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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恶都监作威生事,智员外巧布迷雾

小说:北宋包公演义 作者:冷雪散人 更新时间:2022/6/2 10:40:13

话说包拯一行那日到达许州,就相请许州通判张士安同往鬼怪出没受害之江家探看。经包拯询问江母,促张通判凭捕风捉影布置捕快拿得凶犯,拷问出实情,依法判处之,方平息去刘女编造之鬼怪害人妖言,使地方恢复到以往的正常秩序。此后不久,包拯一行便辞别许州官吏,动身南下,将前往蔡州巡视。

当包拯一行之车马驶离许州,经临颍、郾城、西平、上蔡诸县,沿途走走停停,意在体恤民情,整治地方愆尤。有闻蔡州驻泊都监阎士良支使兵丁乞取钱物,明买暗抢骡马牛羊事件不仅祸害蔡州辖境,亦波及至许州毗连县域,弄得诸县怨声盈路,终诉状至州府。或许是官员相互权力掣肘,以致推诿扯皮,权势者为祸不能惩处,事态不能遏止,百姓已投告无望矣。从而民间才士颇有訾议,诸县官吏未同流合污者口多微辞,百姓更畏兵丁若畏匪也。

然于上蔡地方时,又闻县城西卧龙岗有鬼魅游弋山林中,其形蜲蛇姌袅、飘忽若神,能摄人魂魄,凡不幸见者,不几日必死于非命。还说此鬼魅乃年前县城一富家女儿发疾暴死后的亡魂,并说此事与那将兵丁祸害地方的驻泊都监阎士良不无关联,使其亡魂不宁,幻化成孽邪之气而作恶。对此,虽是一些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若引诱使之道以详细,却说是听他人云云,终不晓实情矣。

却说这日,包拯一行正经过那平地突起,蜿蜒如龙的卧龙岗山麓,将距离上蔡县城不远时,但见于官道旁,依山伴城建有一座庄园。其庄园乃砖木交错建造、结构恢弘,那拱角飞檐于苍翠山林、碧绿田野的映衬下增添几分典雅;那青砖黛瓦于日晒雨涤、风袭霜侵的洗礼下早失光采,更多几分古朴,可知庄园建筑已颇有些年岁矣。当到得庄园门首,只见开阔的庄门顶上匾额端挂,匾中醒目地刻着“芦岗客栈”几个书法大字。艾虎见之,忽勒住缰绳于包拯车傍言道:

“大人,记得在端州时,一次与祖无择先生闲话家乡事,听先生言及祖籍原是范阳,祖辈至道年间才举家迁入上蔡,并于城西购置房舍,经营有芦岗客栈,想必就是此庄园,今恰好路过,是否登门拜会?”

闻艾虎言罢,包拯就特意下得马车来,艾虎诸人亦赶忙着下马相侍。待环视周遭景象,见庄园非常冷清,门可罗雀,但也确实古朴典雅,包拯略着思量后言道:“此岗下庄园既是客栈,又距离县城不远,想来欲解山林鬼魅之惑,借此歇脚或许合适许多。”

于是,一行人引车马走进庄园,吩咐客栈伙计照料马匹,喂些马料不细说。当包拯诸人步入客堂,更见冷冷清清,鲜有客人,间接的使那店小二、掌柜等对包拯诸人的到来倍加殷勤,侍候的不亦乐乎。却使包拯诸人颇感疑惑,不免有人开口道:

“此客栈临近县城,又坐落于官道之上,经营如此惨淡,岂不怪异乎?”

