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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吼( 第四十九章)小说:山吼 作者:王学明 更新时间:2022/4/26 23:25:47 “去那干什么?”铁蛋拙笨着身子不情愿的说。 “别啰嗦,去就知道了。”老爷子说着把烟袋磕完别在腰里拄着刨锛拎着马灯向洞的深处走去。 铁蛋询问着眼光看宝贵,也犯迷糊的宝贵冲他施以了:“听话,去吧。”的眼神。 乌拉草沟名副其实。在距木格楞偏西北四里来地的一个小山坳里,宝贵看到了这个和木格楞隔着红松林的草沟。柔柔的乌拉草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只露出了若隐若现的尖。 踏在嘎子嘎子响声不断的乌拉草雪地上,松松懒懒的郑大蒙领着他的大黑骡子憧憬的看着脚下:“真他妈软和,怎么这么像被窝。” “软和是软和,做被窝就差多了,谁能在这种被窝里睡觉?”铁蛋迎合着郑大蒙的话。 牵着雪里花的宝贵没参与他们无聊的谈话,他看着这一览无遗的乌拉草沟努力的想着老爷子让他们来这的目的。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齐爷爷在正前方摇晃着马灯喊着他们:“麻溜的,上这来。” “呀,这老爷子怎么在那出现了,他是不会点啥?”郑大蒙惊奇的调侃着自己的思绪。 铁蛋见怪不怪:“他是由洞里过来的。” “为什么让咱们在外面过来。” “不是为了让咱们牵牲口吗。” 齐爷爷等他们的地方是沟的尽头,在一簇柳树墩子里一张大爬犁静静的耸立在其中。这是一张封闭式带棚子的爬犁,它方正舒展的身躯躺上几个人是绰绰有余。黄花松的木质更是里给它憨厚敦实外表平添了几分傲气。 “麻溜的,别看了。”老爷子催促着端详爬犁的宝贵,“赶紧把牲口套上。” “爷爷,你怎么还有这家底?” “过日子吗,什么能少了。” “在这山沟子里弄这么大个家伙干什么?”郑大蒙问。 “别说这玩意,就是车我也有两挂。”齐爷爷炫耀着。 “咋没看见车呢,它们不在这儿?” “车让指导员他们搬家时带走了。行啦,赶紧往爬犁上搬东西准备走人。” “往哪走,干嘛去?” “唉,不是宝贵说来接我们去过年吗?” “ 嗨,那也用不着这东西,我们有个爬犁。” “就你们的那爬犁,不用看我都知道,准是那种连它一小半大都没有的那种。你想让我老头子和这几个伤还没好利索的小子们都冻死呀。好了,听我的套爬犁。” 这张爬犁的做工很是讲究,看着它又憨又大,在雪地上移动时却轻巧灵活。雪里花和大黑骡子拖着它和几个人竟然显不出半点吃力。 有了这种可以背风休息移动房子似的爬犁,赶路的宝贵感到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行走了两天后,在第三天的黎明,宝贵看到了鹅头峰的北坡。 在他告诉放弃睡眠陪他赶路的郑大蒙前面那个山头就是目的地时,端详着四周山景的郑大蒙不无调侃的嘲笑他:“兄弟,这两天的道好像让你走绕了。你走磨刀石不就近了吗。” “我何尝不想少走一步路哇。”宝贵回头看着走过的地方无奈的说,“前段日子我们在磨刀石搞了那么大的动静,我怕在那和日本人照上。” “就你的身手和胆量还怕和他们照上?” “怎么不怕,我又不是铁打的刀枪不入。话又说回来了,这一爬犁上的人,我可不敢去冒险。” “我说这两天你谁都不让赶爬犁,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真是铁人呢。前面就是目的地了,你上爬犁上眯一会儿吧。” 说到睡觉,宝贵还真来了困意。他打着哈欠看了一下寂静的四周和已在眼帘中的鹅头峰,不再客气的把鞭子递给了郑大蒙:“注意点沟坎。有事叫我。” 比起外面的寒冷,避风的爬犁里算是温暖。宝贵钻进爬犁挨着桩子给自己挤出了一个地方。盖着狍子皮正鼾声大作的桩子被挤醒了。他闭着眼睛不满的的训斥着:“别挤,我正娶媳妇呢。” 齐爷爷睁开了眼睛,看到宝贵,老爷子满是疼爱的把自己身上的熊皮递给宝贵:“咋样,两天两夜熬不住了吧?” “还可以。”宝贵揉了揉开始变沉的眼皮,“快到地方了,郑大哥让我歇一歇。” “是该歇歇了,来,上我这边躺着,我下去溜溜腿,我的腿都坐麻了。哎哎,腿脚利索的都起来溜溜去。” “干什么呐,爷爷。”桩子不满的说,“我昨晚陪宝贵哥一宿,天快亮了才睡着。” “你睡,你睡。”齐爷爷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屁股,“我叫他们起来给你俩赶爬犁。” “你老人家真知道疼人。”桩子嘟囔着翻了个身接着响起了鼾声。 伴着桩子的鼾声,宝贵也进入了梦乡。 进入梦乡的宝贵正美滋滋骑着雪里花驮着桂芹带着儿子奔驰在黄花绽放的山坡时,不知从哪个幽深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他的名字。正惬意满怀的宝贵哪有心情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喊叫。