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战争爆发初期

　远处布满硝烟的天空已然和千疮百孔的残垣断壁混为一体，放眼望去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土黄色。整座街道乃至整个城市国家已经被数万的金戈铁马犁了又犁，甚至连废墟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留下的多半都是灰烬。

我所指挥的连队正驻扎在阿乐坡成边缘地区的一条街道，连队的建制已经快要打光了，算上轻伤还有战斗力的不足三十人，手里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nato口径的，苏式口径的，三人之内就有弹药不通用的。服装就更别提了，经过几天的激战，差不多点好布料都被拿去当绷带使，大家有个蔽体的衣物就已经很满足了，什么迷彩不迷彩的根本顾不上考虑。

就在几天前敌人发起了反扑，战斗持续几个昼夜，我们与总部的联系也被切断，具体该朝哪个方向打，怎么打，进攻还是防守我们现在是一头雾水。

我还在一幢建筑的地下室研究手中的地图和作战笔记，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取得与上级的联系，将情况如实汇报再考虑下一步行动。我的副官艾兰见我一筹莫展，便从他裤兜拿出半瓶灌的雨水递给我，坐在我身旁。

“指挥官，我们能撤出战斗了吗？”艾兰没有直视我，而是看向我手中的地图。

“今天晚上我们开始向北突围，四个街区外就是哈桑少校的团部了，如果行动顺利我们就能并入团部，离开这鬼地方。”说完我痛饮了几大口将刚刚接过的半瓶水，泥土与泡腾片交织在一起的味道令我有些作呕。

艾兰舔舔嘴边的伤口，点了点头。“那我去叫他们收拾东西。”卷发下他疲惫不堪的双眼，两个黑眼圈深陷在他脸上，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痊愈。我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狙击手”。他没有回应，拿起身旁的ak从地下室塌陷的门爬了出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连续几日过量分泌的多巴胺使我的神经一直紧绷无法入睡，头痛愈演愈烈，有时都无法正常瞄准目标。我将满是汗水臭味的帽子扣在眼睛上，试图逃避一下现实。思绪在蔓延，战前的生活与现在的反差导致我的回忆与梦境不断交织，有时我根本无法分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想，除了哪些我能感觉到的皮肉之上的痛。我相信有这种情况的不止我一人，我的小队乃至这片被战火侵蚀的大地上的任何一人现在应该都生活在这样的困苦和疼痛之中。

还未休息几分，眼睛的干痛也没有得到任何恢复，街道就传来了枪声。我连忙取下帽子，抓起枪就从门口向外爬。制高点的机枪在疯狂吐着火舌，为了压制街道两旁来犯的敌军，机枪手根本无法进行点射。身边的库尔德中年人扶了我一把，冷静的说：“大概二十多人，都是轻武器，从东边的防线摸上来了。”我快速露头看了一眼街道，敌人已经投射了烟雾弹，白色黄色已经笼罩了整条街道。我立马打手势示意机枪手停火转移阵地，敌人越来越近，随时可以敲掉我们的火力点，这时艾兰带着两人冲进了我的掩体。他端着枪大口喘着粗气，问道：“指挥官，这次是什么计划？”

我拿衣袖抹了一把脸“你带一个班，一挺轻机枪，从右侧立马包抄。”说完我把库尔德人拽了过来，大喊“你通知我们的部队，把敌人先放进来，在阵地上歼灭，这样我们方便我们搜刮”他点点头，冲出了掩体。艾兰也正准备起身，我将身上的两颗手雷递给他，“别节约弹药，命最重要。”他点点头，带上头盔“放心吧”。说完带着人冲出掩体，跑s线回到了后方。我刚准备再探头观察下外面，一发火箭助推榴弹就射向了刚刚的机枪火力点，那幢二层建筑瞬间就矮了一截。

我拉起身旁还剩下的一个年轻战士就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钻，在这样绞肉机式的拉锯战中，不要妄想去杀多少敌人，活到最后才是胜利。建筑屋内的空气混浊不堪，交战爆炸时的气浪将废墟里的灰尘和有毒物质扬在了空气中，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布料，在突围之前我们只能忍着。小战士检查了一下弹药，聚在了我身旁，我打手势让他安静下来。

库尔德人应该下达了我的通知，对面建筑自己人的枪声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阵地上零星抵抗的声响。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潜望镜，虽然上面的镜子已经破碎，但是还能看个大概。

敌人的烟雾蔓延到了我们的阵地，透过烟雾依稀能看到有敌人在交替掩护的穿插。我给小战士打手势准备手雷，不急于消灭敌人，先用破片尽可能多的造成伤员。

时机成熟，我给小战士递了个眼色，两颗破片手雷瞬间甩到了楼下，对面建筑的人也照做了，只听见几声伴随着爆炸声的惨叫，正式的交火开始了。敌人开始慌乱的向两边反击，但我们的几个火力点都成交叉状，根本没有死角，我甚至一枪未发，敌人就已经减员过半。

