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乖孩子

“哎！老帽儿！”刘玥茹见李胜茂这倔脾气又上来了，心里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子风和李胜茂两个人还真是亲爷俩，脾气也是一模一样，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说谁先给谁找台阶下了。

估计等会李子风要是真回来了，他们两个人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转眼又是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刘玥茹在房间里焦急地反复踱着步子，手里一直握着用了多年也不舍得换的智能手机。

“这电话也打不通，人也不回来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刘玥茹不安地说道。

李胜茂右手两指间夹着香烟，面前的饭桌上还放着咬了几口的小葱和干豆皮，以及已经凉掉的番茄炒蛋和炝花生米。

二两酒杯里面的酒液还剩三分之二。

如果换成平时，李胜茂半个小时就可以解决战斗。

可现在两个多小时都过去了，他这杯中酒却迟迟不下。

只见李胜茂往刘玥茹来回走动的身影上瞥了一眼，随即不耐烦地说道：“你在屋里瞎晃悠什么！走来走去的，那混小子就能回来了？”

刘玥茹一听便火了，指着李胜茂鼻子骂道：“你个老没良心的！孩子都不见了，你不管不顾，现在还嫌我烦？”

“那你能怎么样？去把他找回来？我跟你说，孩子今天这个样子，那就是你惯的！不让去亚运会看比赛就来这一手？这以后还得了？”

刘玥茹立刻上前反驳道：“这让他去亚运会也是你答应的，你现在变卦了，难怪他不高兴！”

李胜茂听罢拉长了脖子，“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那不是因为这小子一直吵我烦得慌，我就顺口说了一句，以后再说！谁知道他真以为我让他去啊！”

“你当时就应该直接拒绝！或者干脆就让他去！搞得现在人又不知道去哪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让他去？他要是走了，家里的十亩地就指着我们两个？那进度不都落后了吗？”

刘玥茹两只手交叠着在李胜茂面前拍了拍，“那你现在进度就不落后了？你让他去，然后赶紧回来，老老实实的多好？”

“你这么一闹，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胜茂扬了扬头，“他还能怎么样？离家出走不成？长这么大都没走出过大山，你以为他出去能去哪？小时候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最后还不是乖乖回来了吗？”

“子风今年也十八岁了，他就是真离家出走，你能怎么样？人都成年了，就是报警也不一定有用啊！”刘玥茹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胜茂的气势便渐渐收敛了一点，脸上的表情也略显尴尬。

确实，这个混小子一晃都已经十八岁了。

李老帽三十四岁才有这么一个儿子，要说他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不过他一直以来养成的倔脾气，即便是自己错了，也不可能真开口跟儿子认错。

在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的。

“刘姨！”

“老帽叔！”

忽然间，院子外面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刘玥茹听罢先是一愣，随后赶紧快步走出了房间，直奔院子。

李胜茂也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尕娃？你怎么过来了？”刘玥茹见是跟李子风同岁的少年尕娃，便立刻问道：“对了，我家子风你今天看到没有？”

尕娃看着刘玥茹的表情有点小心翼翼的，并且还通过窗户往房间里的李胜茂瞄了一眼。

只见他两只手在裤子上搓了搓，吞吞吐吐地说道：“刘姨，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刘玥茹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才终于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哎呦我的天，子风在你那是嘛？那就好办了，我还以为这小子真跑了。他自己不好意思回来，让你来当说客是不是？”

此时房间里的李胜茂听罢便冷笑了一声，拿起面前的二两酒杯灌了一口。

“刘姨……这事儿……。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玥茹楞了一下，说道：“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说的？他让你带什么话了，你直接告诉我就完了。”

“他是不是说不让他去看亚运会，就不回来了？”

说到这，刘玥茹便双手一叉腰，“这孩子，真是的。你回去告诉他，这事儿好商量，要是再玩儿离家出走，别怪我这当娘的不客气了！”

尕娃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说道：“刘姨，子风托我给您和帽叔带个话。他说他就不回来了，直接去杭州了。”