因店小二不过二十青春年华,听得此言就有些抱怨的道:“若不是因山岗上有鬼魅摄人魂魄,害死人命,过往客官都恐招不测……”

但客栈掌柜是位年逾半百之人,老成持重,他忙插言解释道:“虽是数月来传闻山岗上有鬼魅害过人命,实乃山岗西北蟾虎寺一带事情,距离庄园相去甚远,那鬼魅亦不曾至庄园作孽,诸位客官不必顾虑。”

可是,他岂知包拯诸人却有意追寻鬼魅底细,以便设法剪除地方祸害。故而,包拯诸人亦不异议,不仅就客堂要求掌柜准备酒食,又要求整顿客房,欲在此投宿几日。这不,店小二见今日诸位客官一反常态情景,反而稀奇,在听从掌柜吩咐前去做事时,难免口内嘀咕两句,以释心中困惑。

未过多久,已经安排好酒水,相应的菜肴也都陆续烹饪上桌来,包拯诸人遂相继入坐饮食。——因平常包拯夫妻就不讲究那过多的繁文缛节,更不说如今为掩人耳目,自当行事默契。得一时无话,艾虎趁掌柜于旁伺候之机,突然问道:

“敢问掌柜可是姓祖?识得此县一位姓祖名无择,字择之,现年只三旬有余的先生否?”

那掌柜闻此,用目光将艾虎打量一番,转而问道:“请问这位客官,如何识得我等少东家?”

艾虎答道:“在下艾虎,二三年前得祖无择先生游历端州,有缘结识;今途经贵地,可否请掌柜传达一声,但愿与先生一叙久别之情。”

对此,或许掌柜是心有疑虑,在迟疑未答间,不想那店小二心直口快,却走过来道:“如今要见我等少东家,就算福掌柜能差人千里传话,恐也难达成客官心愿。——若是要见老东家,今日倒正巧来庄园没去。”

然店小二将话说完,就惹得福掌柜当着包拯诸人之面憎厌他道:“这嘴上无毛的小厮!今何苦又这般多嘴多舌?”

见此,包拯忖了忖言道:“掌柜无须多虑,我乃监察御史包拯,亦是汝少东家故交。——现奉朝廷之命整治许、蔡各州县狱讼、军戎、营作诸事务,望掌柜莫心存戒备,能坦诚相待。”

当福掌柜闻知,惶恐不敢举目直视,赶忙携店小二施礼道:“恕我等小民有眼无珠,不识尊驾,多有冒犯,望大人宽饶!”

所幸,包拯素来不纠缠于那些虚礼、客套上,遂将手示意他二人起身,并言道:“汝二人无须束缚自己,都起来说话。”

当他二人站起身来,亦不用包拯诸人言语,福掌柜就急急的吩咐店小二去请老东家,前来会见包大人。借店小二听差使去请之机,福掌柜却不惜将东家情况与包拯诸人讲述一番。

原来,于前年初,祖无择辞离端州,大概径直取道进京,求取功名,并不负所学,得朝廷授以齐州通判之职。赴任至今已有二载,如何能在上蔡相会得他少东家。又言及他老东家事,获知祖无择之父,早年间也曾身居官场,因那时朝廷沉溺于粉饰太平,大兴土木之役;并听任奸佞之臣参与朝政,使阿谀取悦之徒争奏祥瑞,竞献赞颂。只怨他老东家不适世相浮沉,无随波逐流、求容取媚之智,终仕止虞部员外郎,此后厌弃仕途,居家从商。——况且,多年来都督促下人诚信经营,若遇困难者,只顾怜悯其生活艰辛,常慷慨为之。如此从事,他觉得老东家这么些年颇受损失,以至不甚富裕;只不过得邻里许多感激与敬重,知晓他老东家早年于仕途,曾累官至虞部员外郎,故而地方上皆以祖员外呼之。

听福掌柜言辞,感觉对他老东家多年来的行为处事有些不理解。但包拯诸人却就这位祖员外为官时不趋炎附会,坦然弃仕;从商多年又体恤贫弱,乐善好施,实感钦佩。

不多时,于店小二的尾随下,得仍是满头青丝、身姿挺拔的祖员外健步而至客堂。——算来祖员外年龄当不少于福掌柜,这般精神抖擞,更显旷达豪爽、潇洒飘逸的气质。但见,祖员外近前拱手道:

“不知监察御史包大人光临僻庄,接待不周,多有怠慢,罪过,罪过!”

