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红色”的问号

一面安抚陈世芳的家人，一面四处借钱，又一面在政府各部门来回跑，黄校长此时，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他无奈的瘫坐在办公室里，关上灯，目光呆滞的，凝望着透过窗户打进来的一丝亮光……可他此时，内心却充满了无尽的黑暗。自己作为一校之长，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让自己的学生含冤而死，还有另一个，现在还在监狱里，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的罪孽……他不禁叹了口气……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国家，我就是把这些学生都教成书圣……又有何用！？

正自责着，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一道亮光照在他的脸上，这光亮，让他极不自然，他迷糊着眼，转过脸……

“校长……”

黄校长没有应答，他仔细看了看来人，道：“哦，哦，云明，傲雪啊，你们，来，坐。”

“我们，我们是想知道……韦凯平……什么时候能回来？”李傲雪问。

“我……”黄校长苦涩着脸，“我……在想办法……在想办法……”

“这要在桂里县，我直接就进去把人捞出来了……”

“别说你们桂里县，这要是在我们桂北县，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就算有，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覃云明打断李傲雪的说话。

两个孩子的话，让黄校长更觉得自己无能，他的脸上，一种无能的羞愧感……

“校长，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觉得，这里真的，太乱……”

黄校长沉默少许，长叹到，“不是这里太乱，是这个国家……现在太乱了……”他站了起来，“不行！我再去找找教育长，一定得让他出面！”

正要出门的时候，莫茜雨跑了过来。

“校长……”

“诶，莫老师，你回来啦？”

“您这是……要去哪儿？”看黄校长失落的神情，莫茜雨有种不祥的预感。

“韦……”

“凯平被警察局的人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救出来。”还是李傲雪嘴快，她把事情告诉莫老师。

“额！？凯平被抓走了？为什么？”

“警察说他打人，要接受处罚……”

“他又打谁了？”

“就昨天那个守果园的。”覃云明补充到。

“他打人是为了救人，这救人还要关起来呀！”莫老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被抓去多久了？”

“昨天早上就被带走了，现在……让咱拿钱去赎人……”

“那先把人赎出来啊，我们明天再去找他们局长理论！”

“钱，还差一点……”黄校长道。

“还差多少？”

“四块银元……”

“就四块银元……那先赎人！”莫老师以为，赎人，只要四块大洋，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起来。

“他们，本来要五十，昨天给了三十六，今天借了些，现在……还差四块。”

“五十！！？这么多！？”莫老师这才明白校长的苦处，她立刻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块银元，递给黄校长，“我这……有两块……”

“那……还差两块……”

有时候，大头的数解决了，小数字往往让人很纠结，偏偏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就还差这两块银元……

“我……”莫老师想了想，“你等会儿。”

说着，莫老师跑回宿舍，翻出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幅玉镯，跑了出来，“走，我跟你一起去赎人。”

“我们也去。”覃云明和李傲雪也跟在他们后面，往警察局走去。

在去警察局时路过一家当铺，莫老师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功夫就跑了出来。

来到警局，交了赎金，见到韦凯平……

韦凯平这时，已经被他们打得不**样了，他破烂的满是血质的衣衫，全身的浮肿，他那本来清秀的脸，现在也完全看不出是他本人，他的意识，也已经模糊不清了……

这时，大家伙儿除了无奈的抗议和愤慨之外，别无他法……

黄校长没说二话，背着韦凯平便往回春堂跑去……

“郎中，夏郎中……”

“这……又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诶。”黄校长说着，把韦凯平平放在病床上。

太夫看了看韦凯平的眼神，再给他把了把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伤得不轻哟……”说着，他用手抹了抹韦凯平的伤口，放进嘴里舔了舔，吐出口水，转向身边的徒弟道：“阿昌，去，你去烧一锅水，水里要多洒些盐。”

“这是，要消毒？”黄校长问。

“消什么毒，他们在他的伤口上浇了辣椒水！”郎中说着，急忙跑去配药去了。

韦凯平躺在病床上**着，痛苦万分，时尔，他一阵抽搐，吓得校长和老师以为他要“过去了”……

“没事儿没事儿，他这是疼，这孩子体格结实，生命倒无大碍。”夏郎中安慰到。

看着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同桌，李傲雪的眼角，不禁再次流下了眼泪。虽然平时，他挺讨人厌的，但他心里，有股子正义感，也懂得逗人开心……

覃云明的表情，像是一块块烧红的烙铁，一次又一次的烙在他的身上似的，韦凯平每抽搐一次，他就跟着咬牙一阵哆嗦……

莫老师心里，是对学生的担心，是对恋人和同志的歉意，也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怜……

唯独旁边，没有流泪的黄校长，一脸的庆幸。在他看来，孩子能活着救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韦凯平醒来，看到老师和同学，他的嘴角上，扬起了一丝笑意……在那里面，棍子打鞭子抽烙铁烙，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出来，现在回来了，还能睁开眼，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但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小题大做，仅仅是偷了几个橙子，难道就要置人于死地吗？仅仅是打了人家几拳，难道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吗？为什么，人对于人的生命，人对于人的尊严，如此淡漠？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想树立自己至高的权贵的象征吗？难道他们眼里就这么容不面普通百姓对他们利益丝毫的侵犯吗？想着，韦凯平闭上眼，继续睡去……

“唉！这乱世啊，我能救的，只是病人。”不知过了多久，夏郎中坐到韦凯平身边，给他把脉，亲切的问：“娃儿啊，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就是，全身，还火辣火辣的疼。”韦凯平**着嘴唇回答。

“唉，能不疼嘛，这一般人谁受得了哟。”夏郎中无奈的摇了摇头，给韦凯平盖上被褥，“你说这手下的，怎么就这么狠，这明摆着是要往死整的呀。”

“呵呵，像您刚才说的，在这乱世，你能救的，只是病人，这个世社会的病……”韦凯平说着，微微一笑，他此时，想起了大姐，想起了大哥，他笑得，很坚定，很坚决……

几天后，莫老师来接韦凯平，在路上，韦凯平问候大姐是否一切安好。

“放心吧，佩盈那边很好。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我没能在红区多呆几天，感受一下红区人民的那种喜悦……”莫老师嘴里说着可惜，可在她的脸上，尽是宽慰的笑容。

“红区人民的喜悦……是什么？那边，不是在打仗吗？应该比这边更乱才对呀？”韦凯平好奇的问。

“打仗？是在打仗，打出来的，就是人民的喜悦，打出来的，就是天下的太平。”莫老师说完，向前继续走。

韦凯平皱着眉头，他的脑海里，对“红区”的问号，一波接着一波……打出来的……会是喜悦和太平？？怎么可能呢？？人民的喜悦，是什么呢？……

后来几个月的时间，黄校长一直奔波在**投诉的路上，他誓要为死者讨回公道，他誓要把这些流氓警察告到法院，但是，最终，Z府相关部门……没有任何回应……自那时起，黄校长每次生气，他总会对着空气骂道：这社会！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一个**的政权，是注定要被历史的洪流冲垮的，而人民群众，就是历史的这股洪流。就像毛爷爷说过的一样：历史就是大浪淘沙的过程。浪淘之沙，吹古拉朽，去伪存真，去恶存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