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赶赴上海

在上海市郊的小村落里，几处民房刚被日军飞机轰炸过，有好些村民被当场炸死，还有好些村民，被倒塌的房屋埋在下面，此时，小村落里，哭声、哀嚎声、抢救声、呼喊声，乱作一团……

作为前方侦察的部队，韦凯平带着他的战士们走在大部队的最前面。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浓烟滚滚，韦凯平带着部队，便摸了上去。

“你干嘛去！！？回来！”正当谭绍卓要冲进村里帮忙的时候，韦凯平拉住了他。

“救人啊！！？”谭绍卓一脸懵懂的看着韦凯平。

“二排外围警戒，一排三排跟我进去！”韦凯平说完，带着队伍跑向村子。

村民们看见扛枪的士兵跑了进来，他们惊慌的拿着木棒退缩着，做着要防卫的架式。

“老表们，不用怕，我们是广西兵。”谭绍卓说着汉语，并示意村民们不要惊慌。

可老百姓却似乎听不懂什么意思，他们面面相觑着，脸上的惊慌感，丝毫没有减少。

“我们，从广西来的，中国士兵。”谭绍卓说着，指了指头上的帽徽。

“广西……广西？……”一个看上去像是有点儿文化的老汉走了出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夹杂着一些上海话指着倒塌的房屋，激动的说着些什么，好像是恳求帮忙救人，又好像是描述什么事情……不管怎样，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们，完全不知道广西是哪里，他们其中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广西在中国的什么地方……

“陈昌，你去报告旅长，让他再派一个营过来，先救村民。”韦凯平转向身后，“大家散开，帮忙救人！”

事后才知道，上海近两个月的战事，我国的空jun在战斗中消耗殆尽，没有了制空权，日军的飞机便肆无忌惮的侵入我后方领空，他们的目标有两个，一是轰炸我铁路桥梁，以此骚扰、阻断我方的援军，二是寻找并轰炸我军的后方补给线，比如我公路的物资运送或增援部队。所以，即使日军飞机看到渺小的村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实施轰炸。

一番努力之下，我军从数个倒塌的房屋下面挖出十多具村民的遗体，救治被炸伤的村民数十人。看着受伤的老百姓，看着家园被毁的痛哭着的他们，韦凯平等人的心里，是无尽的痛恨和仇恨！

傍晚六点多……

“报告！五二二旅已先行向嘉定线的国防工事进发，师长命令我部，晚上八时准时到达嘉定防线待命。”

“好，知道了。”覃云鼎说着，命人打开地图，指了指嘉定的方向，“命令部队，准备出发。”

韦凯平和参加救援的战士，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肚子真是饿得难受，正当他要向旅长请示时，覃旅长指了指前方，“侦察连前面探路。”

“是！”

即使肚子饿得再扁，也得挺起腰杆接受任务。带着部队，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老总啊！官爷啊！要报仇啊！帮我们报仇啊！”“打死他小日军！为我们报仇啊！”%#%@￥……

部队要前进的时候，突然几个老人跪倒在地上，痛哭着，有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哭诉着，其中也夹杂了他们本地的方言，虽然大家伙儿听不太懂他们的话，但能看得出，如果（像在广西那样）把他们都编入民团训练，他们一定会拿着刀枪，跟战士们一起，上战场，杀日寇，即使，他们都是妇孺和老人……

“部队出发！”

含着热泪，韦凯平誓要为乡亲们报仇。

此时的松沪战场，像是一台绞肉机，中日双方都下了血本，各方都在紧急调遣增援部队。而战场上失利的一方，除了源源不断的伤兵撤下来外，还有无数的难民，一拨拨的往后逃……中方，在这场捍卫民族生存的正义的战役里，却是如此的不幸……

一路上，连绵不断的伤兵和逃难的百姓，韦凯平等人，真切的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同时，他们也预感到前方战事的危急。路边，偶尔还能看见零散的难民的尸体，而这些只顾着逃命的早已失魂落魄的伤兵和难民们，似乎早已看淡了路旁的尸体，又似乎压根就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他们一个个的，蓬头垢面的，低着头，缓缓的向西走着，走着……

当他们看到一支往相反方向急行军的队伍时，他们停下脚步，向这支队伍，投来异样的眼光。那种眼光，像是一种期待，又像是一种怜悯……

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躲在奶奶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凝望着韦凯平，他的脸上，除了恐惧的神情，再无其他……

