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远亲

包家班七名成员圆满完成进京任务，于正月初六傍晚，由上次那个小张师傅一个个顺利送到家里。

李图和赵子茗从市里就回家了，潘晓圆跟着去李家，包家伦几个到县城就行了，他的摩托车还在这里呢！

晚饭是在县城张璇家吃的，张妈对几个人载誉归来，兴奋和激动是不用说了。她家有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守岁守到晚会结束，也没看见自己女儿出场，但全县人民都看见了许俪和包家伦几个出场，这也是值得庆贺与骄傲不是？

张璇拿出一盘复制带，说：“这是我唱的歌，这是和音像公司签订的合同，这是拍的宣传广告照片。”

看着独生女儿的大幅画像能挂在墙上当门神了，她妈妈高兴得恨不得割掉身上一块肉，来给大家煲汤喝。

晚上太冷，司机吃过饭就走了，说才七点，还可以赶到市里休息。丁玉盈自然是和张璇睡了，街上招待所旅社大过年的没有客人，元宵节前也不会有客人。他们放假的放假，没放假的也根本不烧锅炉开暖气。许俪就让睡她的房子，自己回家向父母汇报工作去了。

早上许俪过来的时候，拎过来一塑料壶汽油。

包家伦正在检查车子，就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没油了？张叔去哪里借去了。”

“李图前天骑回来，就说没油了！谢谢你啊！”

“你给送油来，我该谢谢你的呀！”

“不是！有人找我谈话过，问我想不想去北京工作？我说回来考虑一下。”许俪停顿一下，等包家伦加完油，才问：“你为什么不想出去呢？”

包家伦脸色阴沉下来，笑着说：“从县城调到大都市，平步青云，这是好事儿啊！祝福你！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世界观也不同，经历经验决定判断力，对未知道路的选择也不一样，这就叫道不同谋！”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感冒了？”

“没事儿！盈儿，我们走！”

旅行箱没法带，丁玉盈和张璇拿下来衣物包装袋，绑在摩托车后面，包家伦给她穿上大衣，用大红围巾围得只露两只眼睛，很关爱亲密的样子，自己绑上护膝戴上头盔，没有搭理一边站着的许俪，对张璇张妈挥挥手，说：“先走了啊！”

张璇见他眼睛红红的，想问什么，包家伦一把油门，冲出院子，走了。

面临抉择时，总要有舍有放弃，有些事，是必须要放下的。

路面干燥起来，车速有点高，丁玉盈抱紧他，脑袋贴在他后背上，感觉到他在哭，刚才已经看出了他的表情异常，但不知道是为什么，这难道也和那个梦境有关吗？

她睁眼看看，路边的树木飞快向后跑，但她没有提醒，这样能让他心情轻松些更好。

今天初七是背集，街上稀稀拉拉几个人，都是大人拎着竹篮子，带着孩子，走亲戚的人。出摊的很少，也只是几个卖甘蔗卖鞭炮的。祝道绣唐玉娟肖青凤几个都没有如约而来。

在老爹的窝棚前停下，包家伦已经调整好心态，变得轻松乐观起来，给丁玉盈取下包裹的衣物，问：“冷不冷？蹦一会就好了。来！把礼物拿下来，给老爹拜年！”

老爹听见摩托车声音，就在往外看，见他俩这样那样一阵小动作，然后拿出来两个花花绿绿的提兜，那小子撩开门帘就喊：“干爹过年好啊！我俩来给你拜年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小两口给丈人拜新年，老爹看看他俩，就说：“回来啦！还顺利吗？”

“顺利！一切顺利！这是给你带的茅台，这是北京特产，御膳房的大八件糕点，你尝尝吧！”

老爹唔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我把东西送回去，等会儿带丁香回家看看，吃完饭三点回来，下午邮局要送一些货回来，还得由我回来验货签收。”

老爹看他一眼，挥挥手。丁玉盈把糕点包拆开，喂了老爹一块绿豆糕，说：“下午我再回来。”

面对老爹，那些首饰她一件也没敢戴。

进村的路面已经干透了，持续晴朗的天气，最低温度保持在四度以上，今天是雨水节气，春风吹拂，已经带着点暖意了。

包爸回来过年，准备明天回城，就看见儿子带着个姑娘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两人都没有换下衣服，这就和周围村民衣着区别很大了。

先去看看金老太怎么样了，她坐在太阳下帮忙剥蒜苗，说今天家里还有客人。丁玉盈就去帮忙，包家伦说：“你给妹妹买的衣服呢？拿给她们吧！”

丁玉盈就去摩托车后面拆袋子。

看见包爸在屋里，包家伦问：“厂里没给你要求填表吗？我嘱咐你的事儿你没忘吧？”

包爸伸头看看包妈在厨房忙活，就说：“厂里也是不让声张，说是照顾咱家，给提前办了这个，我把表拿回来了，你不在家，也没让你妈知道。那到底为什么啊？”

“这件事暂时不办，等夏收后，小队的土地重新分配以后再说，因为，我给他们打了井，修了路，合同都写好了，包括七爷和二叔的那份地，可以分到五十多亩，这事儿一公开，户口都迁出了，还怎么弄？”

