留给二个孙子吃，就投河自尽了。

苏州府的嘉定、嘉兴府的嘉善、湖州府的乌程，夏作都不种水稻，嘉定夏作种植的都是棉花，嘉善、乌程的农田种植的都是桑树，冬季在桑树间套种麦子，因此嘉定的棉农和嘉善、乌程的蚕农吃的粮食大多是靠买粮吃。去年遭灾后，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是颗粒无收，稻农家里多多少少有点余粮，可蚕农家里根本就没有余粮，在粮价上涨后，很多蚕农家里的余钱都用来买粮了，没有余钱的只能逃难。没逃难的，就挖野菜、剥树皮，实在活不下去了，就会和这个婆婆一样跳河自尽，或者用根绳子悬梁自尽。

刘云龙让各矿办农场，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拯救一些饥民。

刘云龙与其他村民一样，安慰了那家人后，来到长兴四亩墩的稻堆山。

在后世的二十世纪，四亩墩因开采煤矿，被改名为“煤山镇”。

钱贵霜向刘云龙汇报道：“这里的煤矿区域很广，达1600公顷，有3个煤层，经详细勘探，烟煤储量在3000万吨左右，最浅的煤层埋深50米，煤层厚度1.6米。我们现在开采的就是这个煤层。”

刘云龙问道：“含硫量测过了吗？”

“含硫量在3%—6%之间，有点偏高。这种煤可以炼焦吗？”

“这种煤与其它煤配煤后，可以炼冶金焦，也可以直接炼电石焦。你的安全措施有哪些？”

“我用木头支撑煤巷。除了用风车、钢管通风外，还养了几条狗来检测巷道中的瓦斯。巷道中的水，用真空泵来分级排水。”

“安全是第一位的。木料绝不能少用，该用多少就用多少，才能保证矿坑不坍塌。每天要检查瓦斯的情况，并通风排瓦斯，防止瓦斯爆炸。排水也不能偷懒，要随时关注地下水情况，防止透水。各项措施上去了，矿井和矿工的安全就有了保证。”然后又问道：“煤的运输情况呢？”

“尽管四亩墩靠近合溪，但从合溪村到这里的河道，坡降比太大，无论是洪水期还是枯水期都无法通航。只能把煤用马车运到合溪村后，再装船。由于我们在合溪村转运煤炭，现在合溪村都快成镇了。”

刘云龙听后，心想从四亩墩到合溪村（今小浦镇）将近25里路。四亩墩的海拔高度约40米，合溪村的海拔高度约8米，坡降比是0.256%，将来铺一条铁轨，比用马车运输煤炭方便多了，于是他告诉钱贵霜，今后会有办法解决煤炭运输问题的。

钱贵霜问道：“四亩墩除了稻堆山有煤，其它地方还有没有煤？”

刘云龙指着周围的几座山，说道：“这里到处都是煤，煤炭储量有近亿吨，不过有的是石煤，有的是无烟煤。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组织人员深入勘探一下。”

钱贵霜说道：“行。刘总，这里山涧很多，能不能也建几个水坝？”

在后世，煤山镇四周有几个水库，但都是农田灌溉用的小水库。

刘云龙说道：“建水库很花钱的。你可以组织人员先勘察一下，今后我们会在这里建好几个水库的。”说完，刘云龙也让钱贵霜在四亩墩周边办农场，他解释道：“四亩墩属于山区，方圆十几里内没几户人家。去年湖州遭旱灾、蝗灾后，很多人都没吃了，你可以收留一些饥民，让他们来山里和矿工的家属一起垦荒、种地、养羊，帮他们渡过难关。”

刘云龙视察完四亩墩煤矿后，来到长兴县城。他走进县城时，发现县城的每条街道上都有好多乞丐，听这些乞丐说话的口音都是当地人。

刘云龙走进县府，拜访了知县吴仲峦。

大家客套了一会儿，刘云龙对吴仲峦说道：“吴大人，长兴有大量的山地，为啥不组织饥民、难民垦荒种植土豆、玉米、红薯等农作物呢？”

