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天，四季

六月初，第一批上高原的重型装备，装车出发了。

这就意味着，经过多日的准备，大部队上高原的时间临近了。

不论是驻训演习，还是执行任务，车辆性能和驾驶员的技术都是首要的，这是能够顺利抵达的基础。

整个六月份，徐长卿带着驾驶员一直在车场里，把所有的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掉什么。

谢乘风问他，“这一路将近三千公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徐长卿说，“修理连安排了修理工，把咱们营的车都巡检了一遍，大大小小的故障都排除了，又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备用器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谢乘风说，“去年的一千五百公里，一路上都是顺顺当当的，今年这一趟就是三千公里，山高路远，但愿一切顺利。”

徐长卿说，“放心吧，营长，我对咱们营的车有信心，对咱们营的驾驶员有信心。”

谢乘风拍了拍徐长卿的肩膀，“好吧，你多费点心，把工作想得再细一点。”

毕竟是远距离的机动，而且一出去就是小半年，谢乘风和邵明慧研究着带哪些东西、怎么装车、驾驶员怎么安排、路上吃喝怎么办，一大堆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

师医院给每个人配发了红景天胶囊、维生素片和高原护肤霜、唇膏等，要求大家提前一个月开始吃红景天胶囊，说是这样到了高原才能很快适应。

距离出发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徐长卿抽空收拾好自己需要带的东西，到时候装在物资车上就可以了。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母，下半年要出去一段时间，去山里，不一定有手机信号，联系就不方便了。

母亲沉默了许久，父亲接过电话，说话时依然中气十足，“儿子，你就放心地去忙你的事，我和你妈在家都好的很。”

挂断电话，徐长卿的心里久久不能平复，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舍身报国，却亏欠家人，穿上军装，怎么都无法平衡这两个点，只能遥祝父母在家能身体健康。

七月初，部队开拔。

这次行进的路线选择了417国道向南穿越天山，比经过甘草沟那条路线少了四百多公里，但是还从来没有大型车队从这条路线走过。

国道417线从玛依塔柯至鸠兹市这一段，本就是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修筑的一条战备国防公路，全长560公里，工程兵某部用了将近十年时间，以牺牲168名官兵的代价，在丛山峻岭中开凿出这样一条公路。

至今，冰雪、霜冻、山洪、塌方仍在危害着这条公路。因为山区降雪、结冰的原因，每年可通车的时间只有五个月，每年九月底到第二年五月会有长达七个月的封山封路。

23师也正是利用这个机会，从这条路线穿越天山。

车队浩浩荡荡驶入垭口，由此进山。

看到车队经过，有许多自驾游和骑行的游客站在路边纷纷招手，高喊着“解放军辛苦了！”

徐长卿仍然带的是程思佳的车，看到路旁的游客，隔着车窗也向他们挥手致意。

程思佳说，“徐参谋，你看那些骑行的，他们太厉害了，这一路上坡下坡，多不容易！我特别佩服他们这种精神和毅力。”

徐长卿也感慨，这是一群无畏的勇士，用自己渺小的力量迎接大自然的挑战，他们也是一群虔诚的朝圣者，向着心中的美景艰难前进。

进山之后，一路爬升，空气变得凉爽起来，一改在营区时那种火热滚烫的感觉。

电台里传来谢乘风不住的提醒，让驾驶员注意山区道路的安全。

沿途的风景很美，徐长卿用相机拍了很多照片，仍觉得没拍够。

众多游客一直心心念念想走这条公路，就是想看这里奇、险、峻、美的风景。

远处的雪峰，近处的草甸，各色花朵点缀其中，白色的羊群徜徉其间，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山路蜿蜒曲折，每一个回转都能看到流淌在山谷中溪水，那水绿得像是一块块宝石，晶莹剔透，镶嵌在山谷里。

有时候，一块裸露的巨石耸立在草甸中，却又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有一种刚柔相济、万象包容的感觉。

如果不是在执行任务，徐长卿真想停下车，好好感受一番。

车队忽然停下来，电台里传来通知，前面有一段路，被泥石流冲毁了，武警交通部队正在抓紧时间清理，预计半个小时后就可以通行了。

趁着这个机会，徐长卿和程思佳就着咸菜吃了几口油饼，早上吃饭太早，这会儿有点饿了。

过了一会儿，车队开始慢慢前进。

路过那一段被泥石流冲毁的路段时，几台装载机和挖掘机停在路边，一群身穿橄榄绿迷彩服的官兵，满身泥浆扶着铁锹，看着车队慢慢通过。

程思佳按了一声喇叭，徐长卿向他们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对他们表示感谢和敬意。

车队继续向前，时不时会有被山洪冲坏的路段，也有永冻层翻浆路段，让车队走走停停。

徐长卿看到路标显示到了哈希勒根达坂，由山坡向下一直到路旁的山坳里全是厚厚的积雪，他打开手表测量海拔的功能，显示这里的海拔是3350米。

七月，还能见到这么厚的积雪，真是奇观！

一边转弯，一边继续爬升，前面是一条上百米长的防雪走廊，用粗壮的钢筋混凝土柱体搭建，看来在冬季的时候，这里的雪量很大。

穿过防雪走廊，进入哈希勒根隧道。

海拔的上升，许多车出现了动力不足的现象，隧道里是尽是淡灰色的烟雾和难闻的柴油味儿。

等到出了隧道，眼前一片开阔，道路逐渐下行，又是一片草绿花美的景象。

电台里传来谢乘风的提醒，前面是长下坡，大家要控制好车速，转弯的地方要及时鸣笛提醒。

终于，在一段比较平直的道路上，电台通知组织小休息。

程思佳把车停稳后，摸着额头说，“这一路上，四个多小时了，快把我累死了。”

徐长卿开玩笑说，“要不要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背？”

程思佳说，“还是算了吧，你能体谅我的辛苦，我就很感激了。”

再次出发时，谢乘风在电台里说，前面是乔尔玛烈士陵园，里面安放着168位修筑国防公路牺牲的同志，经过的时候，驾驶员鸣长笛致敬，带车的干部士官面向烈士陵园方向敬礼。

车队经过烈士陵园的时候，都放慢了车速，嘹亮的汽笛声在山谷里回荡，致敬这些为国防事业英勇献身的先辈。

一个多小时后，简单吃了一餐作为午饭，就匆匆赶路，下午的路程还有几个达坂要翻越，而且距离今晚的宿营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好把途中休息的时间压缩了。

沿途美景不断，一天之内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移步换景，奇妙绝伦，但是险峻的道路让徐长卿不敢分心，一边替程思佳看着路况，一边盼着快点到达宿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