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村长家的傻儿子

2040年8月7日立秋，秦州澄县韦庄镇。

一座方圆5里的大镇。

镇子的“**商务区”正在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宴席，占了足足300米长的街道。

办宴席的是伏龙村的村主任，但主角不是他，是他的傻儿子贾勒。

这年头早已经没有村干部敢大操大办什么宴席了，更别说这么大规模的，但整个伏龙村乃至整个韦庄镇的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甚至是必须的。

贾勒他爹拿着一张恭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每个桌子前晃悠，碰到有疑问的乡亲，他恨不能把通知书贴人家脸上，好让人家看清楚是真的。随着韦庄镇街头各个大屏显示器的轮番教导，终于所有人都相信了伏龙村村主任的傻儿子奇迹般的考上了名牌大学的本科。

秦书河自从穿越后，脑子总是蹦跶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前几天他在网上做了个测验，基本上确定自己这是被迫害妄想症，看来这个叫贾勒的少年除了留给他一副肥胖的身体外，还附赠了一个惊喜，真是歹毒！

“唉，总有刁民想害朕！”

秦书河使劲甩甩头，自己怎么又有这样的想法，冷静，冷静！

秦书河思索着这被迫害妄想症的原因，一定是跟大脑构造有关。

他穿越前，基金会秘密调查过贾勒，似乎就说贾勒可能患有被迫害妄想症，但当时贾勒已经成了一个植物人，谁会关注到这一点呢，再说，秦书河那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他们考虑太多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贾勒生前长期患有被迫害妄想症，逐渐形成了特殊的脑神经回路，这种脑神经回路专为被迫害妄想症而生，通俗一点说，就是想的多了成了习惯，习惯累积逐渐改造了大脑。而现在秦书河继承了贾勒的身体，也就继承这奇葩的大脑，也就继承了这曾把贾勒变成村主任傻儿子的被迫害妄想症。

诚然，被迫害妄想症并不会把人变傻，但是一个人整天怀疑别人要害他就会难免神神叨叨的，旁人看来必然是脑子有点问题的，那不是傻是什么。

贾勒，村主任家的傻儿子就是这么来的。

秦书河如今继承了这个在韦庄镇响亮的名号，但他可不想真的变“傻”，他想要治好自己这突如其来却又根深蒂固的被迫害妄想症。

怎么治？看来还得找基金会找老王，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的。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拆快递。

在秦州，对于高考成功的学子，跟家里要一个大大的礼物犒劳一下多年寒窗的自己已经是必要程序。秦书河要的东西虽然不便宜，但相比这场宴席却也不算什么，而且要知道现在农村也已经没有随礼的习俗了，贾勒他爹这次宴请是“纯消费”，没有一点“投融资”的意思。

一个通身如莹玉的方正大箱摆在宴席的主台上。箱子前后左右四面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但从颜色和清晰的轮廓很容易辨认出分别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神。箱子向上的一面雕刻着一座云雾环绕的仙山，并篆金文五字“大罗玉京山”。如果把箱子反过来，会发现底面布满防滑的海波纹中间有一个“夏为”公司的logo，“夏为”就是这么低调地为“大罗天”这类软件技术公司提供着硬件服务。

“怎么样，儿子，你说的是这玩意吧！”

“大，我说了基础款套装就行，这，这也太……”秦书河穿越以来第一次叫村主任爸。

“恭州大学哪能是基础款能行的，必须顶级，必须土豪，你看看这是不是顶级，他们没骗你大吧？”

“是，是，是最顶级的！”

“那赶快试试吧，你不是还要给大家表演啥呢吗！”

贾勒他爹按照秦书河的要求，让宴席上的所有人把自己智能眼镜的频道调到“大罗天”频道，好在一会能看到他儿子所说的壮美表演。

好一会，秦书河终于踏着200斤的步子回到了主台上。

他不但戴上了“玉京山”款的智能眼镜，还换上了套装里的夏季男装。其实，这男装对于《符咒》游戏的开场特效展示并没有什么帮助，不过这身深度改良汉服在韦庄镇这种“乡下地方”本就不多见，更不要说这最新的款式。要知道短发的现代人缺少了头部装饰，穿传统的汉服时总有种古代匪徒或**感觉，男女皆是。但经过服装设计师们二十多年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开拓创新，适合现代人的改良汉服终于窥见雏形了，秦书河这身汉服男装就是极好的证明——一个相貌普通的200斤胖子穿着短装却展示出一副古代帝王的气势。

