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羊（2）

过了半晌，房门“吱呀”一声响起，一个小脑袋歪着脖子，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许久见没有反应，大姐知道，小云朵这是睡着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小家伙被打后总能很快进入梦乡，这个道理直到后来大家才明白。

大姐轻轻关上屋门，安静到连一丝尘土都没有落下，她不想打扰小云朵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砖土砌成的房屋内散发着一股子的泥土香气，十分好闻，小云朵就在这样的气味中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的嘴角咧开了，想必是梦到了什么。

……

“从今天开始，这只小羊就是你的了。”

小云朵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无比开心的道了一声谢。

接过父亲手中的小羊，小云朵高兴的几乎就要蹦了起来。

接过绳子的那瞬间，她清楚的意识到，这只小羊是她的了，谁也夺不走它。

清澈如水的眼睛，纯净的就像是蔚蓝的晴空，微弱的阳光照在它的眼睛上，就像是点缀了几颗夜空中的星星，美轮美奂到极点。

小云朵甚至都不敢抚摸它松软的后背，生怕它一个不留神就像云朵一样散掉。

“太美了！”

大自然的造物鬼斧神工。

时间一晃，六七年过去了。

小羊长成了大羊，小云朵也长大了，不过她每日上学回家第一件事依旧就是带着小羊去吃草，河边的野草割了一茬又一茬，村子里的环境也是变了又变，原本那条秘密的猪草基地也因为去的次数多了，变成了一条小路，紧接着那条路就被人给开发了出来，里面大片的土地种上了山芋，若是到了十月份前后，那些山芋各个长的健硕肥大，路过的村里人就这么随意的拔出一根藤，然后将山芋放在一旁的小河中洗洗，便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那爽脆的口感，简直令人垂涎。

然而今天，小云朵照常放学回家，沿着一路割了不少的肥嫩草叶，兴高采烈的赶回家，奇怪的是，今天通往家的路上，出现了两条整齐的车轮痕迹，这在当时的村子里还是特别少见的，沿着车辙，小云朵一路来到了自家的门前。

没错，这辆拖拉机竟然就停在自家的门口，小家伙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忽然感觉心中有些烦躁。

父亲大人正站在门口，与一位中年大叔激烈的交涉着，大叔掏出一叠纸票，脸色十分为难的样子，两人就这样来回掰扯了一两分钟，父亲貌似松口了，收下了那一叠纸钞。

紧接着，小云朵就看到了令她惶恐的一幕，小羊被强行从家中拖了出来，而它的四肢被牢牢的捆死。

“这是要干什么？”

小云朵一时间懵了，她实在没有向那方面想，可是当小羊真的被扔上了拖拉机后，她才如梦初醒，一把扔掉了书包和粮草，朝着家门口就是一阵狂奔。

“羊！我的羊！”

……

小云朵猛地惊醒，她的眼眶中晶莹的泪水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哭声的动静很快就将大姐和母亲惊动，两人着急慌忙的冲进了屋子，看着一脸泪水的小云朵，以为是疼痛导致的，赶忙上前安慰她。

母亲轻柔的拍着小云朵的后背，过了许久，她的抽泣才逐渐平息。

“小羊呢？”

“小羊？”

母亲一脸问号，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是羊早就已经送走了，那只羊不过是隔壁邻居家暂时寄放在这，就在刚才他们一家人刚刚领走，估摸着这一刻已经宰了都有可能。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说，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小羊回家去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再来的，到时候它就一直住在我们家了。”

小云朵傻乎乎的信了，眼角也逐渐扬了起来。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小云朵还在期待着小羊来家里，终于有一天，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的愿望实现了。

大队里为了鼓励徐爸今年的突出贡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头小羊，直接给送到了家里，不过随后大队的干部就跟父亲在房间里鼓捣了半天，不知道商讨些什么，总之，这只羊已经是属于徐家的了。

弟弟这时的兴趣完全不在羊的身上，或许他更喜欢与其他同龄的小伙伴下水抓鱼摸虾，所以这养羊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小云朵的身上。

这可把小云朵激动坏了，朝思暮想的小羊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就差睡觉都要抱着小羊了。

从这天以后，每天喂羊就成了她必须要做的事情，甚至于自己的饭可以少吃，也不能让小羊饿着。

这样幸福的日子过了很久，小羊在小云朵的照料下逐渐变成了大羊，至少来说体型是大了不少。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父亲却是经常朝着镇上跑，每次回家看着小羊的眼神就有点怪，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小云朵自然也察觉到了一些，她回忆起当初的梦时，生怕出现那么一天，自己养的羊被一辆拖拉机拖走，她却只能无力的看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那眼神就像是要生吞了她的羊一样，这让小云朵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她真怕当初的那个梦会成为现实。

年幼的小云朵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与小羊分离的念头。

她无法忍受小羊被五花大绑，扔在硬邦邦的拖拉机后座上，随着车子的一路颠簸，最终去往那个被宰杀的归宿。

“绝不！”

小云朵的性子固然柔弱，但骨子里，她也是一个极端固执的人，她养的羊，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抢走？

可是她明白，如果父亲真的想要带走她的羊的话，她没有任何办法，唯一不被抢走的方法只有自己将其放走，这样的话，至少能够避免被屠宰的命运。

可是一旦做了这件事情，自己铁定少不了一顿毒打，那种痛彻入骨的感觉至今令她心有余悸。

然而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