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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吼( 第三十一章)小说:山吼 作者:王学明 更新时间:2022/4/1 18:10:55 第一个炮弹在柳树丛中爆炸的同时,已接近闷罐车的老倪带着意外的兴奋向赵挑水报告道:“当家的,我看见鬼子的炮了。” 赵挑水闻言拍了一下仍在扑捉目标的宝贵:“走,看看鬼子的炮去。”说着站起身来跳跃着向老倪挨去。宝贵紧随着他也靠了过去。 透过稀疏的柳树看去,路基下一块长满了靰鞡草的洼地上齐刷刷摆放着十几门带着轱辘的小炮,几十个日本兵正在忙忙碌碌摆弄着炮身向柳树丛里瞄准。 “哈哈,原来你他妈在这呢。”赵挑水兴奋的抹着自己的脑门。 “怎么办?”老倪请示着。 “这还用问,给我打。”赵挑水说着就开了枪。 “闷罐车还烧不烧了?”老倪继续请示着。 “那个不急,先干炮。” 摆弄炮的日本兵开始有人中弹了,没中弹的炮兵躲在炮后继续摆弄。抓不到目标的赵挑水急的直骂娘:“老倪,你们他妈怎么还不动手?” “我们这不正打着吗?”老倪边打着枪边表白着。 “谁让你们开枪来,你们的火箭怎么还不射?快射。” 十几支点着了火的箭杆飞向了日本兵的炮位,箭,本身没对炮产生什么伤害,然而,它带来的火却不是温柔之物。初冬的靰鞡草早已干透,现在一见火迅速就将火团变成火盆。待到第三拨火箭落地时,日本人的炮阵地火已经形成燎原之势。日本炮兵不能再摆弄炮了,日本军官们也由混乱里摆脱了出来,他们指挥着炮兵们拿起步枪向柳树丛中进行射击进攻。 赵挑水等人的偷袭优势在敌人稳重的压制和攻击中逐渐失去。待到敌人由攻击土山的队伍里分回的一支救援队的加入时进攻后,赵挑水的队伍只剩下了且战且退的招架。 第一个负伤的是大黑,恋战的大黑在使用快枪同敌人对射时总觉的不过瘾,他的双筒猎枪只能在近距离才能发挥出威力。为了过瘾,且战且退的他故意让自己落了后,当搜索攻击的敌人进入他的双筒枪的射程时,他美美的搂响双筒猎枪,五六个日本兵一下被他同时喷火的双筒枪给掀翻在地,然而他也被敌人的七八支步枪给击中。 看到哥哥中枪,二白返身去救也被对方的子弹打中,中了枪的二白边还击着敌人边爬到哥哥身边,已经不能说话的大黑死命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双筒枪,二白理解的拿起双筒枪换上子弹,但是还没等他扣响就牺牲在了围上来的日本兵乱枪之下。 大黑二白俩兄弟双双牺牲,赵挑水小队的情绪一下变的失控了,他们由且战且退变成了以死相拼,赵挑水更是血贯瞳仁,他边连连开枪边爹娘祖宗的骂着。队员们包括老倪也学着他的样子边打边骂。 眼看敌人越压越近,陆续有队员中枪倒下。宝贵焦急的拉着赵挑水:“赵大哥,不能这么整?” 赵挑水没好气的甩开宝贵:“你没看见大黑二白吗,我要给他哥俩报仇。” “你这么整,兄弟们都得扔这。”宝贵焦急的顶撞着他。 “你走吧,我们兄弟不怕死。” “当家的,宝贵兄弟说得对。”老倪也劝着。 赵挑水瞪了他一眼:“你怕死你也走。” 老倪还要说什么突然身子一震僵在了那里。头部中枪的他血流满面的面向着赵挑水歪倒在赵挑水面前,赵挑水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老倪,”人变的更加疯狂。 日本兵在逐渐靠近,队员们中枪者越来越多,能还击的人越来越少了。无奈的宝贵只能跟着赵挑水拼命的向着靠近的敌人开枪。眼看着日本兵的进攻由一字型变成扇子面,子弹飞蝗一样在上下飞窜。柳树支在纷纷折断。 赵挑水的枪不响了,宝贵也打光了枪内的子弹。其他人的枪也逐渐的不响,赵挑水小队的抗击点沉寂了。日本兵也停止了射击,他们小心翼翼的一点点仍在向前推进,趴在地上的宝贵拔出猎刀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侧躺在地上的赵挑水颤抖着缓慢的递过来一排子弹,宝贵接子弹时才发现,赵挑水不知何时已经负伤,鲜血已经把他的棉袄的前胸全部染红。 “你负伤了?”宝贵惊讶的问他。 赵挑水指着子弹咬着牙:“兄弟,连累你了,再多赚几个吧。” 宝贵把子弹压进枪膛,刚要起身射击就招来了劈头盖脑的子弹压制。看来敌人是要拿他活的。抬不起头的宝贵只能凭着听觉向挂碰着树枝的对方射击。敌人的挂碰声越来越近。再次打光子弹的宝贵紧握猎刀屏住呼吸准备着向第一个挨近他的敌人发起攻击。