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扫地出门

“你是什么人？”

突然间，从厂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李子风听罢立刻闻声望去，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厂门口保安室旁的一片阴影里。

随即李子风微微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才勉强看到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穿着披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衫，下面穿着一条款式老旧并且有些肥大的西裤，他将裤脚高高挽起露出了脚踝，脚上的那一双橡胶靴子一半脚掌都嵌入了泥坑里。

看到这个男人出现，李子风立刻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但也不怯场，开口道：“我是路过的。”

中年男人听罢将左手的手电筒举起来对着李子风照了照。

李子风被突然照过来的强光刺得扭过了头去，“大爷，您干嘛呀？”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这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扎个帐篷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子风用拿着面包的手挡在了脸前，说道：“我出远门。”

中年男人迟疑了片刻，“出远门？”

随即他便注意到停在一堆建筑材料后面的山地自行车，用手电筒照了照。

“你不是离家出走吧？”

“不是！”李子风立刻回答道：“我是骑行去看亚运会的。”

“骑行去看亚运会？就是这次杭州的那个亚运会？”

“是的。”

中年男人听罢不由得笑了出来，抖了抖肩膀，将披在身上的外套往上挪了挪，“从这到杭州两千多公里，我看你的样子也就十七八岁，居然敢说自己能骑过去？”

“我当然可以！”

“小伙子，找个旅店对付一宿，然后早点回家吧。别学其他年轻人，看了点心灵鸡汤，就去追逐什么所谓的梦想。”

“你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都是一拍脑袋三分钟热度。”

“这地方是我们厂的存货区，这大晚上的要是有车来卸货，你睡得正香再把你压死喽，危险，知道吗？快点离开。”

李子风一听这大爷要赶他走，便立刻放下手里的面包和矿泉水，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视线随着李子风上移，发现这小子个头倒是不矮，有个一米七八左右，比他还高半个头。

“大爷，不会的，我睡觉轻，只要有点声音就会醒。我在这对付一夜，一大早就走了，不耽误您。”

中年男人啧啧道，“我说你这孩子，听不懂话是吗？我都跟你说了这里危险。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能负责？”

“我自己能为自己负责！您别赶我走，我这好不容易支起来的帐篷，我睡几个小时就离开了！”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睡人，真出事了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你这不仅是对你自己不负责，更是在害我！马上离开知道吗！”

李子风见这中年男人是铁了心了，自己说尽好话也没用，只得答应他从厂门口离开。

中年男人一直盯着李子风拆掉帐篷骑上车子走了，这才放心回到了自己的值班室里。

他坐在了一张老旧的木桌前，顺手拿起了桌上满是茶渍的大茶杯，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啜饮一口。

随即他又拿起手边的老花镜戴在了脸上，抓起一份旧杂志看了起来。

转眼就到了深夜十二点，中年男子看了看手腕上表面已经开裂的石英表，起身拿起身后架子上的脸盆和毛巾，准备去院子里接上凉水洗漱睡觉了。

可他才刚一走出收发室，心里便又想起了之前睡在门口的李子风。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返回到了值班室，放下脸盆和毛巾，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去了工厂门口。

他举起手电筒对着堆放建材的地方照了照，见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阿嚏！”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喷嚏声。

“嗯？”

中年男人黑白参半的眉毛皱了起来，举着手电筒转过身来往建材存放区后面照了照。

随即他踩着泥泞的地面，绕到了建材存放区后的那道矮墙后面。

“我的天！”

当他看到墙后面的帐篷时心头便是猛地一跳。

他没想到这个李子风给他杀了一个回马枪，刚刚明明已经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溜了回来，借着墙根底下的一块水泥地又支起了帐篷！

不过现在帐篷里面黑漆漆的，想必他应该是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

中年男人有些急了，举着手电筒找到了帐篷的入口处，随即小心翼翼地在拉链门上拉开了一小道缝隙。

他用手电筒对着里面照了照，看到那十八岁的少年李子风蜷缩着身体抱在一起，侧身躺在帐篷边缘靠墙角的位置。

在他身边还散落着小半个干面包和半瓶大毫升的矿泉水，还有一个小工具包。

或许是自己也为人父的关系，看到这样一个孩子孤零零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忍。

他张了张嘴吧，想要叫醒李子风，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李子风还在睡觉，并没有发现中年男人就蹲在帐篷前正看着他。

中年男人一脸纠结地蹲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喂，醒醒！”

可李子风并没有听到，还在睡眠中。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随即提高了音量，“喂！！”

“呃啊？！”

只见李子风噌的一下从帐篷里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了帐篷外。

感受到一阵强光照在脸上，李子风便下意识举起手挡在了面前。

“我刚才说没说过，不能在这睡觉！不安全！”

李子风通过声音听出来是之前赶他走的那个中年大叔，于是便立刻解释道：“对不住大叔，我实在是找不到地方住了，您就让我在这对付一宿吧！”

“睡在这个地方，你这不是开玩笑嘛！把别人的好心提醒当耳旁风是不是？”

“周围二三十块钱的旅店不有的是？”

说到这中年男人便顿了顿，随即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是没钱吗？”

李子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钱都没有，还想去看亚运会？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把你父母电话告诉我，我给他们打电话，接你回去！”

“大叔，你打电话也没用，我爹娘同意我出来的！”

“你爹娘让你一个人出来，还不给你钱？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啊！”

“我说同意就是同意！您能不能别管啊！”

“我不管？行！马上给我从这里离开！滚得远远的！”

李子风见这黑口黑面的中年大叔又火了，心里不免感觉到一丝委屈，闭上嘴巴也不吭声了。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纠结了好一会儿，随即突然开口道：“滚就滚！”

说罢，他便起身收拾了一下身边的杂物，将东西装进帆布工具包里。

中年男人一边用手电给他照亮，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啥事儿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你家住哪啊？”

“跟您没关系！”

李子风这倔脾气也上来了，现在在他的眼里，这个男人就是一个要赶他走的老混蛋。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小子脾气还挺爆。”

“您都赶我走了，还想我对您笑脸相迎。让一下！”

李子风用肩膀顶开了中年那人，捧着工具包走出了帐篷。

他先是将工具包放在了旁边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回过身来拆解帐篷。

中年男人往工具包上扫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张做了标记的地图。

于是他用手电在地图上找了找，注意到第一条红线的末端标注着大重子山。

“你是从大重子山过来的？”

正忙着拆帐篷的李子风瞥了他一眼，“嗯。”

“大重子山距离这墨江县可有一百六十公里啊，你就这么用一辆骑行车骑过来的？”

“我说是，您信吗？”

中年男人一脸惊讶地重新审视着眼前的李子风，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的天，你还真可以。骑了几天？”

“一天！”

中年男人得知李子风用了一天的时间骑行了一百六十公里到达墨江县，有些不敢相信。

他好歹也去过大重子山几次，知道这一路上有很多上坡路，弯路又多，很多人开车都嫌麻烦，这小子居然就这么骑过来了。

中年男子用手电照了照李子风脚下，见他穿的那一双黑色运动鞋半只脚都陷进了泥里，小腿上也溅得都是泥点子，便知道他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

片刻的功夫，李子风已经将帐篷拆解完毕，整理后用细绳捆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等会！”

就在他正要骑上车子离开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叫住了他。

李子风回头看了他一眼，“我都听您的话走了，您还想干嘛？”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随即往值班室的方向甩了甩头，“跟我过来。”

李子风一头雾水地望着转身走进工厂大门的中年大叔，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于是便翻身下了车，推着车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