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红星闪闪

第三十七章：红星闪闪

张桂香精神失常的第三天，章怡筠章夫人染上了风寒。

章怡筠章夫人一向身体健康，成年不害病，即便有个头痛脑热，拖拖也就痊愈了，最多熬点葱白、姜汤了事。这一次却挺顽固，葱白、姜汤喝了不少，不但没功效，反而去咳嗽加喘，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哪位问了：增光大师呢？

无巧不成书，杨增光没在同盟山。几天前，应盘上的邀请，杨增光翻越太行山去了山西。杨增光去山西干什么，具体事情无人知晓，但，也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出诊，郎中嘛；二是看望他的师傅——前文提到的长老。

——这可愁坏了郭德宝。

这天一大早，郭德宝急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眼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郭丙辰，急忙上前，说：“回来了吗？”

郭丙辰摇摇头。

郭德宝“唉”了一声，说：“这人，不用时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急用了，却找不到踪影。”

郭丙辰知道增光叔不是这样的人，父亲完全是因为实在着急才说出这样的话的。

郭丙辰说：“爸，实在不行，找别的郎中也可以呀。”

郭德宝摇摇头，说：“你奶奶那脾气······找你增光叔，还得瞒着你奶奶呢。”

郭丙辰说：“爸，恕孩儿斗胆，我······感觉奶奶不只是患了风寒，还应该有······心病。”

郭德宝就是一愣，瞪大眼盯着儿子看。

郭丙辰说：“爸，你还记得在县衙门口，赵家**老三说的话吗？”

郭德宝说：“怎么不记得，气得我恨不得一鞭抽死他！”

郭丙辰说：“奶奶会是什么感受，你考虑到了吗？”

郭德宝说：“他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奶奶才不会顾忌的。”

郭丙辰说：“我看未必，一定是伤了奶奶的心。”

——仆人牛旺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急匆匆，神色显得十分慌张，进屋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他低声胆怯，说：“主人，岳······岳县长的······夫人来了。”

郭德宝也没想到，同样吃惊，说：“岳德臣······夫人，她······怎么会来？

牛旺说：“她们带······礼物过来的，同来的······还有她的女儿。”

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片刻过去，郭丙辰说：“我出去······一下。”刚要出门，郭德宝说：“我也去吧。”

——获嘉县城发生这么大的事，何况又是在县衙门前，岳德臣出门求购枪支弹药没在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的夫人连秀清却是一清二楚。不过，她又能怎么样呢？——若是在先前，自己的丈夫岳德臣也会这么干的，甚至还会夸奖岳笑天几句，但时过境迁，现在不同了。整天打打杀杀，整夜提心吊胆，把他折磨的坐卧不宁，焦头烂额······自从来到获嘉，自从见到章怡筠章夫人和大枣园，自从宝贝女儿慢慢长大，岳德臣的世界观就有所改变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他越发感到力不从心，越发感到愧疚之极。再者一说，如果没有大枣园，如果没有章怡筠章夫人鼎力相助，他岳德臣不可能坐稳，也不可能维持到现在······故此，岳德臣离开县衙前的头天晚上，和夫人连秀清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岳德臣说，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长叹一声，又说，假如······有机会，我······想和章怡筠章夫人促膝长谈······今儿个呢，连秀清偶然听说章怡筠章夫人染了风寒，便和女儿一道，带上礼物，登门拜访。

郭家父子不可能知道上述种种，远远就看见等候在门外的连秀清和岳佳佳以及几个持枪的士兵，等到近前，郭丙辰正要和岳佳佳打招呼，郭德宝拱手，说：“不知······县长夫人驾到······所为何事？”

连秀清转身把所带礼物交给女儿，又转回头，抱拳，说：“我代表岳县长······前来拜访章怡筠章老夫人。”

郭德宝说：“老人家······染了风寒，恐怕不方便见客。”

岳佳佳赶忙插话，说：“大伯，章奶奶对我们的无私援助和奉献，我爸爸铭记在心。闻听章奶奶偶感风寒，特指派我们前来看望，聊表寸心。”

连秀清说：“小女······所言即是，还望笑纳。”

郭家父子正在犹豫，郭德宝的妻子杨红云端着碗，从堂屋跑出来，说：“又开始说胡话了。”

——于是，郭丙辰接过礼物，让过岳佳佳，和众人一道进门······由于章怡筠章夫人有病在身，连秀清母女坐不多会，便起身告辞。

······

杨增光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闻听此事，急急忙忙赶到了郭家，望闻问切，说：“这是重症风寒，必须马上用药。”

郭德宝说：“怪不得喝葱白，姜汤不管用呢。”

杨增光说：“葱白、姜汤只是个药引，并不能包治百病。我不在家，就不看病了？”