吴仲峦说道：“刘掌柜，县府的府银都用来赈灾了，哪有钱来组织饥民、难民垦荒？”

“那建议你们县府让农民不要再在旱地种高粱、小米了，赶快推广种植土豆、玉米、红薯吧。”

“大家都吃不惯土豆、玉米、红薯呀。”

“大人，现在县城里有很多饥民，你仍几个红薯给饥民，看看他们会不会嫌红薯不好吃？”

“他们都饿着肚子，有东西吃了，还会嫌不好吃？”

“所以，种了土豆、玉米、红薯，即使不好吃，也能防饥荒呀，而且产量也比高粱、小米高多了。”

吴仲峦想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有理。我马上让县府的人去劝说大家利用旱地种植土豆、玉米、红薯。”

因为刘云龙的劝说，长兴县推广种植土豆、玉米、红薯的时间比历史提前了几十年（历史上，长兴是在康熙年间才推广种植土豆、玉米、红薯的）。

刘云龙视察完池州、徽州、衢州、绍兴、湖州的各矿后，于六月上旬回到苏州。到达苏州盘门后，见到岸边有官兵在检查上岸的人员，看来苏州府的瘟疫控制还是很严。几个官兵听到刘云龙一口苏州口音才放刘云龙上岸。

进入城门后，来到东大街，只见毛为光带领学生在跑步。

乐益学校的学生每天都要活动1小时，主要是跑步、打拳来健身。

毛为光嘴里喊着：“一、二、三、四。”

学生们跟着喊着：“一、二、三、四。”

毛为光看见刘云龙后，喊道：“校长好。”

学生们跟着又喊道：“校长好。”

刘云龙朝他们点点头。等师生们跑远后，刘云龙看见学生们穿着各色衣服，看上去有点杂乱无章，心想，该为学生们做一套校服了。

刘云龙刚刚回到家，母亲就告诉他，阿豹也定亲了，亲家叫薛渭阳，在临顿路开着一家织坊。刘云龙认识薛渭阳，自纺织厂开业后，一直和父亲有生意来往。

刘云龙说阿豹还在读书就订婚，也太早了吧。

母亲白了他一眼，说道，哪像你老大不小了也不想找老婆的。

刘云龙说我不是听你们的话订婚了吗？

母亲说幸亏你订婚了，阿豹才能订婚。现在有好几家来说媒，要娶彩梅呢。

刘云龙说道，妈，你也太着急了吧？妹妹还小，等读完书后再说。

母亲说道，怎么你和彩梅的想法是一样的呢？这个死丫头也说要读书呢，不愿嫁人。

母子两人在说着话时，时匡老师听说刘云龙回来了，就来找刘云龙。

时匡老师说道：“刘校长，隔壁的府学想让我们去给他们上课。”

刘云龙一听，忙问道：“是谁的主意？”

时匡说道：“是知府陈大人的主意。吴教谕来过几次了，你不在家，我也不敢做主。”

刘云龙心想，府学就在隔壁，于是就和时匡老师来到马路对过的府学。

吴顔谦看到刘云龙、时匡后，忙泡茶迎座。

吴顔谦问了一些徽州、衢州的风土人情后，说道：“知府陈大人说你们的教学方法很有新意，让我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来府学上几堂课？”

刘云龙问道：“上什么课？”

吴顔谦从桌上拿起一本书，说道：“这是你编的《数学》书，我看了几遍，前边的还能理解，后边的很深奥，我也看不懂了。”

刘云龙问道：“就上数学课？”

吴顔谦说道：“是的。”

刘云龙指着时匡老师，对吴顔谦说道：“时匡老师也是你们府学毕业的，他现在在乐益学校教数学课，可以来给府学的学子上数学课。”

吴顔谦说道：“那太好了。”他转头问时匡：“时教授，明天你就来上课，好吗？”

时匡想了一会儿，说道：“明天我有空。以后我每隔3天来府学讲课。”

吴顔谦说道：“好。我马上把你们的《数学》书发给学生。”

