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魂牵梦绕是高原

时间过得真快，四个多月的高原适应性训练接近尾声。

有的战士兴冲冲的提前几天开始整理物资。

而徐长卿竟然有几分依依不舍。

前几天又下了一场小雪，雪线已经下降到接近山脚的位置。

如果再晚几天，大雪封山，下山的路就难走了。

上级已经批复了23师的回撤计划，回撤的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初。

检修车辆、整理物资、拆除帐篷、平整场地、恢复原貌……

回撤前的各项工作有条不紊。

军区联指通报，受前几日降雪的影响，柯克达坂和赛力克达坂附近的部分路段被融雪性洪水冲毁，通行困难。

工兵营安排了两个机械连提前出发，分别负责两个达坂附近的区域，整修道路，保证大部队的通行。

大部分班用帐篷已经提前一天拆卸打包装车，每个连队仅留下不多的三两顶帐篷，又临时搭设了几个单兵帐篷，便于第二天早上能快速撤收。

这是在驻训点的最后一晚，带着即将离开这个艰苦环境的兴奋劲儿，大家挤一挤就挺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收拾停当，一声号令，车队踏上返程的路。

四个多月的高原适应性训练都安全度过了，谁都不想在撤回的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车队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有的路段已经有了积雪，车队更加小心翼翼。

回程的路上，徐长卿仍然带的是程思佳的车。

经过赛力克达坂和柯克达坂的时候，工兵营提前安排的两个连队已经把洪水冲毁的道路平整好了。

有的地方，许是被水泡的久了，车辆碾压过去的时候，仍然是松软的。

每经过一二十辆车，工兵营的战士就抓紧时间在松软的地方填补一些砂石，把道路平整好，让车队继续通行。

看到有的战士身上满是泥水干涸后留下的斑点，可以想象得出他们这几天里的辛苦。

经过的车辆都会自觉的向他们鸣笛致敬，在路旁站着的战士们，拄着铁锹，举手还礼。

看得出来，虽然辛苦，但是他们看到车队安全通过，黑红色的脸庞上写满了满足和喜悦。

从赛力克达坂下来不久，徐长卿的车超过了一个骑行者。

他骑行的路线是从藏区向叶尔羌方向，刚好和车队同向。

风尘仆仆，骑行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挂在后座的驼包也成了土黄色，最显眼的是他的后座上绑着一个塑料筐，里面放着一些干粮。

徐长卿让程思佳的车稍微慢一点，取出两瓶水，准确地投进骑行者后座的塑料筐里，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大喊了一声，“兄弟，辛苦了！”

骑行者向他挥了挥手，继续蹬车赶路。

出于安全考虑，第一天的行程并不长，车队连续翻越康西瓦达坂、柯克亚特达坂后，在赛力克兵站附近安排停车宿营。

次日，再翻越这条下山道路上最后两个险峻的达坂——赛力克达坂和阿卡孜达坂。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此时的心情是放松的，毕竟，即将离开高原这个环境，不必再忍受“风吹石头跑，氧气吃不饱”的折磨，心情放松了，下山的路也就觉得没那么险恶了。

但是对于谢乘风来说，归途上的压力不亚于以往，他在电台里不断提醒前方的路况，急弯、陡坡、险路……让后面的驾驶员小心驾驶。

第二天翻越赛力克达坂后，徐长卿又看到了昨天那个骑行者。

程思佳问他怎么能确定就是昨天那个，徐长卿说，他车后座的那个塑料筐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徐长卿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从昨天下午遇见他到今天上午再次遭遇，不到十二个小时，他已经骑行了将近一百公里。

这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翻越阿卡孜达坂后不久，在一处转弯的路段，徐长卿偶然一瞥，竟然发现远处山坳里竟然有一片草地和几排挺直的白杨树，白杨树下是几栋矮小的土坯房，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炊烟。

在这里，竟然还有人家。

也许是牧人避冬的一处牧场。

山势逐渐变得低矮，仔细嗅一嗅，空气中似乎也有了一些泥土的芳香，而不是在高原上那种硬而冷的感觉，那是一种冻土和岩石的味道。

连续转了两个急弯之后，山谷豁然开朗，山坡上有了淡淡的绿色。

在这个季节里，小草应该早已变黄，但是，这里，仍然冒着绿意。

车队组织休息时，谢乘风急急忙忙把所有的驾驶员、带车干部和士官召集到一起，传达了上级刚刚在电台里通报的一起翻车事故，在一处连续急转弯的路段，通信营的一名驾驶员处置不当，车辆滑下两米多高的路基，发生侧翻，人员轻伤，其他详情待查。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吃惊。

通信营的车队在侦察营后面，大家没有看到事故的具体情况，听到营长通报了这起事故，开始议论起来，回想了一下今天沿途的情况，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道路弯道比较多，但是小心谨慎驾驶的话，不应该发生翻车事故。

谢乘风给大家进一步强调了后半程的要求，马上就要出山了，千万不能麻痹松懈。

有了其他车发生的事故教训，驾驶员都格外谨慎，带车的干部和士官也瞪大了双眼，连路上的一个小坑、一块小石子都不放过。

当天下午，所有的车辆到达叶尔羌县城，仍然在留守处的大院里宿营，将在这里休整一天，作为从高海拔向低海拔的过渡。

晚饭前，接到机关的紧急通知，晚上九点钟，直属队所有的驾驶员、带车干部和士官在留守处大礼堂集合，由贺副参谋长进行一次行车安全教育。

大家都明白，下午那起翻车的事故，必然会成为这次行车安全教育的重点。

吃过晚饭，参加教育的人员按时集合完毕。

贺副参谋长把今天那起翻车事故的详细情况作了描述，从阿卡孜达坂下来大约五十公里左右，有一处连续的反向弯路，驾驶员在转过第二个弯的时候，袖口挂了雨刮器开关，着急去关雨刮器，结果回方向不及时，右前轮滑下路基，幸好那段路是小上坡，车速并不快，路基也不到两米高，要不然，就不仅仅是车上的驾驶员和带车士官受轻伤那么简单了。

无论是四个多月前上高原的路上，还是在高原的这四个多月里，一直都是安安全全的，连蹭破一点皮的事儿都没有，谁曾想，返程的路上却发生了翻车事故。

大家心里都变得压抑起来。

贺副参谋长用严厉的语气批评了通信营，又用温和的语气教育驾驶员在后面几天里一定要保证好充足的休息，安全谨慎驾驶。

散会之后，谢乘风带队返回侦察营的宿营点，在队伍前张口想说点什么，摇了摇头便让大家解散了。

谢乘风单独对徐长卿说，明天把所有的车好好检查一遍，贺副参谋长已经说的很严肃了，大家应该应该明白利害关系，就不必再强调行车安全了。

躺在床上，徐长卿睡不着，拿出照相机，翻看着拍的照片，高原上湛蓝湛蓝的天空、巍峨威严的雪山、五彩斑斓的日晕、开着小小花朵的小草、机灵敏感的旱獭、藏羚羊……

一幅幅画面，把徐长卿的心又勾回到仅仅待了四个多月的喀喇昆仑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