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众人嘲弄

“爸，等过几年，我们日子过好些了，带你城里看看，出去旅游旅游，咱们坐坐高铁和飞机。”宋冬青说道。

宋锦连连摇头，“太贵了，太贵了！要攒多少时间钱才能买张票？咱可千万别乱花钱。”

宋冬青笑道：“光攒钱肯定不能，可是钱不是光靠攒出来的，得想办法赚。”

宋锦说，“我怎么不知道钱要靠赚，可咱们村里有什么啊？就出点茶叶、香菇之类的，挑到镇子上还卖不出个高价。人家知道是咱们村子里的人，还要压价——知道你那么远挑过来，不可能再挑回去。”

“交通不便是咱们村子贫穷的一个重要原因。”宋冬青说，“没什么人来我们这里，也就没人知道我们这里的好。”

宋锦有些好笑：“你说我们这里哪里好？就那几个破山头，咱们几个破房子。”

“咱们这里好的地方不少呢，咱们这空气好，山里也有不少山货。”宋冬青有不同的看法，“就咱们村的破房子在别处也是宝呢！”

宋锦很诧异，“啥？我们这到处漏风的房子是宝？”

“对呢，专门有人购买我们这些老房子，然后拉到别的风景区，一模一样得建起旧房子来。”宋冬青解释道。

宋锦很困惑，“为啥？”

“人家是要建古镇，老房子才有古镇的味道，所以才要买这些过去的砖瓦过去建。”宋冬青说。

宋锦依然不明白，他只觉得城里人有些奇怪，新房子不要，要破房子。

“还有咱们村里山里的菌菇、竹笋、野菜在外面都卖得很贵。像那个羊肚菌都要上百元一斤呢。”宋冬青说。

宋锦听到价格很心动，但是一想又叹气，“咱挑到城里恐怕都坏了。”

“卖到城里可不行，得卖到远的地方才值钱，越是大城市越贵。”宋冬青说道，“现在外面都在网上购物，咱们以后想办法都把这些放到网络上，卖给大城市的人。”

“卖给他们？”宋锦很吃惊，“东西咋给人家？”

“当然是邮寄给他们。”宋冬青说。

宋锦听得仿佛天方夜谭，荷湾村地处偏僻，连网点最为广泛的邮政局也只是每个月才来一次村里。村里人也很少邮寄东西出去，要把这些东西邮寄给千里之外的大城市，超出了宋锦的想象范围。

宋锦有点不相信宋冬青说的话，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要想富，先修路。”宋冬青喃喃说道，“这句话可真是太有道理了。”

“修路就别想了，咱们修不了。”宋锦击破了宋冬青的幻想，“咱们村修不了。”

村里人也想过修路的事，但是自费修理难如上青天，一则他们穷，二则老弱病残多，出劳力的也少。至今用的依然是几百年前老祖宗修得那条古道。

“我们再想想办法吧。”宋冬青说。

宋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一早估计村里人都得来找你。”

村里的人听说宋冬青回来了，果然一大清早都赶到宋锦家来看宋冬青。

四年没见，村里人都对宋冬青充满了好奇。

宋冬青出现的时候，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愣住了，谁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清瘦却样貌俊朗的青年人就是曾经瘦小的宋冬青。

“乖乖，冬青，你可大变样了啊！”快嘴三婶第一个反应过来，“你现在可真是城里人了！我都不敢认了！”

宋冬青腼腆打招呼：“三婶……”

只刚唤了称呼，就见三婶转身拉躲在身后的姑娘，“菡萏，你不是一直吵着想见冬青吗？躲在后面干什么？”

菡萏是三婶的女儿，刚满十八岁，俏生生地小脸红扑扑的，她的个子不高，肤色健康，穿着一件粉色的旧短袖衬衫，编着两个麻花辫，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一双杏眼飞快掠过宋冬青，像被烫到一样慌忙瞥开目光，躲到母亲身后，小声嘟囔道：“妈，你瞎说什么呢！”

三婶大声说道：“我哪里瞎说了？你昨天晚上不就念了一晚上冬青吗？”

菡萏的脸更红了，拉着三婶想走，三婶不肯，“你急什么？这不才见着面吗？冬青，你说是不？”

宋冬青憨憨一笑，招呼众人：“大家进屋坐吧。”

菡萏的目光再次滑过宋冬青，抿着嘴，低头不说话。

众人已经挤进了宋家那间小房子里，宋冬青见菡萏没动，招呼她：“菡萏，进来吧。”

菡萏这才低着头进了宋家的屋子，捡了个角落站着，偷偷看向宋冬青。

大家都是来看宋冬青的，见他比从前神气斯文，按捺不住问了许多问题。

大多都是关于外面的情况，不少人看他这模样，也想去外面捡钱去。

宋冬青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他们，众人听得悠然神往，恨不得此时飞到山外面。

“冬青，你什么时候回城里？带我一起去呗！”一名瘦小的年轻人说道。

宋冬青记得他是高俊，虽然叫这个名字，但是他本人又矮又黑，倒有个绰号叫矮丑。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也带我们去呗，咱们跟你一起混。”

宋冬青望了望他们笑了笑说：“我不打算回去了。”

众人都是一愣，宋冬青拿出了自己带回来的一包东西，里面全是书本、铅笔之类，“我决定不走了，我要把咱们村里的学校重新建起来。”

众人都傻了眼，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宋冬青。

高俊忍不住开口道：“你要留下来？那你干嘛去读书啊？”

“读书不是为了离开贫困，而是为了改造贫困。”宋冬青说。

“得了吧，你就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另外一名叫陶显的青年取笑道。

众人都觉得有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亘古不变的道理，除非混不下去了。

宋冬青笑了笑没有辩解，“明天开始，我会去村里学校上课，想要念书的明天都来，我这里有课本，来念书的自己领，学生年龄不限，你们只要想念书的，都可以来。”

众人在议论纷纷中散了，菡萏走在最后，看了一眼宋冬青，悄悄走到他身旁叫了一声：“冬青哥，我也能来吗？”

“你当然能来。”宋冬青很高兴有了第一个学生。

“菡萏！菡萏！”三婶高声叫道，“你拖拖拉拉干什么呢？”

菡萏忙慌慌张张地跑向三婶，三婶的脸色很难看，“你和他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菡萏小声说道。

“没什么？你这么大的姑娘了，要注意避讳着点，要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呢。我告诉你，舌头根字下面压死人！”三婶满脸都是不高兴。

菡萏低着头，越走越快，三婶在后面撵道：“你跑那么快干嘛？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了？”

宋冬青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心里有些没底，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步会走得怎么样。

他知道所有人想要的是从他这里找到快速挣钱的办法，好使他们自己能够摆脱贫困的困扰。

但他不想把所有人都带出村子，抛下故乡。

宋冬青望向了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峦，正值春日，万物复苏，山峦上的植物都披着绿色，那绿色却不是浓得欲滴，是一种轻灵轻快的柔嫩，带着清浅的味道，阳光直射下，那清浅似乎变得透明，似一块薄而清透的翠玉。

一切都在悄悄地萌芽，等待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