郭德宝说：“老人家不是相信你嘛。”

“胡闹。”杨增光写好药方，说，“给，先抓五付。”

······

第三天，杨增光一早就来了。章怡筠章夫人大有好转，动身坐起，也请杨增光坐下，还未说上两句话，突然传来了敲锣声——

咣——咣——咣——

章怡筠说：“没事没非，哪来的敲锣声？”

杨增光说：“夫人有所不知，是岳笑天指派的。”

章怡筠说：“岳笑天？指派干什么？”

杨增光说：“宣传安民告示。”

章怡筠说：“安民告示？”

咣——咣——咣——

“是的，他们贴的满街都是。”杨增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拿给章怡筠看，说：“方才来时，我揭了一张。”

安民告示

诸位乡邻：

滋因米面短缺，县衙难以生计，

故作如下决定：即日起，每家每户

捐献白面两升，为期三天，逾期不

缴者，后果自负！

获嘉县衙

民国十九年七月十五日

章怡筠看完，神情甚是气愤，伸手扔掉，说：“这哪里是安民告示，分明是在扰民嘛。都知道今年夏粮遭受冰雹，颗粒无收，百姓自己都没得吃，拿什么给他们？”看着大家，又说：“不行，我得去找他。”

杨增光说：“能否······商榷一下呢？”在座的，也只有杨增光敢这样说。

章怡筠说：“没什么可商榷的。这样一来，多数农户将吃了上顿没下顿，将衣不遮体，将沿街乞讨，将去偷去抢······那样，整个获嘉城将会大乱，将会遭殃的，后果不堪设想。”

杨增光说：“章夫人所言极是。给了他们吧，百姓揭不开锅；不给吧，他们又得忍饥挨饿。假如，他们穷途末路，烧杀抢掠，获嘉城照样会被弄得乌烟瘴气呀。”

章怡筠说：“正因为如此，我才决定最后一次援助他们。”

杨增光说：“援助他们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大枣园会坐吃山空，他们会得寸进尺。”

章怡筠没言语。

杨增光接着说：“既然安民告示贴出来了，倒不如先看看民众的反应，然后再通盘考虑。

章怡筠仍没插话。杨增光进一步说：“其实，像赵家**老三那样的迷瞪蛋，适当敲打敲打他们，洗涮洗涮他们的灵魂，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郭丙辰说：“不瞒奶奶说，这样的迷瞪蛋，获嘉城不在少数。”

片刻寂静。

章怡筠说：“就按你们说的办吧。——人心隔肚皮，是非曲直，老天爷自有公断！”

······

吃过晚饭，杨增光、董自荣、赵铁柱、刘同星都来了。章夫人虽说身体刚刚恢复，却也精神抖擞，他们打心眼里高兴。屋里虽然闷热，却挡不住他们的兴致和话题。

刘同星抽着旱烟，说：“听说，除了白帝城没有一家捐献的。”饸饹铺是个人员聚集的地方，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人多嘴杂，消息相对灵通。

赵铁柱说：“我也听说了。这白帝城真不是个好鸟。”

董自荣说：“白帝城老奸巨猾，看风使舵，简直就是个墙头草。”

郭德宝说：“白帝城捐献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那种小把戏谁个不知呀。”

杨增光说：“反正还有两天时间，我们静观其变就是。”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接着又说，“不瞒诸位，这次去盘上，我遇到了**工农红军。”

杨增光的语气颇是神秘，把在座的胃口都吊了起来，就连郭丙辰也坐在一旁，愿闻其详。

杨增光接着说：“**工农红军是由中国**所领导的，是为解放全中国而建立的军队。他们穿着绿军装，头戴五角星八角帽。他们打土匪打强盗，保护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他们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还和人民群众同甘苦共劳动。”

赵铁柱说：“有这么好的军队吗？”

杨增光说：“我师父的儿子就是红军团长。”稍顿，接着又说，“起先，我也不相信，通过几天的接触，耳闻目染，**的确是好军队呀！”

董自荣说：“是的，李仝喜李校长也说过红军是好军队。”

杨增光说：“这不，师傅的儿子特意送了一颗五角星给我，这是**工农红军的标志呀！”

郭丙辰说：“叔，我能参加红军吗？”

杨增光说：“只要章夫人发话，明天叔叔就带你去！给，先送你个礼物。”

郭丙辰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闪闪的红星。

······

晚上，郭丙辰做了一个梦。他身穿绿色军装，头戴五角星八角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红军队伍的前列，走在获嘉城宽广的街道上······奶奶、妈妈、增光叔、董校长，岳佳佳、玛格丽祯，还有城里的百姓，等等，他们站在街道两旁，热烈欢送着，把又鲜又嫩的大红枣分发给红军战士······

红星闪闪放光彩，

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闪闪的红星传万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