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铁翼雄心（2）

“小李”，章翼只来得及回头喊了一声，便知道小李已经不行了，一声低吼硬是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这次孤身单机前来接人，章翼在机场上喊了一圈，机组人员无人响应，这个小个子机枪手平时少言寡语，二话没说就跟着上机，望着章翼感激的目光憨笑着道：“多大点事，转一圈就回来了还能赶上晚饭呢。”才不过短短十几秒，刚才还鲜活乱蹦的大活人就已经血洒蓝天。

舱室内硝烟味还未散去，机枪射手仰面横卧在地，左肩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整条手臂被轰飞抛离，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鲜血还在不断喷涌而出，在一旁协助观瞄上弹夹的小豆糊了满头满脸，歪在座椅上身子不停打着摆子，抖抖索索说不出一句话来，刚才要不是小李将他推开，躺在地上的就不止一具尸体了。

稍慢一步的百式司侦赶到的时候这场空战已经结束了，杉田座机在在堂岛三郎战机残骸上空盘旋一周确认他安然无恙后加大马力直追而去，百式侦察机在武器配置上与战斗机相当，只是在在机动灵活性上稍有逊色，刚才的战斗如果换成百式司侦，八成会在闪避动作前被直接打爆，在章翼超高驾驶技巧和出其不意凭借战机优秀防护力和恐怖密集火力将性能发挥到极致才勉强取胜，但飞机左发动机损毁，飞行速度和机动性大打折扣，现在的他对这只尾随的空中恶狼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才的一轮对射，日机的机枪火力仓促慌乱来不及瞄准，只在厚重的外敷钢板留下几道浅划痕，倒是最后的几发机炮准头颇高，不仅射穿了舱壁还射中左侧发动机受损，推力不足。难以招架日机的下一次攻击。

但好在百式司侦并未咬上来发起攻击，转瞬消失不见了，也许是他飞机长途侦查奔袭油料不足了呢，或者护航战斗机被击落，飞行员吓破胆了。

章翼检查了一遍，幸好，电子设备并未受损，通话器还能用，他赶紧再次呼叫：“1403呼叫基地，敌机一架击坠，一架逃跑，我机枪手战死，战机受损请求护航支援。”

“我是谭昭，你能确认敌机型号吗？”

章翼微微一愣，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还是回答道:“一架中岛战斗机但未分辨出具体型号，还有一架是三菱百式司侦，”

通话器那头除了兹拉兹拉电流杂音一直没有回答，许久之后一声长叹：“现在立即改向，在茶陵以西大青山附近择地迫降，”

“为什么？”章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敢赌，也不会赌，也许就在此刻，敌侦察机就躲在云层中悄无声息的尾随着，在你毫无防备准备降落在新机场的同时，接踵而至的轰炸机会将这里夷为平地，而我们毫无招架之力。这座新机场储存大量战备物资，是空军反攻的希望，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谭大队长，你好意思跟我提反攻，多少次，我向你请战出击一次次被否决，甚至被关禁闭也毫无怨言，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最敬重的队长，我也知道战事危殆，空军可用战机不多，这次算我求你，汤婆婆的儿子也是你我战友已经捐躯了，机上还有三个孩子，不过二百公里航程，就算有敌侦察机尾随，驱离就是了，有什么问题我一个人负责。”

“我怕你负不起这个责任，一旦确定机场大概位置，敌机只要少许侦查排除，也许今天最晚明天就能准确无误的将炸弹扔到我的头顶，所以我要他们相信这个所谓空军最后反攻基地是不存在的，而你驾驶的战机是刚刚被废弃机场残存的，战机受损，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仓皇之间，迫降是你唯一选择。”

“要是我坚持直飞新机场呢？”

“很简单，一分钟内还不改变航向，将有两架驱逐机升空驱离日机并将你机拦截击落，而这两名飞行员同样迫降，无论生死，总之我这个基地有死无生有出无进。”

章翼的心猛然收缩收缩。

通话器那头声音依然从容不迫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确信敌机返回基地，没有跟踪尾随的话，那我这个老长官将亲自驾机护送一同迫降，这样我也算对你，对基地的袍泽兄弟有个交代了，你可愿意。”

这句话压垮了章翼心中最后一点乞存希望，整整两年未曾升空作战的空军战机的出现尤其是这架配属**空军的战略轰炸机将会给敌人带来怎样的惊喜，一举围歼中国空军的好机会怎会轻易放过。

“不必了，我机将转向大青山地域择机迫降，为防止敌侦查，将关闭无线电通讯保持电子静默。”

