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懵懂少年

很小的一座小院子，三间砖瓦的平房，一颗高大的梧桐树遮荫，灯光闪亮。

晚上回到了家里，妈妈很高兴的接过孙莹的军挎包，急忙收拾饭桌，两个弟弟也趁机围了过来，他们想听姐姐说点外面有趣的事情。吃饭时爸爸也回来了，孙莹便将去省里参加汇演，见到军区江司令员的事说了一遍给爸爸听。老爸那平素总是绷着的一张脸，难得的立马露出了笑容。孙莹喜欢看爸爸笑，她觉得爸爸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像是脸上开了一朵花。本来嘛，爸爸就是长得好看，部队里的叔叔阿姨都这么说：爸爸是美男，随便一笑就能倾倒一大片。爸爸可能真的是怕了，只能天天冷着一张脸子不见笑颜。

“奥，我闺女可真行啊，比老爸强，我这当了半辈子兵，还没见到江司令员啥模样呢。”

爸爸一夸奖，孙莹便乐不可支了，急忙献宝似得拿过那个纸盒子，取出里面的名人塑像给爸爸看。

“这是江司令员送给我的礼物。”

“嗯，好，好。”

爸爸看着，不住的称赞。

孙莹忍了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在爸爸面前，提到那个姓慕的小子，那个慕秘书，他太讨厌了，不值一提。但愿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

孙莹的两个弟弟，一个比她小三岁，一个比她小四岁。爸爸就是喜欢儿子，可是他却觉得这两个儿子不满意，喜欢哭，有些娇惯。不如孙莹更像个男孩子般的勇敢坚强，她轻易不哭，懂事乖巧，还知道爸妈的辛苦，放学后都替爸爸妈妈分担一些家务，照顾弟弟。可惜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不是男孩，爸爸为此时常叹息。

“莹儿，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莹儿，要是你哥哥在就好了。”

你看，是吧，又来了，想儿子！

哥哥？就是妈妈口中那个在鲁北农村时小产掉的孩子吗？那个大孙莹四岁的男孩，他还没有来得及呼吸一口这个世界上的空气，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成为了爸爸心中永远的痛。孙莹知道爸爸心中的伤，不光有失子之痛，还有那个在爸爸十九岁参军后，就走掉的，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童养媳，这些事都是喜欢她的奶奶告诉她的。

“爸爸你不要想哥哥了，你喜欢儿子，我就当你的儿子好了。”

“你当儿子？你能扛枪打仗吗？”

“我能！”

孙莹知道爸爸看见过自己参加部队家属实弹射击训练，成绩是优秀。

“你当儿子？你能娶媳妇吗？”

“爸，我说的是，除了娶媳妇以外的事。再说我可以娶女婿啊，女婿比媳妇强多了，有力气能干活！”

孙莹不甘心的说。

“呵呵！”

爸爸笑出了声。

孙莹很在乎爸爸的感受，在家里，她会帮他干很多活，只要她能干得了的。有时候还替他出谋划策。知道老爸喜欢钓鱼，除了怕听妈妈的嘟囔“不务正业，打渔捞虾饿死全家”，也忌惮穿着军装，不好扛着钓竿走街串巷的，会被说闲话。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可伸缩的钓竿。孙莹都是在星期天早早起床，偷偷扛着钓竿等在河边，让爸爸来钓鱼