在回“乐益学校”的路上，刘云龙让时匡明天带一块大黑板、几盒粉笔去府学上课，让府学领略一下新型的上课方法。有机会时，向府学的学生灌输一些科技知识。

时匡问道：“你的物理、化学不是不允许对外的吗？”

刘云龙说道：“暂时是还不能给他们上物理、化学课，得等学生们认可了科学技术的作用，认为考功名不再是头等大事后，再培植他们。”

“我可以把你的发电机、蒸气机模型带过去给他们展示一下吗？”

“可以。”

“苏州府学有几百名学生，将来如有10%的学生愿意接受科学知识，那也是不小的进步。”

傍晚，父亲回家后告诉刘云龙：“明天你就去一下知府衙门，他们来找你好几次了。”

刘云龙问道：“具体是什么事吗？”

父亲说道：“不清楚，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我也不好多问。”

刘云龙说道：“那我明天就去一下知府衙门。”

父亲又说道：“还有，上个月来了几个外国人，来头都很大，什么葡萄牙驻澳门总督的代表、西班牙驻吕宋总督的代表、荷兰驻台湾总督的代表、倭国德川幕府的代表。”

刘云龙心想，德川家康自1603年在日本掌权后，与大明一样实施了闭国政策，只许与中国、**和荷兰进行经济贸易，于是皱了下眉头，问道：“他们来干嘛？”

父亲说道：“他们要来买我们的织机、硫酸专利。我不敢做主，他们就一直在等你回来。”

刘云龙想了一下，问道：“薄珏他们在纺织厂安装机器了吗？”

父亲说道：“蒸气机的零部件都运来了，暂时还没安装。”

刘云龙说道：“你通知薄珏，明天把蒸气机的所有零部件都锁进仓库里。让那几个外国人明天下午到纺织厂来找我。”

父亲问道：“你真要把机器卖给他们？”

刘云龙说道：“马上要用蒸气机了，我们的机器要升级换代了。把老式机器卖给他们，有钱不赚那不是傻瓜吗？”

父亲说道：“好。”

说话间，母亲把晚饭端上了桌。

父亲喝了一口酒，说道：“家里租出去的几亩地，用了化肥后，麦子亩产量达到了380斤，大丰收了。”

刘云龙说道：“以前麦子的亩产只有1石（115斤）左右，现在翻了3倍多，当然是大丰收了。伯父、叔父家的地，亩产量差不多吧？”

“我们几家的亩产量都差不多。几个村的村民听说后，都说要用你的化肥呢。”

“化肥很快就能生产了。”然后刘云龙问父亲：“我们这边的瘟疫闹得怎么样？”

父亲说道：“官府采取了隔离措施、消毒措施、治疗措施后，现在基本控制住了。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以前所有郎中对这个病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竟然能治这个病了。”

“那也不是我的本事，是葛林、郑伯荣、盛之辑的本事。”

“他们也是根据你的药方配伍的，所以还是你的本事。你啥时候学了这么多治病的知识？”

刘云龙心想也不能告诉父亲，这些知识都来自于后世，只得说道：“你没看见我买了《本草纲目》吗，看着看着，我就比别人多悟出了点道理。”

“原来你是从《本草纲目》里学的，当初我和你妈看你买了《农政全书》、《本草纲目》、《天工开物》，还怕你看不懂呢。”

“这些书又不难，怎么会看不懂呢？”然后，刘云龙问父亲：“公司消毒药水的生意怎么样？”

“听贝喜鲁说，现在不仅南直隶的各府来采购消毒药水，浙江、江西的好几个府也来采购消毒药水了。”

“我们公司没人患鼠疫？”

“我们公司还没发现有得那病的，可能和我们抽烟、用消毒药水有关吧。”

“也许有关。我们的蒸气机制造情况呢？”

“薄珏他们造了5台蒸气机。二台用于纺织厂，一台铁铺自己用，一台用于钢铁厂，还有一台装在船上，说是你要用来抽水的。”

“几个村的灌溉水渠都连起来了吗？”

