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０章　罗鹏举投敌

随后，日军各路大军将吴县县城围得水泄不通。按照日军的作战套路，对于拿不下来的城池就是强攻，但对于吴县却是个例外。日军第３师团及另外加强的部队三万多人把吴县包围后，并不急着攻城，而是先用炮火进行猛烈的炮击，而后重点攻击了防守南门、盘门和西边金门及胥门的第３９师，几天下来，３９师死伤众多，而对防守北边平门、齐门和东面匠门的１２师只象征性地进行了攻击。这都是加藤和渡边计划好的，“厚此薄彼”式的进攻，以便逼迫“猎物”１２师师长罗鹏举乖乖就范。

第１２师师部设在城内东北一处坚固房子内，一天上午，师长罗鹏举正和钱树林参谋长讨论着战局。

罗鹏举忧心忡忡说道：“日军已将吴县围得水泄不通，上级要求我们死守十天，你看能守住吗？”

钱参谋长叹口气道：“我守城部队兵力严重不足，缺枪少弹，坚守五六日还有可能，再多恐怕不行。依我看，师座应早作打算。”

罗鹏举道：“你是说趁早突围？外面的老日是吃素的？突围只能是死路一条！”正当罗鹏举长吁短叹之际，副官卢全贵进门一阵耳语。

罗师长一愣神，道：“他来干什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见！”

话音未落，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手提皮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笑盈盈说道：“师长阁下，恕我冒昧打扰了。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呀，怎么连老朋友都不愿见了？”

罗师长一看来者正是渡边一雄，遂屏退左右，急忙掩饰道：“卢副官说错了名字，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朋友驾到，失敬失敬！”

渡边彬彬有礼，深鞠一躬：“将军阁下多日不见，这次与上次相比可憔悴多了！”

“还不是让你们日本人给闹腾的！”罗鹏举接着话锋一转，“吴县防御如铜墙铁壁，你是咋进来的？”

“不瞒将军，几天前我就进城了，一直等着求见将军。今日得见还差一点吃了闭门羹！恕我直言，这是将军心火太旺造成的，今天特来给将军带一服败火的良药。”

罗鹏举正迟疑，渡边从手提箱里拿出五十多根金条码放到桌子上，笑盈盈说道：“将军阁下，这是我们做生意的红利，也许能降一降你的心火。”

“渡边先生跑到战乱之地，给我发红利，真让人感动！”罗师长嘿嘿一笑，揶揄道，“但对我好过了头，不得不让我往别处想，你是不是还另有用心啊？”

渡边爽朗一笑，道：“将军真是率性、坦荡之人，那我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了，我就直说了，我是来救将军于水火之中的。”

罗鹏举嘴角上挑，不屑道：“笑话！我一堂堂国军中将师长，岂能让一个商人来救？！”

渡边一脸平静，从容说道：“将军阁下只知道我是个商人，并不知道我另外一个身份。”

罗鹏举一惊：“啊？说来听听。”

渡边一字一顿说道：“我乃大日本帝国华东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的特使！今天我是带着诚意来与将军合作的。”渡边说罢，从皮箱中拿出松井石根颁发给自己的委任状恭敬地交到罗鹏举手上。

罗看了看，将委任状还与渡边，心里盘算一阵，试探着问道：“说说怎么合作？”

渡边慢条斯理说道：“将军阁下，恕我直言，目前你部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在我大日本皇军铁壁合围下，再坚守等于死路一条。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目前将军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请将军起义，加入我们！”

罗师长惊道：“就是让我投降你们吧？”

“将军用词欠妥，是起义！是仗义起兵，以从义师。”渡边平静而真诚地说道，“我敬重将军阁下是条硬汉子，宁折不弯，你可以杀身成仁，但你也应该为你出生入死的几千兄弟想想，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惨遭杀戮？将军想过没有，这几天３９师为啥伤亡惨重，而你的１２师却毫发未损？那是因为城外的舅父加藤师团长怜惜将军是个难得的将才，怕伤着将军啊，他翘首盼望着将军早日弃暗投明，共创大东亚共荣啊！再者说，将军才干出众，而老蒋整整压你六年而没重用，这说明你非老蒋嫡系将永远受到排挤，既然老蒋对你不仁不义，干吗还为他卖命？！”

渡边一通鞭辟入里的话一下子击中了罗鹏举的软肋，见他沉默不语，渡边又快马一鞭：“你们的孟圣人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将军的处境十分危险，只要你答应与皇军合作，必将柳暗花明又一村！松井石根司令已许下诺言，将任命将军为上海市安保军城防副司令，擢升中将军衔！”

罗鹏举有点动摇：“容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将军阁下莫要错失良机啊！”渡边使出撒手锏，“唉！咱俩做生意那么多年，其实命运早把咱俩捆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担心咱们做生意那点事纸包不住火，要是哪一天万一东窗事发，砍我的头不要紧，但恐怕也会牵连到将军啊！”

罗鹏举脸色陡变，道：“你在威胁我？”

“岂敢？！我都是为将军着想，怕您错走一步，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罗鹏举开始设想投靠皇军后的担心，道：“我家人还在南昌。”