此话一出，屋里正喝酒的李胜茂一口老酒喷到了面前的饭桌上。

刘玥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此刻听到的话，整个人都愣在了院子里。

随即她瞪圆了眼睛，拔高了音量惊讶地说道：“你说啥？不回来了？啥情况啊？”

“子风说，是帽叔让他去杭州的，那他就去了，听话，不闹了。”

“你帽叔啥时候答应他去杭州了啊！”

“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他去了！这小子真是皮子紧了！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屋子里的李老帽也急了，尤其在听到尕娃的话之后更是噌的一下从马扎上站了起来，对着院子嚷道。

尕娃被突然发火的李胜茂吓得身子一抖，急忙解释道：“帽叔，刘姨，我就是帮忙带个话，您们别发火啊。”

“我没发火！你如实跟我说，那混蛋小子到底都跟你说什么了！一字不差地给我学一遍，我倒要看看，他搞什么花花肠子！”李胜茂一边说着，一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

“你不是喜欢骑车吗？有能耐，你自己骑到杭州去啊！”

五个小时前，李子风坐在山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对着尕娃大吐苦水，大说特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尕娃听罢呵呵笑了起来，“帽叔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让你去，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只见李子风嘴一撇，右手一叉腰，“没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这件事可是他早就答应我的，现在临时变卦，这像话吗？”

尕娃笑得更憨了，“那他不是老子吗，你是儿子，变卦你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真自己骑车到杭州啊？等你回来帽叔不扒了你的皮！”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然以后他说啥就是啥，一定会变本加厉！”

“子风，你有这跟老爹较劲的劲头，不如好好回去照顾下家里的地，这眼看着就开始忙活了——”

“打住！你这话说的怎么跟他一模一样，你这胳膊肘也开始往外拐了？”李子风呵斥道。

尕娃抓了抓头，“我怎么拐不都拐你家嘛。”

“你还嘴贫！”

“我告诉你，你现在家里人说啥都听，以后你要自己干点什么，那想都别想了！”

“你真想一辈子让爹娘给你拿主意？你还有没有点主见？以后要是爹娘没了，你怎么办？再说了，爹娘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我问你，你就没有一刻想过出去这座大山，去外面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吗？”

李子风这句话似是说道了尕娃的心里。

只见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那肯定想啊，可这不是没办法嘛，我爹娘管我又严。”

“所以你得反抗啊！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早晚有一天要脱离爹娘，自己生活。”

“等会儿！子风，你这说来说去，怎么教育起我来了？这不正说着你的事儿吗？”

尕娃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立刻打断了李子风的话。

“你是不是最近心灵鸡汤看多了，这话咋都听着这么耳熟。”

“你就说，你这事儿要怎么办吧！”

李子风目光缓缓看向地面，身体里的那一股子“鸡血”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一想到亚运会就在眼前。

一想到十几年没出去过的小山村，和那象征着梦想与荣耀，各国友人齐聚的亚运赛场，李子风的心里已经渐渐有了答案。

不，应该说，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答案，从来没变过。

只是现在，他下定了决心。

“我要去杭州！”

正挠耳朵的尕娃听罢一抬头，“你确定？可你有钱吗？你可别管我借啊，你知道我也没钱。”

“我不管你要钱，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怎么解决？来回的路费可是不少钱呢！”

李子风听罢，缓缓转头看向了停在两米之外那辆陪伴他六年的山地车。

下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期待中又带着一丝调皮的微笑，“我老爹不是说让我有能耐就骑过去吗？行，那我就再听他一次！”

—————————————————————————————————————

刘玥茹和李胜茂夫妻俩听完尕娃声情并茂将情景重现之后面面相觑，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李胜茂，更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把他的一时气话，当成了对自己的默许，甚至是怂恿！

这一下，责任全都落在了李胜茂这一边。

而在李子风看来，他只是一个听爹话的“乖孩子”。

“那……他没钱啊！这么走了，在外面咋活着下去啊！”

“刘姨，子风说了，这个你们不用管，他已经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会自己解决问题。”

李胜茂此时被气的血压飙升，右手按着自己的后脑勺闭上了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几秒种后，他还是忍不住对着院子外的山沟突然大声骂道：“李子风！你行！你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