这时艾兰带领着小队也按时对敌人进行了包抄，在敌人队尾的机枪手来不及反应就哑火了，这二十人的小队立马变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转眼间，库尔德人带着几个老兵就已经开始在打扫战场了，轻伤的敌人他们丝毫不手软，立马补枪。这也不怪我们不守什么日内瓦公约，这里的战场根本就没有原则，我们的敌人鱼珠混杂，叛军中不仅有当地的反对派，还有来自各地的雇佣军甚至**也会来掺一脚，尽管我们不知道谁在出资但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的个人信仰。战争初期我们就吃尽了苦头，投降的敌人中不乏一些极端的宗教殉道士，总是给打扫战场的部队造成不小的损失。至此活下来的老兵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除特殊情况一律不接受投降，不救护敌人的伤兵。这样的行为也导致我们部队中畏战的士兵放弃了投降的念头，因为叛军也会对我们实施同样的招数。

艾兰朝我走了过来，“全歼敌人18人，咱们只有一个轻伤。不过这支小队缺乏训练，看样子是临时组建的杂牌军，甚至连正经的作战靴都没有。”说完站在我身旁看向刚刚的战场。

其他战士正在搜刮弹药，以及一切敌人身上能找到的补给品。

我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快要接近黄昏了，我命令大家整理所有的个人物品，在日落之前集合向北突围。我们没有夜视仪，枪口也没有任何消焰装置，不能借助夜色转移，每天入夜前是我们出来行动的最好时机。

还没等我走进地下室掩体，不远处的天空传来了刺耳的撕裂声，我身边的几个战士，对视了一下，开始向就近的掩体跑去，艾兰站在废墟上大喊：“进掩体。”

话音未落，距离我们阵地不远就落下一枚敌人用燃气罐改装的炮弹，气浪将周围所有的废墟残渣一扫而尽，带入几十米的高空，被它砸中的一幢三层建筑顷刻倒塌，灰尘淹没了整个街道。

这是战争初期不知道哪方先研究的土炸弹，就是利用煤气罐、氧气瓶甚至热水瓶改装成的炸弹或炮弹，虽然其外观和发射装置及其简陋，但威力却毫不逊色，相当于我们政府军配发的120迫击炮，甚至一发就能摧毁成排的建筑，这也是巷战给我造成巨大人员伤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我灰头土脸的从地下室门口爬出来，嘴里尽是尘土和血腥味，怎么吐都吐不干净。我用衣袖捂着嘴，朝刚刚艾兰站的方向跑去。他自参军以来就跟随在我身边，从最初开战一直熬到现在的白热化阶段，没有他的照应，这支部队估计早已支离破碎。在突围这样的关键时刻，我可承担不起这样的重大的损失。

冲到了刚刚艾兰站的地方，四下张望，终于发现被半掩在废墟下的他。我跟随后赶来的几个士兵开始徒手挖掘，所有人动作飞快，生怕敌人再发射一枚气罐炸弹。

这时卫生员也赶了过来，他已经帮阵地上几个收轻伤的士兵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艾兰被刨出了一半，人已经昏迷，卫生员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并无大碍，便只对擦伤划伤的地方进行简单的消毒。

这时库尔德人过来将艾兰背起，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下室去。库尔德人宽厚的肩膀和下巴前浓密硕大的黑胡子，总给人一种长者般的安全感。我拍了拍他，点点头。

我查看了队伍里几个伤兵的情况，都只是轻伤，不影响战斗，我嘱咐卫生员要注意消毒。别因为一个小伤口引起其他的并发症，那样就得不偿失了，在任何物资都短缺的情况下，哪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听说前几天隔壁连队的阵地上就有人得了肺炎，一连传染了十几个，有些还没来得及送下阵地就命丧于此。更何况现在各个部队被分割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敌人穿插进防区的部队，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眼瞅着太阳就要落下地平线了，艾兰还是没有苏醒，如果突围再延误一天，我们就又被敌人全歼的可能，连队的阵地太突出，一直是敌人的眼中钉。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嘱托两个战士来轮流背艾兰，突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将几个小队的头目叫在一起制定作战计划。

曾经的一排排长埃米尔担任这次突围的先锋，一排从上到下只剩下排长埃米尔和排里的三个新兵，我又将预备队拆开补充进去五人，组成了现在的突击队。这次突击队主要负责明确突围的方向，必要时撕开敌人的封锁线的缺口。

而库尔德人则负责带领支援班组，有一轻一重两挺机枪，共五人，在突围交火时压制敌人步兵与火力点，给突击队靠近敌人的机会。

在我身边则是一个反坦克班和一个步兵班，我们只有在遭遇敌人装甲单位或者突击队战斗减员的情况下才会上一线，其余时间我们都在后面掩护前面队伍的侧翼。

“所有人携带高于平常携弹量两倍的弹药，手雷优先供给突击队，五分钟以后集合出发，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询问几个战斗分队的负责人。

大家摇摇头，只有埃米尔发出了提问“指挥官，要是我们战斗中受伤，突围出去能撤下一线吗？”

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突围出去之后那边会是什么，敌人前几次反扑的攻势太猛，也不知道团部能不能撑住。”看着他们沉重且失落的眼神，我又补充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守在这里等死，要求我们坚守的时限早已经超过了，部队减员严重，也没有人来通知我们，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开玩笑。如果我们联系不到其他部队，那我们就自主撤退，撤回大马士革。”

几个人齐声“嗯”到，随即回到各分队传达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