韦凯平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递给他，他迅速的抢了过去，躲在奶奶的身后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长官，你们是哪支部队？”旁边，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伤兵问到。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但他说的话，跟桂柳话差不多……

“我们是第二十一集团军……”

“我们是桂军，两广的部队。”韦凯平打断谭绍卓的说话，他又反问到，“你们是哪支部队？”

“哦哦，两广的……”伤兵说着，似懂非懂的，黯然伤神道：“我们是川军，部队……都打磨（没）的喽……”

心酸的看着这些伤兵和难民，韦凯平再眺望着前方，那似乎阴云密布的前线，像是一个贪婪的吃人的恶魔般，冲着他们招手，空气中，还不时还传战场上硝烟的味道，这味道里，时尔夹杂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腐尸的味儿……

“长官，有的吃没的？”伤兵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个老子的，都是上前线杀敌的兵，中yang军那帮龟儿子是坐着轮船汽车往后方运送伤兵，我们地方军，走路没的说，连口吃的都没得，这打仗是为国家打的……我就搞不明白了！”

犹豫了一小会儿，韦凯平大声到，“谭绍卓！分粮！”

“这……凯平，我们……”

“分！”

说着，战士们就把粮袋里本就不多的炒好的黄豆、籼米都倒了出来，分给大家，黄占魁放下机枪，还把自己私存的煎饼和馒头也都拿了出来，一时间，难民和伤兵们，像是一群饥饿的乞丐似的纷纷伸手向前，围上前来，跟战士们讨吃的。

“伤兵、小孩和老人优先，大家别抢！”

“别抢呀！！听到没有！再抢老子蹦了你！”身后，阿毛端起枪，指着一个伤兵喝斥到。

而伤兵，一把把籼米塞满嘴里，嚼着，他一幅无所畏惧的神情，好像在说：要死也不能做个恶死鬼……

“嘀嘀——”突然，前方传来卡车的鸣笛声。

韦凯平拨开人群，钻了出来。

“快让开！叫他们快让开！”车上的司机，急切的挥着手。

韦凯平跑上前一看，后面还跟着七八辆卡车，而且，卡车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你们是要往后方去的吗？”韦凯平问。

“这你甭管！快叫他们让开！”说着司机便开车要压着人了……

韦凯平当即拔出手枪抵住司机的脖子，愤怒道：“为什么不拉着伤员后撤！？”

“唉呀长官！”司机无奈道：“我们是有任务的，我们要去接增援部队，可耽误不得的呀！”

“哪里接什么部队比这儿的人命更要紧！！？”

“我们……我们要去嘉定，接广西兵。”

“胡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赶往嘉定国防线布防！哪还用你们去嘉定接我们！？”

“是……是真的啊长官！我刚刚收到的命令！”

韦凯平听了，皱紧了眉头，“命令拿给我看！”

“这……”

“额？”见司机不太情愿，韦凯平把枪，更抵近了他的脖子。司机这才赶紧从副驾驶员的口袋里拿出电报。

命令第七运输大队急往嘉定接第二十一集团军第四十八军第一八四师……

“嗯？不是咱们师吗？”韦凯平收起手枪，转向六猴，道：“猴儿，去向旅长报告！”

“是！”六猴说着，绕开还在抢食的人群，飞起来似的跑去汇报情况。

“我们是四十八军一八四师五三三旅的。你们就这几台车，怎么能装得上我们近万人……”

“这个我不知道，我们这只有这么多车……”

韦凯平没再说话……

六猴才跑出两三公里，就遇见旅长。旅长此时也早已收到上级调防的命令。

……

“凯平，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们是两广的部队？”谭绍卓问。

“你忘了我们帮过的那些乡民吗？你跟他们说我们是广西来的部队，谁知道呀？”

“广西都不知道？咱可是模范省啊？”

“知道个鬼。一提广州，人家全知道是广东那边的，咱广西有啥？还不如学学那些长官，说咱是两广的部队，人家不一定知道咱广西，但一定知道我们是中国南方来的部队。”

谭绍卓诧异的看着韦凯平。

韦凯平转过眼神，“看个鬼啊，这是侬教官跟我说的。”

“哦，原来你也只是现学现卖的呀……”

……

上了车，看着一排排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的队伍，韦凯平和他的战友们，一路颠簸着，往蕴藻滨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