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还有救的人

水生已经去过庞文斌家。庞文斌媳妇姓孙名银环，从农村进城的妇女，但性格倔强。她接手了庞文斌生意，拉扯着孩子，数年辛苦，脸上已过早地留下岁月痕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谈及庞文斌，仍一脸怒火。

爱之深，责之切，水生从孙红娟眼神，还有言谈话语中，觉得她还是惦念着庞文斌。至少在她说过，进城之后庞文斌辞职下岗，做生意养活娘俩，付出了比常人多出好几倍的努力。

一人错误，连累整个家庭，水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庞文斌现在已经改了，不像刘启明。

刘启明因赌博坐牢三年，因表现好被提前释放，又继续做钢材生意。两年零八个月的时光，让他损失了太多，他也曾努力赶上。但中断之后，又因为有了前科，刘启明的生意大不如从前。水生劝过他，要忍耐，总有翻身的一天。可他不听，新生郁闷，染上喝酒坏习惯。几次约水生喝酒，被婉拒后，再也没联系过，生意也交给媳妇和妻弟。

黄源成立钢材大市场，刘启明来了精神，过来找水生，要么借钱给他，让他投资钢材大市场，要么请水生和他合作。

看着他满脸暗红颜色，还有以前从没有过的酒糟鼻，水生断然摇头：“你什么时候戒酒，我什么时候借给你！”

戒酒是不可能的，刘启明愤然离去后，再也没见过水生。

水生不是不想帮他，但帮忙也必须看对象。像刘启明如此这般，水生心里已对他失望，就是借给他钱，让他成为总经理，也做不好。

刘启明没来，但刘启明媳妇找到秀兰，说刘启明已经肝硬化，借钱给他看病。想当初，刘启明为了给妻子看病，才犯了错误。现在刘启明妻子卖了公司，可钱还是不够。

其实再多的钱也只是维持他已经不久的人生，秀兰可怜刘启明妻子，给了两万块钱，还在商场给她找了一份工作。

唏嘘之余，水生也无可奈何，路是刘启明自己走的，谁也没办法。

再去夏镇路上，水生开车，还想着这两位老朋友。那时生意太好做了，只要你敢迈出这一步，不乱搞，就一定能挣到钱，而且还是大把大把的挣钱。钱来的容易，这两位老朋友就管不住自己了。

水生也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累的时候也想放松，可不知道为什么，身后总有一根鞭子，催促着他，让他不敢肆意妄为。当然，他觉得要对的起秀兰。

来到庞文斌家门前，又看到孙红娟失神的脸。孙红娟沉默寡言，并不善于做生意，最大本领就是做衣服。现在县城买布做衣服的少之又少，而做服装生意的也越来越多，所以店里的生意很是不好。

看到水生，孙红娟也大概知道来意，让座，倒水，然后低头默默不语。

水生看着心疼，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屋里缝纫机动静，起身走进去，是庞文斌女儿庞晓丽。庞晓丽今年十八岁，刚从职业高中毕业，也没有工作，娘俩就靠着服装店生活。半年多时间，庞晓丽跟妈妈学会了缝纫手艺。乖巧的她看到水生进来，立即停住手中活计。

缝纫机还是老式的用脚蹬的那种，水生笑笑：“别停，让我看看。”

庞晓丽点头，又扯着布边，蹬缝纫机，动作已非常娴熟。

水生点点头：“晓丽，去服装厂上班吧，像你这样的技术，每月能挣一千工资。”

“真的？”庞晓丽抬头看看水生，又看看水生身后的妈妈。

对于家庭变故，庞晓丽也抬不起头来，恨不得马上离开下镇县，躲得远远的。她想过出去打工，可一个女孩子，孙红娟也不放心，只好默默地呆在家里，很少出门。

虽然她十分埋怨父亲，甚至还有些恨，但心里也想庞文斌回来，毕竟那是亲生父亲，还给过她幸福的生活。

水生回头，看着孙红娟，轻声说：“孙姐，你也可以去。”

孙红娟摇摇头：“你把闺女带过去吧，交个他爹，我就不去了。”

水生叹口气，把孙红娟拉到外屋，小声说：“姐，我知道你心里还过不去，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很难原谅对方，可现在不说庞哥已经改了，为了晓丽，你也要多想想。”

“我不想！”孙红娟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那好吧。”水生也不再劝，从包里拿出三万块钱，交到孙红娟手中：“这是庞哥的工资，他不舍得花，托我带给你和晓丽。”

“我不要。”孙红军又把钱塞给水生。

“拿着吧，庞哥进来身体情况不算太好，心律不齐，血压也高了，但他不肯去看病——算了，不说了。”水生扭头看着庞晓丽：“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明天你自己去？”

庞晓丽生气了，扭头摸着眼泪：“我妈不去，我也不去，从现在开始，我啥也不敢，也不吃饭了！”

有门了！水生心里暗喜，嘴上还在说庞晓丽：“你这孩子，这是你妈妈啊，不要乱说。”

庞晓丽嚎啕哭着说：“水生叔叔，我不是乱说，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也不想妈妈呆在这儿了，我爸是犯了错，可就是犯罪蹲监狱，也给人改正的机会吧？”

水生张张嘴，忽然扭头对孙红娟说：“姐，孩子说的对，要不，先跟我去一趟？”

孙红娟泪如雨下，使劲摇摇头，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行。”

水生使劲挥挥拳头，扭头冲庞晓丽喊道：“傻丫头，还不赶紧的，扶你妈妈出去，咱们锁门走着！”

陈家庄村头，新盖了两层楼房，用于员工和宿舍，庞文斌就在楼内，管理着水产和畜牧两家公司。在他精心工作下，让荒滩变成丰美的草地，还让样子的黄鳝、老鳖走进省城的餐桌。他的努力也让他成为集团公司中层干部，苏青和罗红商量过后，准备给他配车。

工作努力也原因之前过失，一时一刻不敢偷闲，耗尽所有精力，在能忘记心头的懊悔，还有曾经无比的渴望。水生第一次去家里后带回的消息，让他几近绝望，却又不得不面对。他还要努力工作，以报答水生对他的收留之情。工作也让他充实着。

坐在办公室里，看到水生开进院子，接着又看到女儿和妻子，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水生走到门口，大咧咧挥手：“你们自己聊，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