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禹杭市的火车站内，着装整齐的仪仗队手执乐器静静伫立，在他们旁边一男一女前后站立，男的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深蓝色绣花和服，手拿鲜花。

他叫高桥真一，日本著名历史学家兼考古学家，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叫川崎芳子，一个虽有着美丽容貌和妖娆身段却始终男装打扮的女人。

抬手看了眼表，距离12点还有十五分钟，川崎芳子手腕重新放了下来，侧首瞧着身旁的十二人仪仗队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芳子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高桥真一突然开口，但视线却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火车驶来的方向。

对于他能准确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川崎芳子是惊愕的，但她却还是平静的点点头将内心疑惑问出：“高桥先生如此大张旗鼓的迎接一个戏子，难道不觉得是贬低了您高贵的身份么？”

“不，中国的戏曲剧种繁多有趣，同样也很复杂，能将戏曲唱到如此优秀的人是值得人尊敬的，而不是应该去贬低他们的身份。芳子，这样的话我并不希望听到第二次，请你以后说话注意一些。”

“是！我知道了。”

“哎呦！高桥先生！”

忽然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一男人声音，两人同时向后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礼帽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高桥真一自然是认识这人的，徐静斋，维也纳舞厅的老板，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圆滑男人，因着左手长了一个六指儿，故也被道上的人尊称一声六爷。高桥真一因着是舞厅的常客，故此认识他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礼貌的点点头，高桥真一笑着问：“六爷怎么来火车站了？可是要接什么人？”

“是啊！我是来接我女儿安娜的。”

“您的女儿？”

见他面露疑惑，徐静斋笑着抬手拍了拍脑袋，抱歉摇头：“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忘了高桥先生还没见过我女儿。这样，等会儿我肯定亲自带她来见您如何？”

了解高桥真一的人都知道，他爱古董，爱戏曲也爱美人，所以，明眼人谁都能看的出来徐静斋这是在巴结他。

呜……

火车鸣笛的声音自远处猛地传来，这令几人的视线同时看了过去，没多久，一列绿皮车便缓缓驶入很快便稳稳地停靠在了站台，但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群宪兵队的士兵端着枪匆匆跑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挡在来了即将开启的车门口，不仅拦住了乘客，也令高桥真一的脸色逐渐阴沉。

“让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

一声沙哑的高喝，宪兵队队长清水一郎快步走了上来，他并没有注意到高桥真一他们的存在，而是直接来到了车厢门口指挥那些乘客下车检查。

“哎！你们要干嘛？你们不能搜我们的行李！”

忽然一阵喧哗声吸引了几人的视线，众人看去，一个年过五旬穿着墨蓝色长袍的男人死死抓着手中皮箱阻止士兵进行搜查。

脸色一沉，清水一郎掏出手枪快速走了过去抬手就将枪口抵上了那男人的脑袋：“你说说，为什么不能搜你的行李？如果说不出来就和我去宪兵队走一趟吧！”

“我……”

“周叔，他要搜就让他搜好了，何必同他们争吵呢？”

伴随着一个空灵磁性的声音传来，从车上走下一个身着白色西装，戴着礼帽和墨镜的男人。

远处的高桥真一在见到此人之时眸色一亮，刚准备上前脚步却猛地顿住，垂眸想了想，皱眉继续选择了静观其变。

“杨老板，这咱们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儿，他们凭什么搜咱啊！这要传出去了，那还能有人请咱唱戏吗？”

“怕什么，没人就没人了，大不了我留蓄胡子，再不登台就是了。周叔，等会儿这位队长搜完了咱们就打道回府，回咱们奉天去，我啊……以后就养花养鸟当个闲人……”

“万万不可！”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不远处的高桥真一便立刻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恭敬的鞠了一躬，礼貌的唤道：“不知您是否是从奉天来的杨九月杨老板？”

在场的下车乘客在听闻杨九月名字之时几乎是同一时间看了过来，说起这杨九月几乎戏迷们是无人不知，一曲《贵妃醉酒》名满大江南北，无论身段、唱腔，扮相，哪怕是举手投足之间皆散发着风情万种的韵味，甚至曾有人用了天生**四个字来形容他。