就在宝贵的忍受这一点一点的煎熬时,突然山上响起了高亢的冲锋号声。紧接着柳树丛内枪声大作,呐喊声犹如龙吟虎啸。 事情变化的太突然,宝贵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趴在地上还在耐心的等待着进攻的敌人时,他的身后有人呐喊着向他奔来,伴着蹬蹬脚步声还有啪啪的射击声。待来人越过他时,他看清了这是警卫连长大呼,只见这位人高马大的大呼一手挥着盒子炮,一手抡着大砍刀,他是边跑边打着盒子炮。随着他的经过警卫连的战士下山的猛虎一般跟着他往前冲。 看到大呼来援助,宝贵激动的险些掉下眼泪,他跳起身子高声喊道:“呼连长,我们在这,赵连长负伤了。” 全身心投入到追击敌人的呼连长没有听见宝贵的呼喊。紧随其后冲过来的杨太和看见了宝贵,他匆匆的命令卫生兵就地救治伤员后就急忙忙继续去追击敌人。 赵挑水的伤很吓人,子弹由他的右胸肌斜刺里贯穿到右腋下,虽然要不了命,但他半个身子不能动。卫生兵给他包扎完,他喘着粗气对宝贵说:“兄弟,帮我码码还有几个能动的兄弟。” 没等宝贵表态,卫生兵安慰着他:“放心歇着吧,我们会办好这事的。” 宝贵跟着卫生兵收集伤员时,军长带着卫兵来到柳树丛。看到宝贵他紧紧拉住宝贵上下打量了一遍后关心的问着:“你没事吧?” “我挺万幸,可是大家……我们正在检查。” 军长安慰性的拍了拍宝贵的肩:“别着急,歇一会儿,卫兵,你去帮助检查一下。老赵怎么样?带我去看看。” 赵挑水看到军长,他咬着牙想客气一下。军长蹲下身子安抚着他:“别动别动。” “军长,我这头一仗的表现你还满意吗?”赵挑水期待的看着李延禄。 “非常了不起。”军长肯定的点着头,“从你们开始动手我就一直在望眼镜里看着你们,如果后来你不硬拼,这可以算是比较完美的一次偷袭。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你玩命的硬拼才给我下了全面冲锋的决心。” “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呢,这不正准备过去看看吗。” “我也跟你去看看。”宝贵请求着。 “你应该休息。” “不用。把他们整干净再一起歇。”
宝贵跟随着军长来到柳树丛的边缘时,杨太和阻挡住道:“军长,别在往前去了,危险。” “情况怎么样?” “僵住了,小鬼子火力还是挺猛,各连正在想办法。” “告诉各连不能硬拼,一定要减少伤亡。” 大概还能有三百多个日本兵被压制在不能动的列车下,路基上六挺重机枪和十二挺轻机以及七八个掷弹筒枪构成了严密的火力网,游击军近两千人全被它们居高临下挡在了火力之外。军长看着望眼镜,寻找灭敌之策。大老宋来到他面前请示道:“司令,我们连还有些燃烧瓶,用火攻怎么样?” “不行。”军长断然否定了他的建议,“列车里有不少军火,你一烧咱们不白忙了吗?” 宝贵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瞄准一个机枪手一枪将他打死在机枪旁。军长被宝贵这一枪打出了灵感,他边看着望眼镜边下着命令:“通知各连让枪法好的战士对敌人进行单个狙击。” “哪得抠到啥时候?”大老宋嘀咕着。 军长看了看正当午的太阳欣慰的道:“我相信,用不了天黑他们就不剩啥了。” “时间太长,鬼子来援兵怎么办?”杨太和担心着。 “放心玩吧,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援兵。”军长说的轻松自信。 东西贯穿的路基成了日本兵赖以寄托生存的希望,三面包围他们的游击军对他们开始了冷枪破袭。这种进攻开始看不出什么,一个小时过后效果出现了,一个小时里,宝贵自己就成功的狙击掉了七个躲在车下的日本兵。日本兵也在努力的消灭对方的冷射手,无奈这帮不露头的射手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对方,尽管机枪的威力很大但摸不着目标还是等于没威力。 在人员不断的消亡中日本人决定撤退了,面对三面的围击,他们只有身后那条几近干枯的河道可以选择。他们用所有的机枪和掷弹筒疯狂的压制着三面的冷枪的同时,余下的二百多人纷纷钻过闷罐车跳下三米高的河堤踩破了泥泞与河水上的薄冰狼狈不堪的爬上对面的河岸向西逃去。 冷枪手们狙击光了掩护他们逃命的机枪手和掷弹筒手后,杨太和就急着要去追赶,军长拦阻道:“穷寇莫追。咱们还有大活要干呢。” 