海蓝色巨兽发出疲惫的轰鸣声摇晃着身子继续前行，飞机左侧螺旋桨动力不足，机身颠簸摇晃中缓缓向西南方向左倾斜转向的同时飞行高度逐渐下降，远方郁郁葱葱的就是大青山脉。

在此处乱石嶙峋的山地强行迫降对章翼来说也是第一次，再加上机身受损地形不熟，章翼在地图上紧张搜寻着可供迫降的地点，满头大汗还是毫无发现。

熊猫图腾:

莒南，日军第21飞行团233联队驻地。

“什么，重复一遍，”塚本联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报告联队长，茶陵附近遭遇敌机一架，堂岛三郎战斗机被编号1403的轰炸机击落，本人安全逃生。”

塚本英树听到这里长舒一口气，堂岛三郎是皇族身份，如果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自己作为他的直属主管难逃追责。

“遭遇敌情时，我机正在侦查机场，没有第一时间拦截，由于机枪故障，事后，，”杉田赶紧补充道。

贪功大意被军功章冲昏头脑的蠢货，塚本在心底里咒骂一句，突然脑中被一串数字轰然点亮，

“编号1403的马丁轰炸机？”

“确认无误，是美制马丁轰炸机。”

“编号呢，没有看错？”塚本一颗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肉眼确认，编号清晰，而且高倍照相机拍了下来，等回基地马上清洗照片让您过目。”杉田忙不迭回应道。

“不必着急返回基地。”联队长语气一变，杉田心中一凉，不会是让我自杀式撞击吧，很显然刚才一番脱罪辩解并没有逃过中队长的法眼，在两架战斗机夹攻下竟然让敌机从容离去，己方战机一毁一逃，事到如今也只能怪堂岛三郎这样的猪队友连累自己，但对军令也只有无可奈何的绝对服从，

“继续跟踪，务必查明敌机降落机场及周边情况，不得有误。”末了又加上一句；“注意隐蔽，切勿鲁莽攻击，注意保全贵体。”

这一番话说得杉田心中热乎乎的，中队长不仅没有责罚还对自己体恤有加，当下拉高机身跃入云层，远远缀在轰炸机后潜行匿踪。

莒南机场紧急集合的哨音尖锐响起，几分钟之后一阵纷乱的军靴跺地声越来越近，塚本双目紧闭跪坐在蒲团上进入冥想状态，呼吸随着烦乱的脚步声有规律的起伏调息，突然双目暴睁一跃而起抽出指挥刀小步腾挪手腕抖动，寒光爆闪如清冷洪泉，只听嗤一声轻响，装裱在墙上的画框一分为二，里面是一份1938年《申报》号外，斗大的标题写着：战鹰冲破**长空，胜利远征倭国三岛，下面配图的是一架编号1403的马丁轰炸机。

塚本联队长跨大刀胸前挂满军功章迈着正步十分威武得意的走上前来，目光扫过披挂整齐准备出征的下属，长期的高负担无昼夜飞行再加上睡眠时间很少，后勤伙食营养不足让他们疲态尽显，双眼血丝密布两翼斑白者很多，普遍情绪焦躁易怒，他们则把满腔怒火发泄到战场上甚至手无寸铁的平民身上，最让中国民众痛恨，所以中日战机空战时出现奇景：民众不躲避炮火反而在街上为中国战机加油助威，摇旗呐喊，丝毫不惧成为活靶子的危险，而跳伞幸存的日机飞行员第一时间未被俘虏往往被周边民众一拥而上乱拳打死。

塚本心中也是颇多感慨，223联队从5年前开始执行作战至今让年轻英武的飞行员们变成战场屠夫，心里怨苦无处排遣，待遇地下生活困苦不堪，休假很少，归国无期，生活不便，凡此种种给作战带来很大困扰，所以他很明白如何激励士气：此战之后，我保证你们中的半数表现勇武的飞行员们会享受到为期三月的归国假期。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要知道联队长为人谨慎，从不信口开河，总是一丝不苟传递上级的命令，军令严苛，曾经对两个提交归国休假申请的新兵飞行员严厉惩罚，直接关了三天禁闭外加一顿鞭刑，更放言：“想回国可以，我直接送你去九段坂吧。”谁都知道九段坂有一座供奉军人战死亡魂的神社，从此谈论归国假期这个话题成了223联队的禁忌。

塚本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清了清喉咙继续道：“侦察机发现隶属于支那**空军所属轰炸机踪迹正在密切跟踪中，它所属基地必然是支那空军战略中枢大本营所在，待发现敌机场后各机满载炸弹随后出击，必将一举摧毁支那**空军最后的抵抗力量，此战之后，再无支那空军。”

众飞行员齐声喊道：“此战之后，再无支那空军。”鬼叫声呜哩哇啦响成一片倒也算是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塚本英树志得意满，大手一挥：“代号”熊猫山“行动，作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