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话，倒何（二）

何志光死后，扬州郡的大部分人都受到了牵连：扬州巡抚王南和大邺参知政事孙九清被罚俸禄一年，充军；李小义和王之旭就没那么幸运了，二人在东军中借机敛财，被下令斩首；扬州左参政胡宁被罚永不得回官场，三代内不可入仕；扬州锦鸾卫指挥使史振宪与按察使李涛也因此被罚充军。岭扬总督杨启瑢卸任总督之职，就任扬州巡抚。

崇礼六年，一月中旬

养性殿内，公冶博照常翻阅奏折，一边批阅一边评论几字。突然，公冶博开口：“内阁最近怎么样了？何志家辞职了没有？”

李洪站在一旁，沉稳地答道：“何志家请辞了，但是……年前主子没同意。”

公冶博的脸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让他走！回他老家，朕改变主意了，让他走。内阁最近有点闲，什么事都交给朕，朕不修道了吗？朕就没有事了吗？”公冶博的语气中颇为不满。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办。”李洪刚要离开，公冶博却叫住了他：“告诉何志家，赶紧离开相府，不是丞相不是内阁首辅的人，别占着位置。”

“是。”

此时的相府，一片萧瑟。何志家身穿布衣，拉着一辆马车，上面是三个箱子，都是一些衣物。相府内的好东西，已经在年初的时候，被锦鸾卫带走了，此时的相府只是一个空壳子。

何志家走出府门，回头看着这座宅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此时的武京，深冬之寒，入木三分，可想而知何志家是如何不得意。他一边拉着车，一边受到街上人的指指点点——武京的人知道何志家被倒，都争相出来观看。

“何志家！你们何党祸乱朝廷，终于到头了吧！”

“让你得意！有你好看的时候！”

“何志家，你这个国贼！”

……

不堪入耳的辱骂扑面而来，何志家拉着车走了很久很久……

二月，武京养性殿

“主子，外面的人传来消息，何志家在武京城郊的阳县自尽了。”李洪跪在精台外禀报道。

公冶博闭着眼睛盘坐在精台之上，缓缓回应：“是吗？叫锦鸾卫去抄他的家，把何氏二兄弟还有罗龙文等人的家，都抄了。”

“是。”李洪刚要离开，便听到公冶博的声音：

“叫胡舜尧来见朕！”

二月中旬，内阁改组。胡舜尧被任命为丞相，领内阁首辅；鲍致君被任命为内阁次辅。

三月，悲州城

公冶徵三人听说了何党**，何志家自尽的事情，十分高兴，相约着去那个酒馆喝两杯。走进酒馆，里面很热闹。此时初春，烈酒已经换成了温和的米酒。三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叫了一壶米酒两碟小菜之后，刚要饮两杯，一个男人举着一个酒杯，坐到了三人旁边。

“三位，好久不见啊。”男人缓缓抬起头，看这三人。

“你是？那个白纸书生？”公冶徵皱起眉头。

书生笑了笑：“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啊，听着也还不错。何党如今倒了，朝中许多位置都出了空子，三人不打算回京施展一番？”

公冶徵刚要开口便听到此人接着说道：“我听说三人逃了很久。何志家死后，百里沣因为北界战事又调了回去，你们还要继续吗？”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胡舜尧为相，他会重组内阁，李万兴和刁叡大概率离开内阁，到时候会选择新人进入内阁，你们三人不打算回去吗？公冶徵，你不以无双国士自诩吗？这个时候，你不上吗？”

公冶徵沉默了。

“你是谁？”

“赵家旺。”说完，赵家旺站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扣在桌上，转身离开。

三人面面相觑，赵家旺是谁？

武京，相府

胡舜尧坐在桌前，孜孜不倦地工作。何志家八年来大权大权在握，如今树倒猢狲散，许多何党的成员纷纷与之划清界限，生怕受到清算。毕竟砍头可不是说着玩的。他的桌子上除了一小部分是正常地方上奏的疏文外，绝大部分都是与何党有瓜葛的人的求饶信。

胡舜尧翻来一封是求饶信，翻来一封是求饶信，一封接着一封，紧锁眉头，叫来了管家。管家姓李，是之前何府的管事，什么事都不慌不忙地打理，这也是胡舜尧选中他的原因。老李走了进来：“老爷，什么事？”

“这些求饶信，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胡舜尧指着说道。

“是咱们进入相府的第一天，之前都装在一个箱子里，送箱子的人说这是老爷要的东西，我就带进来了，完完整整地放在桌子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老李接着说：“老爷，刘大人求见。”

“哪个刘大人？”

“兵部左侍郎刘大人。”

“让他进来。”

“是。”

刘子铭走进相府，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这原本是他的一切，或多或少有些触景生情吧，走到书房内，跪了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臣礼：“卑职，兵部左侍郎刘子铭，见过丞相大人。”

见状，胡舜尧急忙起身将其扶起。当初在胡舜尧刚刚上任兴彬郡的时候，曾与刘子铭有过一面之交，刘子铭作为鹤州的知县，为人正直漂亮无私，口碑极佳。

“弘载兄，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胡舜尧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摁在刘子铭的胳膊上，“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和成大人都一样！”

刘子铭苦笑两声：“都是半日丞相罢了，我如今更感觉丞相的不妥，幸亏我不是丞相。”

“来，皇上正向我寻一个尚书内阁的名单，这一次变动很大，我希望弘载兄，可以站出来，与我并肩。”胡舜尧诚恳地说着，但说着说着发现刘子铭的脸色沉了下去。

“彦卿兄，我只是兵部左侍郎，暂领尚书事。我觉得朝廷的事，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打算新的兵部尚书上任之后，我就辞官回乡。我儿子在老家娶了一个老婆，如今她也怀孕了，我还想看看我的孙子呢。”刘子铭的口中，满是推辞的语气。

“弘载！刘弘载！何党倒了，你能睁眼看着我一人苦苦支撑吗？朝廷的缺如此之大，我一人也无法完成啊，你不替我想想，也要为朝廷想想，为皇上想想，为晋国想想啊！”

刘子铭沉默了，看着胡舜尧殷切的眼神，他无法拒绝，说到底，刘子铭进士出身，算不上位极人臣，却也是高官俸禄，食君禄要为君分忧，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得。他更愿意为百姓做些什么，但何党当道的这八年里，刘子铭深处黑暗之中，无法左右。

“内阁如今有谁？”

“李万兴、刁叡、鲍致君和何连利。”

刘子铭有些震惊：“这个何连利是什么人？”

胡舜尧急忙解释：“何连利是镇北清扬人，与何志家并无瓜葛。”

听了胡舜尧的解释，刘子铭点了点头：“彦卿，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回来的，既然何党倒了，就是我们联手的时候了！”

崇礼六年初，刘子铭接任兵部尚书并重新进入内阁，接内阁次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