“那这张表会不会作废了？”

“放心吧！我和田**说好了的，不会作废！还得给咱家安排个好点的地方，你想住哪里？”

包爸说：“最好的地方当然是五街到七街那里了。”

“那好！暑假我再去帮你们办理。今天来谁啊？”

“啊！你戚伯伯和李济刚他们几个，明天就一起走了，今天来吃顿饭。”

“哦！那我去给七爷拜年了！等会儿回来。”

七爷坐在门前晒太阳，四只小狗卧在他脚边，包达容两个去哪里拜年去了，还骑走了一辆自行车。张小利在树林里转悠着，看样子也想学自己逮个野兔，他家的黄狗也过来了，跟着他跑。

不知道七爷是不是和三爷那样性格，上年纪了还爱杯中之物，八十多岁时，自己给他调理得很好的身体，硬是喝酒喝坏了胃，然后诱发全部脏器病变，使用多人份的药物，也没能挽留住他。

包家伦给爷爷带回来的是服装和零食点心，瑞福祥的衣服做工精细，配上帽子鞋袜，俨然一个暴发富的地主老头。

七爷却说：“不错！就是不能穿出去，太抖了！放那等我死了当寿衣吧！”

包家伦知道他心疼钱，说：“咱们的房子，过了十五就动工，以后日子好了，咱都得穿得漂亮些，不能把衣服收藏起来，那款式等一阵子就落后了。”

张小利看见老表回来了，就回来看看，包家伦说：“老表过年好！这是五十块钱新年红包，给你带的礼物还没运回来，等会儿我们回家吃饭，你自己做饭吃吧！”

七爷说：“我不回去吃！你二叔的事儿，你知道了吗？他们准备二月二结婚，你看该怎么办？”

“不能等新房子盖起来吗？这么急？”

“找黄登科和你福伦哥出面说话，什么要求咱都应下来吧！女方已经怀孕了？”

“啊！”包家伦开始装傻，吃惊地说：“怀孕了还能要啊？不能给别人养孩子吧？”

“去去！回家问你娘去！”

中午俩点客人有点多，汝南县的戚伯伯来了，本村的李济刚夫妇和女儿也来了。来的还有包跃伦和孙叔，北边村子里的周英模，南边范家店的包守荃，是自己爷爷辈儿。

来的还有包妈的舅老表刘培善两口子，他在林场北边住，和张小利是邻居，今天来回年，已经得到消息，这个淘气外甥已经从混世魔王变身成著名人物，位列仙班了。他的目的是想看看究竟的。

包家伦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出来陪着丁玉盈和金老太说话。大家都坐外面晒太阳，周二姐也来帮忙烧锅。

大家就东拉西扯，从周二姐的病情，说到包家伦的神奇妖变，说到林场和那些破烂拖拉机，再讨论他去北京开会的事儿，然后大家就一起去林场看看。

包家伦必须跟着去介绍情况啊！就很不情愿的和丁玉盈跟在后面。丁玉盈问：“那个表侄女是怎么回事儿？看你的眼神很特别。”

包家伦四下看看，拉着她的手，说：“你不知道，我妈想要她来当媳妇，向她家求亲，结果她父母嫌我穷还瘦，说我没力气，拿不动锄头下不了地，扛不动一布袋粮食。没办法，这才找到你，你给了我动力，努力学习锻炼身体，这才能撵上兔子，还能开机器犁地。”

丁玉盈笑着甩开他的手，说：“胡编吧？等会儿我问问她！”

“只管问，她肯定后悔了。”

包家伦的记忆力很强大，那片破烂他都能记得哪一台是从哪里买下来的，花了多少钱买的。

刘培善几个转了一圈，看了机井水塘晒场和仓库，几个工人就看见大堆的钢材，问：“你真的买到平价钢材啦？买了多少？”

“三千吨！运回来九十吨，都在街上，这是原来买的。”

这话，怎么听着都含有吹牛成份，不过，大家都没有反驳。小松和东方红新四五就停在那，后面有大片的拖拉机推土机，土地平整好了，他吹嘘也罢！人家有吹牛的本钱和实力。

刘培善问：“听说老许也来看过了？你买那些破烂干什么？”

“呃！开始是想买一台种地的，也需要个拖车运粮食，想着都是破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坏掉，就再买一个吧！轮换着备用也好，后来有人介绍个更破的，那就买回来留着拆零件换零件吧！然后他们就介绍更多，比废铁还便宜，那就不能错过了。”

一群人默默无语，有钱任性的行为，不是他们能理解的。

“那这些车总共花了多少钱？”

“记不清了！破车都是一台七千到一万多吧，新车贵点，那台四五就四万多块，小松都快二十万了。”

“那你还有多少钱？”

“这个还真不知道，说不定现在就有人给我转账呢！不过，他们都说，我是捏不住钱的，什么时候，我不折腾了，那就是钱花完了。”

戚伯伯就说：“还行！起码知道量力而行，要是借钱贷钱这么玩，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