桂芹提醒他他回绝道:“甭理他们那些,玩咱们的。” 桂芹不再提醒,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在渐渐清晰的喊叫中,桂芹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努力想抓住桂芹的宝贵尽管使出了生平的力气,桂芹和孩子还是在他的手中雾一样渐渐谈去。 桂芹和孩子看不见了,那个歇斯底里的喊叫却清晰明了起来。气愤之极的宝贵没好气的对那个声音骂道:“你叫什么叫,要死痛快死去。” 骂声出了口,宝贵也由梦里醒了过来。 由梦里醒来的宝贵正好面对着粉里透白的一张俊脸,他甩动了下腮帮子才看清楚了这张脸,看清楚了这张脸后他又惊恐的问道:“招娣,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招娣的表情原本是紧张,担心以及关怀。当看到宝贵清醒的睁开眼时她突然一改这些温柔的表情并狠叨叨的说了一句话:“没干什么,就是想确定一下你死没死。”说完一甩手离开了爬犁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宝贵懵懂的问身边的桩子:“刚才那个姐姐怎么了?” “不知道。她刚才嗷嗷的一通喊把我的觉都弄没了。” 招娣刚出去,大奎火急火燎喊着宝贵的名字闯了进来。当他看见宝贵时担心的问:“你怎么了,啊?” “我没事呀?”宝贵被问的愣头愣脑。 大奎掀开熊皮仔细看了一下宝贵:“真的没事呀,哎,那丫头咋哭着出去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招娣哭了?” “是。擤着鼻涕走的。” “她为什么哭?” “不知道,我叫她她也没说光是抹着眼泪走了,我就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嗨,这丫头怎么还哭上了。”宝贵奇怪了,他掀掉熊皮起身对大奎说,“走,出去看看去。” “看什么看。”平躺着的桩子看着天花板说,“你把人骂哭了还装不知道。” “我骂她了?怎么可能?我怎么骂的?” “人姑娘进来就叫你,你光贪着睡觉也不理人家。后来好歹你是醒了,可眼睛不睁就骂人家,还让人死去?” 听着桩子的话,宝贵想起了自己的梦,他苦笑着坐了回去。 大奎奇怪的看着他的表情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丫头是把我梦里骂人的话听成骂她了。” “是这样啊,你等着,我去给你解释解释。” 大奎起身刚要走,宝贵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哎,你们怎么在这?” “怎么是我们在这,这不是你回来了吗,看来你是真累蒙了。” “到了,那爬犁怎么还不停。”宝贵奇怪着站了起来想看外面。 还没彻底到。“大奎示意他先坐下,“我是看见了爬犁来迎你们的。” “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爬犁。” “谁知道这是你的爬犁。自从你离开第三天,赵连长就像神经了似的,每天天一亮他就拿着他那个剩了一只眼的破望远镜往山下看,只要有人经过他就说是你回来了。他要光说说也行,他还打发人下来接。山上大多数是伤号,能跑山的就数我行,每次下山都得是我。好在咱这地方背静行人少,这要是搁在繁华路段,我非让他折腾希拉不可。今天他又说是你回来了。我昨晚负责巡山有点累想抗他的命,后来指导员也说好像是你们,他说看着一个拄辊的人像齐爷爷。这我才下来。” “连长他们的伤怎么样了?” “伤员们的伤都在招娣的监护下好的差不多了。但新的闹心事也来了。” “又来什么闹心事了?” “粮食呗,吃的呗。” “咱们当初不是备了不少粮食吗?” “当时没想到能待这么长时间。军长当初说过些日子就来接咱们,后来又命令就地隐藏。早知道这样怎么也得多留他一车。赵挑水想出去打点猎添补一下,指导员怕枪声暴露目标不让。” “断粮几天了?”宝贵焦急的问。 “还没断呢。就是不敢敞开吃了。我们这些没伤的每天只给一个窝头。伤员们现在还能坚持一日三餐不怕你笑话我都三天舍不得拉屎了。我怕肠子空啊” 大奎的最后一句话给宝贵压出了一个憋不住的苦笑。 “兄弟们反应怎么样?”带着苦笑宝贵关心的问着。 “兄弟们没说啥。咋回事大家都清楚。大家都是苦出身,这点事还能抗住。” 快到鹅头峰山脚时,郑大蒙在爬犁外把这消息告诉了宝贵。宝贵走出爬犁时,正是太阳中天光芒四射之际。缺觉的宝贵被反光的雪原晃得有些头晕。就在他揉头擦眼调整时,齐爷爷把自己的狗皮帽子扣到他的头上:“郎小子,戴这个就好了。” 不知是真的好使还是心里作用,在遮眉挡眼的狗毛遮盖中强光还真的不再那么刺眼。宝贵扶正了帽子适应了一下光线后佩服的对齐爷爷说:“爷爷,你真有办法,这东西还真顶用。” 齐爷爷完颜一笑:“郎小子,这玩意只管眼前,你可有大事等着处理。” “你咋知道的。”