大活开始了。七节闷罐车,除了三节拉人的以外,那四节里有三节粮食和一节军火。拿走这些东西不仅是所有的人要肩挑背抗,光马车还用了三十多辆。 搬空了所有要拿的东西,军长又命令大老宋放火烧掉没法拿走的几节木材和煤碳车箱。 太阳落山了,路基上的车厢还在熊熊燃烧。简单休息了一下的游击军出发了,征用的三十几挂马车不仅装满了物资还分担了搭载着一百多名不能走动的重伤员任务。宝贵挑着两箱子弹傍在拉着赵德胜和赵挑水的马车旁。头部被擦伤的李文顺背着五支步枪紧跟在宝贵身后。 队伍没有回磨刀石,而是顶着明亮的月亮奔向了东南。队伍走的很缓慢,大约走了七八里路负重的队员就有张罗休息的了。宝贵没好意思张罗,但两厢子弹压得他是频频换肩。又坚持到一段路后,在一个深邃的山坳里大家终于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一听到命令,宝贵扔了扁担便躺到了地上,李文顺更是烂泥一样带着五支步枪倒在他身旁。 坐在车上的赵德胜关心的告诫着他俩:“起来,小心着凉。” 两人闭着眼睛懒得回答他的告诫。 军长骑马巡视过来,宝贵与李文顺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碍于礼貌的坐起身。看见赵德胜,军长跳下自己的马,他首先看了看昏睡着的赵挑水后又关心的问赵德胜:“你怎么样?” “我没事。”赵德胜抚了抚自己的伤腿,“他妈的,除了行动不便别的都没事。” 军长看了看头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懒在地上的战士们,他面对着周围的山峦无言的沉思着。 赵德胜点着一支烟狠吸了一口后吞云吐雾的同军长拉起家常:“军长,我能问你个事?” “问吧?” “咱们这是去哪,怎么不回磨刀石?” “你觉得咱们应该回那里吗?” “可也是。”赵德胜理解的回答着,“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搁谁都不能算完。咱们这是打算去哪?” “去密山。” “密山?”赵德胜吃惊的看着军长,“那可离这三四百里地?躲鬼子也用不着躲那么远吧?” “这不仅是躲鬼子,孔参谋把救国军的一团拉出来了,他们在平阳镇等咱们去会合。” 赵德胜看着地上懒散的战士:“司令,咱们这个走法得什么时候能跟他们会合上?” “这也是我犯愁的事,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德胜无言了,他闷闷的吸着烟陷入了无言以对的沉思。 “军长,我有个想法。”不知何时醒来的赵挑水沙哑着嗓子说话了。 “好,别急,慢慢说。”军长来到他面前给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大衣。赵德胜用水壶给他喂了口水。 咽下了两口水,赵挑水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司令,我觉得应该把伤员留下,这样队伍可以行动快些。不然,让鬼子追上,大家都不舒服。” “这怎么行,”军长反驳着赵挑水,“别说我们是**领导的队伍,就是绿林中的好汉们也没有扔下伤员不管的。放心吧,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你是军长,要考虑全面?”赵挑水有些着急了,他加重了语气带来了咳嗽,咳嗽震痛了他的伤处,他压抑着**了一声。李延禄忙拍抚着他的手臂劝慰着他的激动。 “司令,你看这样行不行?”赵德胜在赵挑水的话语中想出了自己的法子,“把我们两个的队伍都留下,反正我们俩的队伍也没几个不带伤的,你再把别的连的伤员都给我们留下。这样不就行了吗?” “我同意老赵的说法。”刚刚恢复些体力的李文顺卸下身上的枪来到军长对面敬着军礼说,“军长,我以一个**员的名义向你请求同意赵连长的建议。” 军长给他还了个军礼然后缓缓的拉下他敬礼的手,然后他沉思着拿起赵德胜放在腿上的烟,笨拙的点着刚吸了一口便被呛的咳嗽起来。赵德胜给他递过水壶,他止住咳嗽挡了回去,随后他转过身子沉思起来,烟在他的手中没有再吸,他就那么举在嘴边让它慢慢的燃烧着,一直等到烟变成了烟蒂烫了他的手指他才一激灵把它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他转回身子问李文顺:“如果我把这些人给你留下你怎么带?