“你伯父他们早组织村民把几个村的水渠连起来了。”说完，刘万禄就问儿子：“这个蒸气机真能用来灌溉？”

刘云龙说道：“爸，我啥时候骗过你？”

“这么说，今后水车都可以不用了？”

“至少水车浜几个村可以不用了。”

妹妹边吃边问：“哥，这个蒸气机除了用来灌溉、排水、纺织外，还能用于别的吗？”

刘云龙说道：“还可以用来发电。”

刘云豹问道：“哥，徽州都快有电了，我们苏州什么时候能发电？”

刘云龙说道：“徽州有水库，苏州没有水库。苏州要发电的话，必须要用蒸气机来驱动发电机。”

李必恭问道：“那么说我们也很快可以发电了咯？”

刘云龙说道：“现在的蒸气机可以发电，但由于蒸气机的功率太小，发不出多少电。”

妹妹说道：“哥，你说我们毕业后，能不能造出能发很多电的蒸气机来？”

刘云龙说道：“等你们毕业了，积累了经验，改进了蒸气机的制造工艺，一定能造出汽轮机来。”

刘云豹问道：“什么叫汽轮机？”

刘云龙说道：“汽轮机是一种旋转式蒸气动力装置，当蒸气喷射到汽轮机的叶片上后，使转子转动，就能切割磁力线发电了。”

妹妹对着李必恭说道：“小四，以后你跟着我，一起研制汽轮机。”

母亲说道：“你应该喊他三哥。”

妹妹说道：“哥哥喊他小四，我也喊他小四。”

李必恭也不在意彩梅怎么称呼他，说他：“为啥是我跟着你？不能你跟着我吗？”

妹妹马上撅着嘴，说道：“反正我要你跟着我。”

刘云豹说道：“你们俩谁也别跟着谁，我们都跟着大哥干。”

李必恭说道：“对，我们跟着大师兄干。”

父亲说道：“你们吃完后，快回学校去自习吧。”

等刘云豹、李必恭、刘彩梅回学校自习后，刘云龙问父亲：“玻璃厂边上的那几个厂建得怎么样了？”

父亲说道：“那几个厂，因梅雨、汛雨影响，还要半个月才能竣工。”

“准备让哪几个人去负责？”

“你去徽州前也没讨论这几个厂的干事，我和贝喜鲁商量了一下，暂时让五金件厂的周立忠、肥皂铺的汪洪亮在管着机械设备厂、卷烟厂，我自己在管着火柴厂、皮鞋厂、制衣厂。”

“徽州方面，常金奇也推荐了几个人选。我们苏州方面，让康福标、查长根、汪洪亮、周泉、潘益飞、郑清俊他们各推荐1个，到时我们来斟酌一下。”

父亲说道：“好。”

母亲在边上问道：“你定亲也有好几个月了，该结婚了吧？”

刘云龙说道：“妈，结婚就要办喜酒。现在瘟疫还没过去，官府不是明确取消一切庙会吗？万**喜酒时，把瘟疫传染开了，这可怎么办？”

母亲听后，说道：“你都20岁了，你能等，人家姑娘可等不起。说好了，等瘟疫过去了，就必须把婚事办了。”

刘云龙说道：“妈，等瘟疫过去，我肯定听你们的安排。”然后问妈妈：“我现在去木渎，别人不会说闲话的吧？”

母亲说道：“可以的呀。你定亲也有好几个月了，还没上过门呢，一直不去，人家以为你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呢。再有2个月就是中秋了，你这几天有空就去一趟亲家，顺便邀请姑娘来我家玩。不过，去之前你最好先和亲家打个招呼，这样人家好有准备。”

然后，母亲就说了一些毛脚女婿初次上门的规矩。

在明代中国的很多地方，结婚前男女双方是不允许见面的，必须要在新婚之夜由新郎撩开新娘的红头盖后，才能见到新娘子的真容，但在苏嘉杭地区，因经济比较发达，风气也比较开放，允许男女双方在婚前互相来往。刘云龙定亲后，去了姑娘家见了准丈人、准丈母娘后，男女双方就可以正常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