其实，调换好频道的人们还从秦书河这身衣服里看出了丝丝仙气、微微神奕，那是智能眼镜识别到特殊事物所加载的特效。这个十几年前就流行过了，不过那个年代用的一般是AR（增强现实）技术，大多数人还在用手机，而现在大家都戴上了智能眼镜，给衣服加特效用的也是MR（混合现实）技术。

“录书为符，传语为咒。画符吟咒，天开地明！”

秦书河填完贾勒的实名认证信息，高声念出了《符咒》游戏的启动语音，同时虚空写出“符咒”二字。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街道外，天空中，似乎传来阵阵雷动之声，所有智能眼镜带有辩位耳机的人都涌到了街上，其他的人也不明所以地跟着。

秦书河背起装无人机的小包，也走到宴会厅门外的街面上，跟所有人一样四处十方地张望着，穿越前身为“大罗天”游戏公司的CEO和首席游戏策划的他也没有见过新的开场特效，这开场特效是在他穿越后“大罗天”公司才做出来的，正式上线也不过是在这个月一号。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雷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铃铃铃哔哔铃铃哔铃铃哔铃铃哔哔哔……”

伴随计算机运转的声效，韦庄镇的上空飘下了一场幻彩的数字雨，不一会街道和屋顶上就满是斑斓的0和1。如果有人走过，这些01就顺着人的鞋底丝滑而出，像是绝对光滑似的。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大家感到雷声就在身边了，数字雨的声音已经被忽略。

“Boom！”

步行街的十字路口上方凭空炸开了一团炫黑的空间，这团黑球不断膨胀看似就要破裂但又始终不破，只是在挣扎中越变越大，给人一种恐惧的焦虑感。

突然，一只巨大的五彩双翅神龙咬住了黑球，细心的人知道那神龙是数字雨中的0和1凝合而成。神龙已然巨大，但那黑球快有它头大小，它一咬之下不能尽闭口唇，嘴边漏出丝丝黑气，神龙只得仰头一吞才恢复神采。

“我乃大罗天应龙。你就是新注册的玩家吧，以后我就是你的接引人！”

“所有玩家的接引人都是你吗？”秦书河穿越大半年都在复习备考，没想到大罗天给《符咒》游戏的开场动画又增添了花活。

“不是，还有五虫之长、四象神兽、古今圣贤、花鸟鱼虫等等，多了去了，对了，对了，还有小狗小猫，有哈士奇、约克夏……”

“行了行了，你的AI设计师是林水蝶吧？”

“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是不是认识？我给你说啊，你们认识我也不会给你开后门……”

“停！停！停！你不要说话了，开始后面的剧情……全程你都不要说话了，这是命令！”

应龙没好气的瞅了瞅秦书河然后飞到高处爆散开来。

林水蝶，大罗天游戏公司七十二金仙之一，主要负责部分系统的AI（人工智能）设计，是个开心的话痨，秦书河见过她几次之后就总绕着她走，而且吩咐AI部门绝对不能让这姑娘负责重要NPC的AI语音设计。

秦书河叫停应龙是对的，否则应龙大段的AI废话就会超过上万字。

应龙走后韦庄镇的街道和天空出现各色景象、各色人物……当然随着这些的出现人们的耳机里也根据位置的不同听到各种不同的声音，却没一点人言。有近几天刚加入游戏的玩家知道这原本应该由应龙这位接引人做旁白的，现在应龙被当事玩家气走了，大家只能看风景了。

虽然大罗天公司对开场特效的投入比例并不高，但视听效果已然是全球极致。MR（混合现实）商用已经二十几年了，早些年限于老百姓硬件更新的缓慢和制作成本，一直没有太好的发展，近些年才开始真正普及应用MR，但这么大规模场景的应用也只有“大罗天”开发的《符咒》游戏了。

参加宴席的乡亲们被这奇异的特效流光惊艳到了，他们开始打听议论这是个啥东西，《符咒》的玩家就开始七嘴八舌给乡亲们说道《符咒》是什么样的游戏，场面有点像传销又有点像传教，因为《符咒》玩家们依着这宏大奇景尽说些游戏中技能神乎其神的特效表现，还有提到元魂出窍的，指着秦书河背上的无人机小包说那就是用来元魂和神魂出窍的。

