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折翅的鸟儿

“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与智者同行，会不同凡响。与高人为伍，能登上巅峰。———”

坐在花园里的假山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面对着“哗哗”奔流的清泉水，孙莹这几天又恢复了早先上学时的习惯，大声的做着晨读。

孙莹的腿伤虽然不影响走路了，但走起路来还是能看出来有点一瘸一拐，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还一点不假。她试探着把膝关节伸直了，觉得还行，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可弯起来却不行，一会儿就感觉到发紧很疼。医生说是韧带没有恢复弹性，要继续做理疗，同时加强康复训练。所以这些天一直按时间在配合医生的治疗呢。闲时除了去散会步，就是看基地同学王正军给的那几外国名著，孙莹的日子也过得飞快。

一转眼慕首长走了快一个月了，他在忙什么呢？回去后身体是恢复好了呢还是又严重了？孙莹有时候一想起来还不免纳闷担心。想到此，不由得自顾一笑，这是在牵挂他吗？真好笑，竟然让他不知不觉得在自己心里占领了一席之地，还赶不走了，有上当了的感觉。

太阳升起来了，孙莹迎着阳光走到一个小山坡，坡上有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草地软绵绵的，躺在上面真舒服，芳香的草的气息扑鼻而来，还有一条潺潺无声的小溪流过，美极了。孙莹又想念起基地里的小伙伴们，想起了春日野餐的帐篷，袅袅的炊烟，优美的音乐之声。不由轻声唱起了那首英国民歌《斯卡布罗集市》：

“我在春天许了个愿，我愿今生和你相遇。遇见你和你的寂寞，遇见你和你的美丽。

我在春天许了个愿，我愿今生和你相遇。遇见你和你的相思，遇到你在最美花季———。”

刚唱到这里，也许是幻觉，却突然听到有一个男声在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和着在唱：

“就算不曾和你相识，我一眼就能认出你。那是我们前世的缘，你早已在我的梦里。漫漫人生漫漫的路，谁能忍受漫长孤寂，幸亏世上还有个爱，幸亏世上还有个你———。”

孙莹急忙循着歌声望去，心中一阵惊喜；

“你————，你来了也不早告诉我，吓死人了！”

一看不是别人，原来唱歌的却是慕天羽，一身军服，高爽清瘦面带笑容，英气俊美的令人移不开眼。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别说，他嗓子不错，还唱的真好听，有些功力，是个优秀歌手的水平。

“怎么，不想我来？我唱的配不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同学王正军在基地时就跟你唱过，你怎么喜欢愿意让他与你唱和的？他唱的好还是我唱的好？”

慕天羽说着坐在了孙莹身旁，一双眼睛里还带着不明所以的醋意。孙莹自然反应的立即坐起身来：

“哦，慕首长，原来您早就在监视我？哼，您唱得好行了吧。我早就听说了，您少时曾被称为穿军装弹吉它的大院摇滚王子，唱过的BeatIes的摇滚乐《LetitBe》还挺有名，就是那首，要让一切发生，让一切走运————。惊世骇俗啊！”

“小丫头片子，你连这个都知道啊？还瞒不了你了。这几年世风日下，那些个音乐人的脑子都被锈住了，难得有好的作品，听不到好听的音乐，谁受得了，这不都是被憋闷坏了吗？还不准人家发泄一下嘛。所以小伙伴们才时兴听巴赫，贝多芬的音乐，学跳伦巴，探戈。当然也就是在外边，在我家可不行，赵主任得把我的屁股打开花了。”

“唉，可惜我现在失去了自由，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事也做不了。慕首长，说起来，您也可惜了，您本来可以随心所愿，做一个自由的音乐人，如鸟儿在天空飞，如鱼在水中游。也可以做一位科学院的著名教授，教书育人施展您天体物理方面的才华，也能科技报国。可是现在您选择从军，只能为了军事科技，终身隐姓埋名。就好比本是一朵春天的花朵，却开在了秋天里，真是同情你啊！”

孙莹用调侃的声调说。

慕天羽用手指揉着额头，一脸的疲惫，苦笑着，无可奈何的表情。

“莹儿，你真没良心，我刚回来，都快累死了，也不关心关心，还取笑我。你想气死我啊，白费我一下飞机哪也没去就来找你。”

“怎么不关心你，刚才不还在想这么些天了，你在做什么，回去病好了没有？”

“嗯，还想我，那就是好姑娘。小丫头片子，你就是不把我当回事，亏我还天天想你想得不行。我怕扎针，你又不在，好一点了就没有再输液，让医生给开了点药吃着呢，也基本好了。我好多事忙着呢，顾不了很多。我出来找你是跟你有事要交代，不方便让别人听到。”

“什么事啊？挺严重的样子。”

孙莹忙问。

“关于你的事呀，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大事啊，我可怕安排不好你，一旦你有个什么闪失，让你爸爸来跟我追究责任。”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的？”

“我这次去国都，除了住院检查病，就是一直在航天科学院呆着，是四处奔波，整天求爷爷告奶奶的，也没回家。费了一番周折又从各地调出来一批专家学者，参加组织他们配合搞考察设计。”

“是去年就定了的与我们航天总部配套的项目，很重要。总部购置的几种新式信息设备早就备好了，就是因为那么几个地方大员无事生非的阻挠，无处不在的刷存在感，使得设备安装一直无法施工。咱们燕支国自古就是乱世武将洒血，盛世文人误国啊。这个项目关系着国家安全，关系着航天科技项目发展的前景，在几位将军的强力支持下，现在总算开始施工了。上面首长还接见了我，几多夸奖。却不知道我都受了些什么罪，累的差一点坚持不住，都不能来见你了。”