渡边心喜，爽快地答应道：“请将军放心，这个好办，我现在立马派人把你家眷安全接到上海。”

罗鹏举闭目沉思一会，狠了狠心，一拳砸到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杯一跳大高，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老蒋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我跟着皇军干了！但我有两个条件。”

“将军请讲！”

“一、我的部队得归我直接指挥。二、我确认家人安全到达上海后，我再宣布与皇军合作。”

“既然将军态度这么诚恳，我以特使的身份现在就答应你，一切按你说的办！将军阁下真痛快，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接着，渡边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

“渡边先生，有什么话请直说！”

渡边道：“如果你把吴县县城作为见面礼献给皇军，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将军感到为难，带人过去也行。”

“这样也好，省得皇军小瞧了我。不过，问题是现在吴县县城陈忠是老大，除了我的１２师外，还有３９师，我只占三分之一的兵力。”

渡边胸有成竹，道：“将军这个不必担心，我早替你想好了，以我之计，保证将军如愿以偿！”说罢，他朝罗鹏举一阵耳语……

当天下午，在县城中心一家银行的地下仓库内，城防司令陈忠召集团以上军官讨论防务。会上观点分两派，以３９师师长马长庚为一派，力主死守吴县县城。玉强也十分赞成，认为就是拼光也要守够十天，完成上级任务；而以罗鹏举为主的另一派则力主突围。认为目前日军前锋正逼近南京，吴县在三万多日军围困下，已成一座孤城，死守已毫无意义，不如趁早突围。罗鹏举的１２师由于前段时间伤亡较轻，部队还有７０００多人，说起话来自然份量不一样。会议开到最后虽没达成一致意见，但力主突围的却占了上风。

会后，罗鹏举将陈忠拉到一间密室里恳求道：“大哥，吴县城外有重兵围困，而城内我只有区区两万多人，而且又缺枪少弹，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再说，吴县城郭低矮，不便于防守，城内没有高层建筑，房屋多为土木结构，不便于巷战，久拖必为日寇所擒，不如趁早突围，望大哥早做决断！”

陈忠知道罗鹏举之奸诈，尤其是上次其突然向老蒋讲出玉强与雅琴的婚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说不定这次这个“闷头狗”又要咬人，所以他一开始就对罗存有戒心，于是便用话试探对方：“我何尝不想趁早突围啊，只是这军令如山，坚守不到十日，上峰要是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罗鹏举规劝道：“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一旦突围成功，既为国家保存了实力，又可直接参加首d保卫战，其实这正是上峰求之不得的。再说，华北地区的抗战，国军一直在撤退，也没见老蒋拿谁开过刀，你是老蒋的同学，我想他应该不会怪罪于你。”

陈忠担心道：“关键是你对突围有多大把握？如果我们带出一支完整的部队还好说，如果成了光杆司令可就惨了。”

罗鹏举信誓旦旦：“以我之策，把握性很大，保证大哥突围成功。据我部侦察，别看敌人在南门和西门攻势凶猛，但这里恰恰是其防守的薄弱部位。我们可以采取声东击西之计，虚张声势先从北面、东面诸门突围，吸引敌之兵力。而后，大部队从西面的金门和胥门杀出，前面有太湖水障，敌人断不会想到我们会从这里突围，必蔬于防范。一旦冲出城外，可转锋北进直奔无锡。我们是结义多年的兄弟，有难同当，此时正是小弟为大哥分忧解难的时刻，如果大哥信得过小弟，小弟愿意留下来从北门、东门发起进攻，吸引敌人的兵力，掩护大哥率３９师从金门和胥门突出重围。”

“好兄弟，难得你一片赤诚之心，处处为哥着想。”为了知道罗鹏举全部想法，陈忠装着很感动的样子，继续问道，“哥担心的是，一旦我冲出城后，你还能从重兵围困的城里全身而退吗？”

罗鹏举回答得十分痛快：“能冲则冲出，冲不出就与吴县共存亡。只要大哥安全了，小弟就是死也值了！”

罗鹏举的话触及到陈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但理智提醒他，罗鹏举可能有诈。陈忠心中暗想，不管是真是假，不妨先诈他一诈。他把脸一沉，把面前的桌子一拍，大声呵斥道：“罗胖子，你好大的胆，竟敢设套让本司令钻，你是何居心？”

罗鹏举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嗦道：“大哥何出此言？！你就是借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造次啊！小弟对大哥之忠心苍天可鉴，还望大哥不要枉费了小弟的一片苦心啊！”

陈忠听罢，心里一阵感动，觉得罗鹏举不像是使诈，但仍考验道：“一旦我冲出西门，恐怕日本人早在那里等着我的吧！”

罗鹏举惊出一头冷汗，脸色煞白，从腰间闪电般掏出“中正剑”，毫不迟疑刺向自己的大腿，发毒誓道：“如果罗某人有二心，天打五雷轰！如果罗某人对大哥不仁不义，下场正如此腿！”

至此，陈忠不再怀疑，感动得泪眼婆娑，一把将罗鹏举抱住，哽咽道：“我的好兄弟，哥哥错怪你了！你的一片好心哥领了！就按你说的，你掩护，我冲出西门，如果我们还有相聚的日子，哥哥定当敬你三碗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