如果敌人搜山捕抓你怎么办?” 还没等李文顺回答,赵挑水抢着说:“这个你尽可放心,我们这些人大都是钻山空子的,有这大山护着,我们吃不了亏。” “就是吗。”赵德胜补充着,“我们找个山高林密的地方累死他们也别想找到我们。” 赵挑水与赵德胜的自信增加了军长的决心,他沉吟了一下后:“好吧,就按你们说的,留下你们俩的队伍,还有全军的重伤员,另外我再给您们留下两个卫生员和警卫连的一个班。你们暂时在这一带就地隐藏,等我们和一团汇合了就派人来接你们。” 朝霞映红山顶时,全军的重伤员和赵德胜赵挑水等人被送到一个树木稠密的山顶。军长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粮食和弹药后才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的带着队伍奔向东南。 送走了军长和大部队,李文顺面对着躺在地上的百十来个伤员问宝贵:“宝贵同志,你山里经验丰富,看看怎么安顿他们?这一天比一天冷了总不能让他们老躺在地上吧?” “我先在附近转转,怎么也得踅摸个地方安排。”宝贵留下一句安慰的话带着大奎和十来个没伤的队员离开了李文顺。 溜溜转了一个上午,宝贵把这座山的状况算是初步掌握了个大概。这是一座被围在连绵山峦中的一个酷似鹅头的一个山峰。山上满长着挺拔的常青松。密密匝匝交织在一起的树枝如同苫布把整个山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他们的宿营地正在鹅头上的向阳处。扎进来的阳光丝丝缕缕给昏暗的林内带来有限的亮度。 宝贵回来时李文顺还在一筹莫展的看着伤员们。见到宝贵他忙满怀期望的迎了过来:“怎么样?” “这地方太生了,根本就没人来过。”宝贵不无遗憾的对李文顺解释着,“本打算找个马架子或者山洞。”宝贵用摇头结束了自己的解释。 “这可怎么好。”李文顺又犯起了愁。 “不用愁。”宝贵胸有成竹的安慰着他,“我都想好了,你把能动的人都组织起来,咱们自己搭个棚子。” “你会?”李文顺意外的看着宝贵。 “这算什么。”大奎不以为然,“把所有的砍刀都弄来,我带人去选料。” 近五十名能自由行走的人被李文顺组织过来,斧子,砍刀和日本指挥刀也都集中了过来。大奎领着没有受伤的人员漫山遍野寻找起能够搭棚子用的树杆。宝贵则领着轻伤员们选好地址开始搭建避风棚。 夜晚的黑暗来袭时,这个能容下百十个伤员的棚子终于有了模样。验看着这个用树杆和茅草搭建的棚子,李文顺那锁了一天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站在棚子**他仰头看着棚顶那个天井似的天窗对宝贵夸赞道:“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两下子,明天把这个口一封咱们的房子就算竣工了。” 宝贵抬头看了看天窗无声的笑了,他在棚子**的地上拢起一堆篝火后问李文顺:“你说天窗该封吗?” 看到篝火的青烟由天窗渺渺散去,李文顺这才豁然大悟:“原来是你故意留的?你想的还真是周到。” “这种棚子即没有火炕和烟筒只有靠这种办法排烟防火,怎么也得让受伤的哥们儿们能烤个火。” 安顿完所有的伤员,李文顺看着已经没有余地的棚子不无遗憾的对宝贵说:“这棚子再盖大些就好了,这样大家就能都住在一起了。” 宝贵理解的笑了:“不能再大了,再大,一个火堆就不够取暖了。” “你们今晚可要着罪了。” “没事,我们这些没受伤的人已经是走运的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弄堆火将就一宿,明天再建一个就行了。 篝火考热了宝贵的身体也给他带来浓浓的睡意,自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总算找到了可以睡一觉的机会。坐在火堆旁的一捆柔柔的茅草上,宝贵不由自主的走进了梦乡。朦胧间他再次看见了桂芹,挺着大肚子的桂芹仍然行走在荆棘丛生的灌木林里,那只老虎仍然跟在她的身后。宝贵追上去想驱赶走老虎,老虎凌空跃起虎尾打在了宝贵的脖子上,冰凉的虎尾把宝贵由梦中激醒了出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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