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看看你家车去

街上人们也看到了秀兰，穿的那个好看，简直就是贵妇人返乡。哦，对了，还没结婚，不能叫妇人，是成了城里千金姑娘。

秀兰第一次穿这么好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自己去城里，这么多天没回来，肯定少不了流言蜚语，但自己仍是女儿身，清者自清，也就镇定下来，微笑着打招呼，大哥大嫂，二叔二婶，还有三奶奶，四大爷，挨个喊了个遍。

人们聚拢过来，刘辉又不失时机，挨个发烟，不停地重点强调，车是水生哥买的。刘辉喊水生哥也不亏，两人同年同月生，但水生比他大十九天。

一包烟发完，再拆一包，反正车上还有一条，是送电线时那位胡局长给的。

大家接过烟，才知道这过滤嘴香烟不是单单给大富，也就变得热情起来，大闺女小媳妇也已开始羡慕嫉妒秀兰，进城就是掉进福窝里了。

听到外面动静，秀兰爹走出院门，先看到汽车，再看到秀兰，惊喜地说：“这就是水生买的车？”

大汽车停在自己门口，那可是带来无限荣光，所以秀兰爹一声水生，喊得跟亲儿子般亲切。

“是呀，爹，昨天不给你说了。”秀兰嗔怪道。

昨天下午，秀兰的确说了水生买车的事，但爹以为才出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顶多是半旧破**，比拖拉机强不到哪里去，没往心里面去，当时心里也挂念着秀兰娘，心里急，就没把这事搁到心上。

没想到眼前是这么个大家伙，很是威武，那砖窑厂家再厉害，也不过是有辆摩托车，跟这个车比，小巫见大巫。

刘辉又介绍说，自己在电线厂上班，水生太忙，委托他开车回来看看秀兰爹和娘。

秀兰爹表现出最大热情，请刘辉上屋里说话，秀兰也拎着礼物进了家门。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转而围在汽车旁边，又一阵纷纷议论，仍在说秀兰娘鬼迷心窍，不识好歹。

进来堂屋，秀兰先去看娘。秀兰爹亲自给刘辉倒茶，刘辉先给秀兰爹递上眼，又点着，才大模大样坐下。

城里人给点烟，秀兰爹乐的胡子都竖起来：“大侄子，这车真是咱家的？”

“对啊，水生哥从造纸厂买过来的。”刘辉回答。

“那得多少钱啊？”秀兰爹问。

“是我们另外一个战友帮忙，好像要一万吧。”刘辉回答。

“一万？”秀兰爹皱皱眉头：“水生能有这么多钱？”

哈哈，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刘辉在心里笑笑，把端起来的茶杯，又放下，小声说：“水生是挣钱了，大叔，现在只要瞅准机会，钱就会大把大把的来。”

秀兰爹听楞了，张张嘴，没说话。

“您不信啊，您看秀兰穿的，一身衣服两百多，还不算皮鞋。”刘辉轻轻笑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秀兰爹信了，昨天他也去了店里，看到那满屋子好衣服，顾客付钱的时候，再看看秀兰斜挎着的皮包，里面全是钱。

刘辉又递给秀兰爹一支红塔山：“大叔，水生哥现在很厉害，我们厂有两三个女工都看上他了，托我当媒人，我给她们说，你们就别想了，水生哥都定亲了！”

前面刘辉说的都是实话，水生的确在大把大把地赚钱，但后面就是刘辉瞎编了。没有城里女孩说嫁给水生，只是偶尔听到女同事聊天时，说过如果自己家开服装店多好，就挑最贵的穿。

之所以编造谎言，就是在刺激秀兰的爹和娘。那砖窑厂厂长傻儿子家里再有钱，城里姑娘打死也看不上他，还是他的水生哥厉害。

秀兰爹眨眨眼，想挣个面子，于是说道：“俺家秀兰也不赖，不是吹，十里八乡能数得着，这不，砖窑厂厂长儿子要死要活想提亲，彩礼钱给到五千。”

本来只是想显摆一下，没想到又给刘辉了机会。刘辉拍了一下腿，哭笑不得地说：“大叔，您老糊涂了？俺们都听说了，厂长那儿子有点——”

顿了一下，刘辉指指自己头：“有点犯傻，缺心眼，大叔，他爹的那个厂长能干多长时间？撑死再干十年，可往后呢？那孩子又那么缺心眼，败家了怎么办，让秀兰跟着受苦？”

秀兰爹没吭声。

刘辉又补了一句：“到那时，您和阿姨都不能再下地干活，谁给你们钱？那个家伙再不孝顺，不让秀兰回来照顾你们，可怎么办？”

这句话戳中了秀兰爹痛处。是啊，听说那个傻子跟花痴一样，看到小姑娘都迈不开腿，他之所以看上秀兰，就是因为秀兰长的俊。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以后秀兰年龄大了，那傻小子会干出什么事来，谁能想得到？

再看看当下村里，婆媳和睦的家庭并不多，老了还得多指望闺女。二丫头秀娟已和她娘成了仇人，要再惹恼秀兰，等宝根娶了媳妇，往后日子可咋过？

刘辉看看秀兰爹表情，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秀兰了。他起身，对秀兰爹说：“大叔，我得出去看着车，别让哪个不懂事孩子拿铁片给划了。”

秀兰爹巴不得刘辉出去转转，好跟秀兰娘好好说说，于是赶紧点头：“那麻烦你了，呆会让秀兰娘做饭。”

“不用了。”刘辉挥挥手，走出屋门。

秀兰爹走进里屋，站在秀兰娘俩面前。

看着娘的样子，秀兰心里又气又急，还心疼，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现在也没准备说什么，前面刘辉说的话，也一字一句传进里屋，娘也听的真切。

秀兰爹也嫌贫爱富，但并不过头，心里相对开通一些，他指着秀兰娘：“你都听到了吧？还让我说啥！”

两颗泪珠从秀兰脸上滴落下来，哽咽着说：“水生就是有本事，这辈子除了他，我谁都不嫁，要死，我先死！”

这下又戳中秀兰爹痛处，又指着秀兰娘，吹胡子瞪眼骂道：“要死，你死去！我以后还要指望秀兰！”

秀朗娘没看到大汽车，但看着秀兰穿的如此体面，还拎来四样礼，放下一沓钱，心里又有些心动。刚才听了刘辉的话，好像还是那么个道理，那个厂长一次给五千彩礼，是很多，可往后给不给钱，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有心想问水生多要彩礼钱，但看着秀兰爹生气的模样，也不敢再提，只是委屈的哭：“我还不是为了这个穷家？”

“我知道你是为了家，但我也是家里的成员，你不能不顾我的感受！”秀兰说着嚎啕大哭。

“哎哎——大丫头，咱没说不同意你和水生好！”爹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群人可都在门口呢，还有刘辉，要传到水生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们还不同意我俩登记？”秀兰气的直哽咽。

“同意，谁不同意了，你啥时候想登记？”秀兰爹问。

“就现在。”秀兰抹着眼泪，又说道：“再不登记，我都没脸再回来了，只能去跳黄河！”

“别呀，我的亲闺女，我这就去找村支书开证明，还有户口本，都交给你！”秀兰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叹一口气，秀兰娘躺在床上。

秀兰拉着娘的手说：“放心，娘，我和水生一定会孝敬你们。”

嗯了一声，秀兰娘又坐起来：“走，看看你家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