慕天羽从小独来独去，习惯了少言寡语，在人前很少多说话，可就是在孙莹面前是个话痨，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和牢骚，唯有跟孙莹才能说出口，不然让他跟谁说去？

“慕首长，再忙也要多注意身体，公事办好了，您该高兴。上级首长都表扬您了，那不是好事吗？”

“那可不一定，莹儿，你想不到的，历来是国赖贤臣，利益生奸佞小人。为了强军报国，多少拼命流血的将军前辈们是为国献青春，献了自身献子孙。可在奸臣眼中唯有利益，他们能做的就是无事生非进谗言。我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又有些背景，如今从事这样保密的军事高科技项目，难免受人嫉妒，有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看我碍眼，等着寻我的毛病呢。”

“还有这样的人？慕首长，您怕吗？”

“不是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的事先不管，我得先把你藏好了。赵主任为了给我找媳妇，搞得兴师动众。其实跟我没有关系，我何曾用她们来给我介绍，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已经有了你。不是你，我宁愿独身一辈子。就算她把人给我领到了家里，也与我无关，让她去娶吧。我既不会订婚，也不会结婚。”

说到这里慕天羽呵呵一乐：

“呵呵———，我这回又被赵主任逼着去相了一次亲，手里捏着火柴盒，她们还问我，你又不抽烟还拿盒火柴干什么？”

慕天羽自得的眯起眼，手指随意的夹住一颗青草摇了摇，停了一会，望着孙莹，脸色沉了下去：

“我只是不愿伤了她们的面子，跟他们打马虎眼的。莹儿，我专门与航天科技院的医学专家讨论过你的伤情，膝盖损伤很重要，韧带伤了即使恢复也会留下疤痕，弹性不会如以前好了，抗压能力也会减弱。你想当真正的航天员那是有困难了，最乐观的结果也就是从事一般的航空飞行，现在国家也缺乏这方面的人才。可你是个女孩子，身体素质决定飞行安全，我可不想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你不要伤心阿。”

慕天羽拍了拍孙莹的肩，安慰她。

听到这话，孙莹心里一阵酸楚，果然如此，她明白自己两年多的努力基本白废了，她的飞行翅膀折了!一只失去翅膀的鸟儿，将永远无法飞上蓝天，怎么会不伤心呢？一层水雾迷住了双眼，但她强忍住不想让它流出来给慕天羽看到。头向一边转去，仰脸看向天空，仿佛在寻找她失去的梦想。她想起有人说过，仰起头泪水就会流回到心里去。慕天羽紧紧握住孙莹的一只手，不动也没有多余的话。

军人自有抚平自己心灵创伤的方式，她不需要同情，这两个军人世家出身的孩子，都有着来自血缘遗传的坚强基因。他们互相理解，他们先天得到的军人生来具有的高贵无尚的奉献精神，忘我无私的爱情观，根深蒂固。他们珍视的是军人的名誉，他们要的爱情跟金钱，地位无关，甚至跟**肉体无关。那只是心与心的交融，生死的依恋，拼死的互助和维护。还有的那就是一个军人对上司对他的国家绝对的忠诚。

“莹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军队的，军队里需要你这样的战士。还有很多适合你的岗位，你学习能力强，知识面广，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各方面素质比较高，又有这两年受训的基础。我想让你到航天总部的军情三处去做特别工作，主要是搞情报分析，按你们《孙子兵法》里的说法，就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古军事行动就有斥候和探马相随，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以后你就隐身了，会做个幕后英雄。你考虑一下，如果同意，马上就可以把手续转过去。等你的腿不疼了，他们就会安排你去参加一个短期的培训。”

“基地那儿知道吗？我还要等基地的通知吗？”

孙莹轻声的问，显然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一点也没有反对。

“孙莹，你现在已经接到正式通知了。”

慕天羽放开孙莹的手，严肃地说道。

“是，首长。战士孙莹向您报到！”

孙莹立即站起身向他举手敬礼。

“你在基地的编号就封存不用了，你的新代号为；“蓝小幺”简称“小幺”。我是你的上级，我的代号；“启明星”简称“星”。从现在起把你的照片都清理掉，不要随便暴露你的笔迹。你原来的档案也会被销毁，你会有一个新的档案，等你到了新单位会给你看，你要背熟记住了。从今往后在外面不要提起我，也不要找我，更不要跟以前的任何人联系。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除非————，”

孙莹知道他会说出的话，赶忙用手捂住了慕天羽的嘴，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却默默相望一言不发。孙莹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她只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她知道，她是爱上了她的首长，他不仅仅走进了她的心里，还融化在了她的骨血中。她愿意终生追随他，今生今世，还有来生来世都不会分开了。

慕天羽怜惜的替孙莹抹去面颊上的泪水，又贴近她耳边悄声说：

“莹儿，叫声哥。”

“哥。”

“乖。”

慕天羽又说：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放音机，还有些军事专业的英语磁带和书籍，是给你学英语用的，一会儿我会让警卫秘书给你送去。你要好好学，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待命。说不定以后会把你派往国外工作。不要让我失望啊。”

“走吧，该吃饭了，去我那儿一起吃，好不好？”

“好。”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离开了草地，当他们并肩走上山坡时，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黄，时间就像定格在了一个美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