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留还是不留？

十一月中旬，上级把选改各个层级士官的指标下发到了连队，然而，到期的战士却没几个写留队申请的。

这种现象太不正常。

褚金雄和许珂不约而同地找到了谢乘风和邵慧明。

许珂有些焦虑地说，“营长，教导员，今年也是邪门了，给我们连总共分了八个名额，才有三个人交了留队申请，还有几个人明确表示不打算留队。”

褚金雄说，“我们连也差不多，往年都是争着抢着、哭着闹着，就差咬破手指写血书了，今年给了名额，想留的却没几个。”

邵慧明说，“从前期调查摸底的情况，很多战士还是有留队意愿的，现在名额分下来了，却又不想留了，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距啊，今年出现的这个新情况，听说，其他单位也差不多。”

谢乘风不以为然，“实在完成不了，就把指标上交呗。”

话音刚落，韩童跑进办公室，“营长，教导员，参谋长通知你们去司令部会议室开会。”

谢乘风和邵慧明对视了一眼，夹起笔记本一起出了办公室。

没过多久，二人开会回来了，召集两个连队的主官开个通气会。

邵慧明开门见山，“刚才参谋长把几个营的主官叫到一起开了一个会，主要还是关于士官选改，既然名额给你们分下去了，你们务必要完成，哪怕是今天晚上不睡觉，给到期的战士挨个做工作，也要把分配的名额完成了，一个指标都不能上交。”

几个连队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褚金雄说，“往年这个时候和战士谈心，都是做走的工作，跟他们说回到地方一样可以大展宏图之类的话，今年倒好，要做留的工作。”

邵慧明似乎看出了几个人的难处和顾虑，给他们鼓劲说，“你看你们垂头丧气的，攻山头都不怕，还怕找几个战士谈心？”

谢乘风说，“你们还是要多注意方式方法，找好切入点，先找思想还有点松动、摇摆不定、容易被突破的战士，只要打开缺口就好办了，其实你们两个连队的难题并不突出，我也从侧面了解过，有些战士还是想留的，只是摇摆不定，被同年兵、老乡一忽悠，思想就出现了波动反复，你们就要坚定他们留队的想法。”

褚金雄说，“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战士比我都能说，说不定三句两句就把我顶回去了，不只是谈心那么简单啊！”

邵慧明说，“这是上级交给我们的政治任务，攻坚克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谢乘风接过话茬，“教导员说的对，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和战士谈心的时候，多讲讲咱们部队的发展前景，条件会越来越好，工资隔三差五涨一涨，福利待遇也不错，留下来，干的越久，受益越大，凡事都要往长远看嘛。”

几位连队主官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会议室，商量了一番，各自分头找自己连队的战士谈心做工作了。

那一晚，几个连队主官办公室的灯几乎亮了一通宵。

第二天一大早，许珂满眼血丝，兴冲冲来到谢乘风的房间，“营长，我们的指标完成了。”

谢乘风淡然地说，“我就知道，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

吃过早饭，褚金雄也来汇报，“营长，教导员，我们刚刚把一个战士的思想工作做通，终于完成任务了。”

邵慧明看着他的一双熊猫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老弟呀，你也给我和营长解决了大难题，我们到了参谋长那里就不会挨骂了。”

对于士官选改，徐长卿只是听许珂他们说起今年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但是他并不清楚战士们的心思究竟是为什么发生了转变。

他来到驾驶班，看到吕前行正在看书，就问他，“听说，刚开始的时候，你也不想留队？”

吕前行说，“其实我也不想留下来转士官，只是家里逼着，非让我转士官，听我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转士官就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似的，再加上营长也找我做工作，我只好留下了。”

徐长卿又问，“现在部队的条件多好啊，吃穿用度不用发愁，干嘛不想转士官？再说了，转了士官就能拿三四千块钱的工资。”

吕前行说，“其实吧，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我的感觉主要是待着不舒服，如果是每天训练，再苦再累我都能忍受，我忍受不了的是时不时来个检查，翻箱倒柜的翻个底朝天，时不时搞个教育整顿，一坐就是大半天，把人折腾的呀。现在部队都和社会潮流脱节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准，我都觉得我不是我自己了。”

徐长卿黯然，吕前行说的确实是存在。

吕前行继续说，“你看看现在，满大街都是智能手机，发扣扣，聊微信，和家人朋友视个频，咱们呢，用手机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安全检查的来了，就赶紧把手机藏起来。”

“反正早晚都要脱下军装回到社会，我还不如早点回去，只要肯干，拿的钱不比转了士官的工资少。”

“唉，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再熬三年吧，既来之，则安之。”

听着吕前行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徐长卿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哟呵，我还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啊。”

几个人相视而笑。

徐长卿想，可能不只是吕前行有这样的想法，战士们其实很单纯，身体上苦累尚可忍受，忍受不了的是精神上的苦累，就像曾经有战士说过，他宁愿跑一场五公里越野，也不想待在房间里写一份心得体会，由这一次的士官选改引申开来，战士们的留队愿望降低，是战士的问题，还是部队的问题？部队，到底该是什么样子？主业该是什么？口口声声讲，要营造栓心留人的环境，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闲暇时，徐长卿和谢乘风聊起了这个话题，谢乘风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徐长卿，盯着徐长卿的眼睛许久，才说道，“小徐，作为基层干部，不仅要低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不只是上面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也不能埋藏了自己的思想。你有这些想法很好，你不妨把你的这些想法整理一下，然后写下来。”

徐长卿不太明白谢乘风的意思。

谢乘风接着说，“你可以到全军政工网上，有一个建言献策栏目，把你的这些想法可以在上面投稿。”

徐长卿回去之后，打开电脑，在全军政工网上注册了账号，打开“建言献策”版块，里面有很多人发布的文章，有的文章甚至被评为优质稿件，被置顶浏览。

徐长卿也明白了谢乘风的用意，他这是在有意培养自己的文字能力，作为基层干部，能写，也是一种本事。

徐长卿整理了自己的想法，写成一篇文章，尝试着在上面投稿，没过多久，他收到了站内消息，提示他稿件被退回，他有些泄气，但是打开邮箱，竟然有一封政工网编辑发来的一封邮件，邮件里肯定了徐长卿写稿的热情，同时也指出了他的文章中的错漏之处，并且给他提了几点写稿的建议。

邮件不长，但是让徐长卿的心里觉得暖意融融，也让他重拾写稿发稿的信心。

士官选取、军衔晋升和士兵退伍的命令是同时发到营里的。

谢乘风主持了命令宣布大会。

邵慧明宣读了士官选取和军衔晋升的命令。

谢乘风宣读了士兵退伍的命令。

宣读命令的时候，谢乘风的语调中充满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