这会儿，他的脸上被墨镜给遮住一部分令人看不清其容颜，杨九月点点头，淡漠的问：“您是高桥先生？”

“是的，能得杨老板记得真是我的荣幸。”

“高桥先生还真不必如此说，如今就算我记得怕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我就快走了不是么？”

杨九月说的什么意思高桥真一很明白，眉头一拧，回身就给了清水一郎一个巴掌！

啪！

“你这个混蛋！竟敢打我！”

这一巴掌真惹恼了清水一郎，身为一个武士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打嘴巴这样的羞辱，枪口一转瞬间就对准了高桥真一的脑袋！

砰！

“清水！你这个混蛋是想造反么？”

惊愕看着抓自己手腕举起的川崎芳子，清水一郎饶是再生气也不敢在她的面前造次，毕竟这个女人的狠毒手段是的确令人胆寒的。

狠狠甩开他的手，川崎芳子皱眉厉声呵斥：“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对高桥先生无礼！快道歉！”

“芳子小姐，可是……”

“我命令你，立刻道歉！”

不容置疑的语气令在场之人的视线皆看向这个特殊的女人，清水一郎纠结着刚准备开口谁知高桥真一却猛地说：“我不需要他向我道歉，我要他向杨老板道歉。”

“这不可能！我是帝国的军官，怎么可能会向一个中国人道歉？”

“清水，你必须无条件听从高桥先生的吩咐，否则，我会直接向机关长报告这里的情况，你应该不希望明天你是坐在开往北方的列车上吧！”

如此明显的威胁令清水一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但他却又不敢质疑，思虑片刻，他转而对着杨九月恭敬道：“对不起杨老板，是我唐突了，您可以和您的人离开了。”

“离开？这不好吧？”

杨九月似笑非笑的勾了下不点而朱的唇：“今儿个可由不得清水队长说不搜就不搜的，虽说我只是个戏子，但也有着自己的规矩，您这青天白日的就冤枉我，若给不出个说法来这事儿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那你想怎样？”

“不怎样，就想让清水队长继续搜一下我们，以证清白而已。”

杨九月的性子骄傲这是行内人都知道的，故此，对于他的这一要求高桥真一倒也并不觉得惊讶，皱眉瞧着清水一郎，他冷声道：“既然杨老板说了，那你还不赶紧去搜！”

“是！”

挥手令几个士兵上前，所有人亲自看着那些士兵将他们戏班子的箱子全都打开搜查，然而最终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物品。

视线落在周叔手上那个小皮箱上，清水一郎上前问：“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杨老板的行头。”

“请你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一听这话，周叔脸色一紧连忙摇头否决：“这不行！杨老板的这身行头可是定制的，若真弄坏了那一时半刻杨老板就都登不了台了，那不耽误事儿呢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放下，这个必须检查！”

此刻的清水一郎觉得这里面或许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否则，都同意检查了又何必护着这一个箱子呢？

周叔纠结的看向杨九月，却再见对方点头示意之时无奈叹息，将箱子轻轻放下的同时不断的叮嘱：“轻一点，一定要轻一点，可千万别碰坏了。”

不去理会他，清水一郎将箱子缓缓打开，入眼的是一些绣工十分精致的戏服，不过这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手在箱子里随处摸了摸，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不过很显然接过是令他失望了。

重新合上箱子，清水一郎皱了皱眉，转而看向杨九月恭敬说道：“对不起杨老板，是我们搞错了还请您原谅。”

冷笑摇摇头，杨九月疑惑问：“我可不敢说原谅，只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让您这么大动干戈的搜查我们一车的人？”

“嗯，我也的确好奇，清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高桥真一也出言询问，清水一郎只好如实回答道：“刚刚在这列火车上发生了命案，我只是想查到凶手。”

“原来如此……”了然点头，杨九月冷笑：“那看样子清水队长的做法倒也令人理解，这次嘛……就算了，我只当是在配合调查，但只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

“义父！义父！我在这里！”

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众人循声看去，一名穿着黑色绣花旗袍，戴着纱帽的妖娆女人正一步步向着这面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