保护弟弟，也是一个做哥哥的责任，没有哥哥，孙莹这个姐姐也只好勉为其难啦。只要弟弟在外面吃了亏，回家找她告了状，指定会挺身而出的给弟弟出气报仇，这事连爸爸妈妈都不会知道。因为在学校里，没有人敢告孙莹的状。平时有哪个男同学敢在她面前举止无状，言语冒犯的，也无需说话，只会立即受赠不多不少的一记硬拳，而且被打的人除了只能吃痛的“嗷”一声，并不敢还手，更不敢告诉老师。为什么呢？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像孙莹这样一个文文静静的，不多言又不多语，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的一个女孩子，说她会打人，没人信！即使算她打了，给一个女孩子打一下能有多疼？而且肯定是你该打，谁叫她学习好是学霸来。她可是老师手心里的宝，连学习委员都不乐意当的。老师要想评个模范教师什么的，做个观摩教学，听个课，范读个课文，作文什么的，不都得孙莹来配合吗？好学生自然是老师教得好啦。狐假虎威之下，孙莹是老师之下，全班学生之上，谁还敢那么不长眼睛。即使真有那么一个敢跟孙莹对阵的人，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那不是有一位叫赵迈的男生，是市医院的院长家的大公子，不是不信邪吗？他敢把蓝墨水抹在孙莹白底红花的衣服上。好啊，孙莹也没有二话，委委屈屈的到了老师办公室，当着几个老师的面展示了一下，说出赵迈的名字放下衣服就走了。老师们立即集体商量了一下，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手里拿着孙莹的那件衣服，召集同学们来到水池旁说：

“我们班的赵迈同学，他弄脏了女同学的新衣服，大家说怎么办呢？”

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那件衣服。

“嘻嘻!”

同学们一阵哄笑。

“让他给洗干净！”

有同学这样说。

“嗯，好，那赵迈你就来洗吧！”

老师严肃的声音响起。

赵迈在同学们密不透风的包围之中，站过来，低着头全无了往日那种满不在乎的傲慢劲，不敢接触许多道看向他的目光，蹲在水池中开始洗衣服。他先把衣服放进水里泡湿，然后开始揉搓，呵呵，你别说，还真像洗过衣服的样子。

可是墨水染到白布上哪有那么容易洗掉的，有同学好心的给他递送来了肥皂，他接过来涂上再搓，还是没有洗干净，一遍又一遍，那墨水仿佛长在了布上一动不动，只是颜色稍微浅了一些。

“赵迈，要是洗不干净，只好派同学把衣服送给你爸妈，让他们给孙莹买一件新的了。”

老师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赵迈发出一阵压抑的哭声：

“呃—————，别去——————”

他一边哭着，还在拼命地揉搓着衣服。

“算了，不用你洗了！”

一边看着的受害人孙莹到生了恻隐之心，走过去夺过自己的衣服，拧了拧水，拿着转身回教室去了。老师和同学们顿时相视无言，这时刚好上课铃响了，大家四散而去。

从此，孙莹好像没有见到赵迈再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到是赵迈的妈妈去学校教室找过孙莹，她站在书桌前，看着正在写作业的孙莹，客气的笑着说：

“对不起了孙莹，我们医院有一种药水，可以洗掉你衣服上的墨迹，把衣服给我吧，我可以替你洗干净的。”

“不需要洗了，那件衣服我已经不打算穿了。”

“哦，那我买一件新的给你。”

赵迈的妈妈讨好的又说。

“更没必要，阿姨，我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习惯。”

孙莹没有抬头，却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那你能原谅赵迈吗？他可是跟你闹着玩的。”

“你喜欢这样的玩笑吗？”

孙莹瞥了一眼赵迈妈妈身上清雅干净的服装，轻声地回答。

赵迈的妈妈一怔，愣了片刻，尴尬的没再说话，然后离开了。

从家庭到校园，不知不觉中，一年又一年，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汉子，假小子，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仿佛孙莹是命中注定要与军装有缘，在初中毕业前的一个月，部队来了招飞指标，这次是特招航空兵，要学习成绩好的，初中以上毕业的十五岁到十六岁的部队子女。体检标准各项审查条件很是严格，还有几个最起码的要求；全身皮肤无疤无麻，语言流利，会讲普通话。但是在几十个应征的学生里，最后被录取的两名中就有孙莹。

要走了，看着妈妈刚给自己做的一件紫红色带黑色格格的条绒外套，十五岁的孙莹有些恋恋不舍，这衣服以后都穿不着了。但能参军，穿上那身笔挺军服，能成为一位出色的女飞行员，那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啊，谁不羡慕。想到这，孙莹激动不已，觉得心里就像长出了一对白色翅膀。

只是令她料想不到的是，她竞因此又见到了那个姓慕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