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暗中，两个人影闪出来，站在二楼紧紧盯着下面动静的一位黑衣男子，立刻注意到他们，他站的地方光线薄弱，昏暗无声，那双眼向下射出凌厉幽幽的寒光。

八点半左右。**内外一片嘈杂，声嚣喧动，持枪的宪兵们手忙脚乱的将各个官员抬下楼，莫共和张甫程看到前面的人影来来回回，有人死尸一般一动不动被人扶着到汽车上，汽车一辆又一辆开出大门，两人暗暗庆幸，定是毒药起了作用。莫共想，即便今日逃不出去，葬身这里，又如何，有那么多鬼子为自己陪葬。

莫共无数次见过这样的场景，鬼子的屠刀个个锃光瓦亮，对准手无寸铁的中国军民。

一名中国百姓被抓到，鬼子把他绑在邮件麻袋里，口子缯住。那人吓得又哭又叫，然后这几名士兵在那人身上小便，随后，在他身上倒上汽油，放火烧着。

把五六个人的手从后绑在一起，中间**一颗手榴弹，瞬时被炸飞，血肉横飞。

无数中国军民被赶到下关江边，一排一排屠杀……他们倒下去，鲜血染红了江面。

那寒冷的十二月，日本人入侵，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南京大屠杀，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惨绝人寰！

因为莫共在日本生活过，所以她明白日本人卑劣的性格和他们性格中的等级制度。等级压迫使这个卑劣的民族认为，弱小服从强大是“天道”，所以他们以强大者自居，狂妄至极肆无忌惮的屠戮弱小也是“天道”，受无尽压迫的下等兵来到中国，认为自己成了强大者。这样残暴变态的等级制已使他们彻底丧失人性，变成一群嗜血的魔鬼。

整个国家的人为了战争疯狂发热，都成了一群老天不谴的魔鬼，莫共想，既然老天不愿行天道，那只能他们自己动手了。

趁无人注意之时，张甫程和莫共迅速趴到旁边一辆车底下，前面有汽车挡着，两人在寂静中等待这辆车出发。黑暗中，这名黑衣男子始终盯着树影后面两人的动向。

时间缓缓流逝，陆续中毒的人均被送走，**内的人越来越少，喧嚣退却，夜色逐渐沉寂下来。张甫程和莫共看看彼此，一言未发，浑身僵硬麻木也一动不动，像两头即将猎食的狼伺机等待猎物出现静静守候，作为军统最精锐的两名特工，没有谁能耗去他们的耐心。

终于听到了开门声，张甫程瞥见四条腿从前面晃动过来，有两人上了车，张甫程和莫共迅速趴到汽车底盘上，车子开出**大门之后张甫程和莫共的心都稳下来。

汽车使出**大门左转，行驶大概两百米的距离再次左转，张甫程判断出方向，现在的汽车是沿中山路北上，莫共扒在汽车底盘的横梁上，体力渐渐不支，张甫程右手立刻环住莫共的肩，支撑着她不要掉下来。

在中山路上行驶一百米的距离都不到，汽车突然又右转，车子驶入另一条街道。汽车刚刚开出来之时，张甫程便有些疑惑，这辆车子比普通车速慢了一倍，且十分平稳，每次转弯之时，司机开的更是稳当，匀匀缓缓，耗费很长时间才转过去。

张甫程和莫共都判断出来汽车现在行驶的这条街道，街道较为狭窄，路上行人不多，且非常平阔，两边均是茂密的树木。这个时候，车速更是缓下来，几乎接近了行人走路的速度，张甫程看了莫共一眼，两人同时跳车。

钻入旁边的树林中，张甫程说道：“我觉得那辆车好像有问题。”

莫共也非常疑惑：“速度比普通车子慢很多，好像是故意让我们跳车。”

“不可能，此次行动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而混进**的只有我们两人。”张甫程断然道。

“总之我们安全离开**，回去向老师复命吧。”

“嗯。”

两人的衣服背面均被磨破，也毫不知情。

**二楼走廊里。

伊藤松阴站起身来，主动请命：“少将阁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是特高课失职，是卑职失职，卑职并未中毒，卑职请求留下来勘察现场，定要将犯罪分子抓捕归案。”

酒井寿夫望着窗外昏昧的夜色，点点头。

伊藤松阴滴酒未沾，所有中毒的高级官员送到南京日本陆军医院就诊，他和所有特高课人员留下来视察现场。

已入夜十一点，下属来报：“报告课长，副课长梅津誓秀大尉又发现了重要情况，一楼靠东的卫生间里，除了最开始玉碎的那十四位帝国勇士之外，在其中一间单独放杂货的阁子里又发现了两具尸体，依现场判断，这两名士兵玉碎的时间较早。”

伊藤松阴三步并作两步，慌忙向现场奔去，刚开始发现的那十四人伤口一致，脖颈左下方刀伤两寸长，半寸深，而这两名身上没有见血，也没有伤口，看样子像是被捂死的。

据之前的情报，五个月前，上海和平饭店内，松本影昭大佐护送汪精卫回上海的第二天，便被人刺杀，遇刺之时也是这般，没有见血，且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他身边的几名侍卫便是那十四人的症状，脖颈左下方刀伤两寸长，半寸深……“狼毒”又出现了，今晚**下毒的难道是“狼毒”？伊藤松阴颇为震惊。

昭和十三年（1938年）十二月份，汪精卫逃到河内，遭遇暗杀，自己躲过一劫，秘书却被杀害，军部也怀疑是“狼毒”所为……

伊藤松阴意味深长的叹道：“‘狼毒’又出现了。”

梅津誓秀神情也十分严肃：“又是他？”

“是啊，这个人神出鬼没，不仅到河内刺杀汪精卫，还敢公然在香港当街狙杀帝国天皇派出的谈判代表，过后竟能从容躲过搜捕，全身撤退。现如今，又来到南京作祟。”将过往狼毒做过的几件事情细细回忆起来，伊藤松阴忽然感觉头皮有些紧……

梅津誓秀严肃的盯着自己的课长，自从事谍报工作以来，她还从未看到过谋略过人的伊藤松阴有过如今这般的无奈。

伊藤松阴又看了下尸体，说道：“这两人的死亡时间要靠前一些，应该是‘狼毒’下毒之前，被这两名士兵发现，‘狼毒’杀人灭口。杀人的地点应该不是这里。”

“这两名士兵的身上枪支均被缴械，还有一种可能，‘狼毒’杀掉他们不是被发现，而是为了得到他们身上的武器。进出日本**的盘查极为严格，他们进来之时并没有携带武器。”伊藤松阴深沉的感慨：“真是聪明啊，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杀人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