宝贵对着太阳揉着自己的双眼 “你真当爷爷老糊涂了。”齐爷爷深吐了一口气,“小子你要记住,在人世欠什么都不能欠人家感情 。懂吗?” “懂,懂。”顺口搭音的宝贵刚应了两句就不解的反问齐爷爷:“哎,爷爷,我欠谁感情了?” “刚才那姑娘是怎么回事?”齐爷爷用下巴指了一下赌气先走在前的招娣问。 “你说招娣呀。她是我们新认识的朋友。”宝贵看着倔得倔得快速奔走的招娣背影的把认识她的过程精炼的讲给了齐爷爷。 “这姑娘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齐爷爷听完宝贵的讲述警告着宝贵,“刚才一见面她就急三火四的打听你,我们告诉她说你没事正在爬犁里休息,她是说什么都不信,非要亲眼看看。这可绝对不是一般朋友的关心。你要是没那意思可要早点断了她的心思。否则姑娘会越陷越深坑人呐。” “这怎么可能。我是有媳妇的人。”宝贵讪笑着跟齐爷爷说。 “隋唐里的罗成不就娶了七房媳妇吗。” “罗成谁能比?我跟他比就是个萝卜。” “反正你小子心里得有个数。” “爷爷,你想多了。你没想想大奎和这姑娘配不配?”宝贵也用下巴指了一下追上招娣说话的大奎提示着齐爷爷。 老爷子用鼻子淡淡的哼了一下:“姑娘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不信你就走着瞧。” 开始要爬山时,李文顺和李天龙带着马匹和人员接下了山。见到齐爷爷,李文顺严肃并正式的给老爷子敬了个军礼:“齐爷爷辛苦你了,李文顺代表游击军感谢你。” 齐爷爷被搞的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了,他拨下李文顺敬礼的手:“你这孩子,跟我怎么还来这一套。留给我的小伙子们我都囫囵个给你带来了,你还是去验看验看他们吧。” 在李文顺陪着齐爷爷挨个验看着运来等人时,抽身出来的宝贵来到了孤单躲在一旁的招娣身边。走到了能听见平声说话的距离,宝贵陪着笑脸招呼着招娣:“妹子,还生哥哥气呐,哥哥这两天累了。被梦魇着了,你叫哥哥时哥还在梦里没出来。” “是吗?” 出乎宝贵的意料,他本以为招娣会跟他哭闹一番,或者大度的表现不以为然。但是招娣的回应却是莞尔一笑:“宝贵大哥,刚才的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你累了好些天骂几句人是应该的。我应该理解。” 招娣的回答让宝贵一下变成了哑口无言,他尴尬的看着招娣一时无言以对。 “咋了大哥,是不还想继续骂两句解解乏?”招娣继续解气的抢白着尴尬的宝贵。 无法进退的宝贵只能僵在原地陪着笑脸听她挖苦。 宝贵的这个无可奈何的冷处理还算成功,招娣挖苦了几句得不到他回应。自己也感到了没劲。俩人沉默着谁也不再说什么。这样的局面持续了足有一袋烟。就在宝贵不知该如何结束这难捱的场面时,李文顺冲他们喊道:“走了宝贵,赵连长在山上等你呐。” 如获特赦令的宝贵暗暗长吐了一口气:“走吧妹子,别让山上人着急。” 招娣由她挎在身后的卫生包里掏出个花手绢包没好气的塞给宝贵:“拿着,吃饱了好有劲骂人。”说完调皮的一笑走了。 过来迎他俩的大奎让过招娣好奇的问宝贵:“兄弟,妹子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宝贵掂着手绢包:“谁知道,这不还没看呢吗。” 大奎拿过手绢包麻利的打开,一只烤熟的兔子腿露了出来:“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呢,赶紧吃了吧,这是妹子特意给你留的。” “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巡山,我绊了这只跳子,这么个一人吃不了俩人吃不饱的东西我就私下给它烤了,前半截我给造了,后半截我送给了妹子。现在你有了这条腿不是妹子给你留的还能是那来的?” 宝贵点点头:“既然是你绊住的你就把它吃了吧。” “这不扯呢吗,妹子送给你的我怎么能吃。” “就算你替我吃的,这东西土腥味太浓我不得意它。“宝贵很认真的说着。” “真的?那你就还给妹子,现在在山上能吃口肉可不是件容易事。” “那你就替我还吧,连长正急着见我呢。” 宝贵这句是真的。刚刚走到半山腰,就见赵德胜趟着没膝盖的雪一拐一拐的迎了下来。同齐爷爷等人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就点名把宝贵叫到一边。看到大家都前头走了他才压着嗓子问宝贵:“见到弟妹了吗,生的是姑娘还是小子?” “我根本就没找到她。”宝贵满口失望的回答着赵德胜关心。 赵德胜安慰性的拍了拍宝贵的肩:“别上火兄弟。慢慢找。” “连长,我怎么听说咱们的粮食不够吃了,是真的吗?”宝贵主动为替他遗憾的赵德胜转移着话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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