其实，如果应龙在场旁白，它会着重说明“符咒”的含义。

录书为符，传语为咒，画符吟咒，天开地明。说的其实是人类文明的起源发展最重要的两个东西——语言和文字。

咒和符本就是最古老的语言和文字。人们有了语言才有了深度的交流，才有了诗歌的传唱，有了文字才能记录经验，才能传承智慧和技术，它们也是人类最重要的技能和工具。因此，古代传说符咒有神秘的力量，人们都对掌握符咒力量的人产生敬畏，其实根本上是对知识智慧的崇拜。《符咒》游戏的就是想让玩家认识到，我们古老的先贤大能就是掌握了先进的技术和超人的智慧并做出了非凡的成就，才被后世奉为神仙圣贤。

《符咒》虽然是修仙网游，但总纲法门只有一个——符咒。

玩家所有的技能总共分为两类：符和咒。

符：一般对应智能眼镜的手势操控，但主要的含义是在于技能能被刻录在符纸上，让玩家可随身携带随时瞬发；

咒：一般对应语音操控，需要所谓的“吟唱”，也就是游戏玩家所说的技能前摇。但有些肢体操控也会被放在咒的范畴，和符的区别主要在于能否刻画在符纸上，按照秦书河设计时的解释就是手语也是语言也算咒，你不能歧视残疾人。

符咒作为总纲法门其实只限制了操控方式，而智能眼镜到目前为止也就语音操控、肢体操控、意识（脑）操控和眼动操控四种操控方式，而以秦书河为主导的“大罗天”公司是比较反对侵入式脑机接口的，所以只在游戏菜单界面等有限地应用到意识操控，而眼动操控对于智能眼镜平台的大型游戏只能是辅助作用。

《符咒》比较具体的修仙法门传说有十一个，而玩家现今能选的只有十个，那个被系统锁住的法门叫“绯舞门”。是以舞蹈作为主要技能的法门，系统描述绯舞门已然在《符咒》游戏中失落，其技法被作为其他法门技能的身法依然在使用。而真实的原因是，早些年《符咒》还只是VR（虚拟现实）游戏的时候，绯舞门的技能动作有的太大太难了，让那时很多住房空间还很逼仄的玩家遭受了太多现实的肉体伤害。问题出了，迫于无奈，秦书河和李梦山、袁画江只能以“创世三清”之名废弃了绯舞门。

众人赏景之时，秦书河却在疯狂甩头，已经面色通红，这是他几个月来找到的对抗“被迫害妄想症”的临时方法。效果是极好的，毕竟人都晕了还能怎么妄想。几个月来，乡亲们对他甩头这事也习惯，只道是这个村主任家的傻儿子名副其实。

这时，好几个青壮的乡亲向秦书河围了上来。秦州一省地处中国西北，自古民风彪悍善战，百姓多生的膀大腰圆。这几人虽然离现在秦书河的200斤身材还有距离，但身上的肌肉线条和黝黑皮肤任谁都觉得比秦书河现在白嫩虚颤的皮肉靠谱。

“贾勒，你跟大罗天的人认识啊？那个林什么蝶的跟你啥关系呀？”

“不会是你爹买了顶级套装大罗天附送给你的媳妇吧？”

“别瞎说，你没看过大罗天设计师名录吗，林水蝶可是七十二金仙，都三十二岁了，孩子都两了，给贾勒做丈母娘还可以。”

“你们几个都不看新闻八卦的吗？没听说林水蝶是大罗天出了名的话痨鬼，秦书河身亡就是被这话痨鬼气死的，她又是负责AI的，我当然猜到那条龙是什么鬼。”秦书河知道林水蝶的事在韦庄镇的玩家里绕不过去了，不惜造谣也得把事圆过去，总不能跟人家说，我是秦书河，得益于基金会最新的秘密研究成果，穿越到贾勒这个植物人身上，大家幸会幸会我们一起见证了奇迹！

秦书河的几番“造谣”韦庄镇的玩家们都信了，但也只信了林水蝶是话痨的部分，至于秦书河是被林水蝶气死的没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