况此时包拯诸人饮食已毕,都随同包拯离座回了礼。于是,祖员外邀请大家至空桌就坐,又忙招呼福掌柜沏茶款待。当落坐后,包拯方才言道:

“拯知端州时有幸请择之贤弟教授小女读书,如今奉朝廷之命巡视许、蔡诸州县,故此借宿贵庄,恐于祖员外多有叨扰,望乞海涵。”

祖员外听罢,言道:“包大人言重矣,吾儿无择能立志步入仕途,当承蒙大人教诲也。”

然包拯却道:“择之贤弟才气过人,非拯当年可比,理应进仕为国家效力。”说话间,得福掌柜沏好茶,领同店小二将托盘端上桌来。待饮过茶水,包拯遂转而言道:“拯一行入上蔡境后,听闻近月来卧龙岗上鬼魅作祟,致使过往商客与远近百姓皆感不安;拯欲查明真相,剪除此魑魅魍魉之祸,慰藉乡民。——祖员外乃地方贤士,望不吝珠玉、知无不言。”

对此,祖员外顿了顿,竟叹声道:“地方官员无视法度,鹰犬自为虎作伥,甚鬼魅之祸患也。——就山林鬼魅事,据乡人传言,乃城中花府已故女儿花如玉之亡魂,亦不知真假。说来,吾与花府还多有交往,可怜花长者越不惑之年时育此一女,自幼十分疼爱,视如掌上明珠。至去岁秋冬时节,忽有一日蔡州驻泊都监阎士良登门花府,只为认花长者之女为义妹;不想事后未及一月,不过桃李年华之花如玉却暴毙闺阁。常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花长者夫妇痛不欲生,终回天乏术矣。尚且早夭之人难免怨气凝聚,视为不祥,花长者夫妇也不敢过多惊动,就葬爱女尸骸于卧龙岗西北蟾虎寺侧,但愿寺庙暮鼓晨钟沐浴下可抚慰亡灵。岂知,下葬当日,花府门人潘辛就失落山林,自此杳无踪迹。不久,花夫人携婢女画眉往蟾虎寺焚香祈福,因画眉服侍花如玉多年,主仆感情深厚,加之胆识过人,途间恍惚有见姑娘亡魂,逐之无处可寻,当夜画眉却暴毙蟾虎寺,追随主子而去。——事情或许耳食之言,然布散渲染,近月来殃及至僻庄,已无过客肯在此夜宿矣。”

听罢祖员外所述,只觉整个事件迷雾笼罩,于连缀的不幸下是否有过多巧合。包拯正思量花府门人潘辛何以迷失山林,下落不明;而驻泊都监阎士良登门花府,特地认不过桃李年华之花如玉为义妹,恐也事出有因、居心叵测。这时,却闻一行之人有言道:

“虽则鬼魅之事使庄园经济困顿,但祖员外不受钱财得失所羁縻,更显祖员外豁达气度也。”

然祖员外尚未言语,得艾虎似乎只为撇开其话题,反而有些戏谑道:“大人,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已闭,当真逗留此岗下庄园,万一鬼魅有意,恐怕难逃劫数矣。”

若非艾虎提及,可能还未必注意,的确客堂中已经撑起了灯火。接着,有人将就艾虎之言刻意问道:“艾少侠仗剑在手,众人不得近咫尺,何惧一身故之少女耶?”

艾虎闻其言,郑重回道:“常言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鬼魅来去无踪,绝非在下擅长之道,若得师伯公孙策至,倒是容易应付。”

对此,因不识者好奇心驱使,有探听公孙策之事迹,又难得祖员外阅历丰富,就不免海阔天空,闲侃些虚无缥缈之事。渐渐夜色已深,于是相互辞别,各自归客房歇息,不必细说。

次日将近午时,经包拯相请祖员外,领同艾虎、包兴几人将冒险深入卧龙岗,前往蟾虎寺一带查证虚实,探求真相。当步入岗岭,但见树木参天、花草荫郁,鸟雀其间追逐鸣啭;涧流清澈、曲折灵动,其实好一方秀丽天地。却因鬼魅害人之事萦绕山林,更增添了不少诡秘色采。且在路途间,又因有人就蟾虎寺命名心生好奇问之,引起祖员外的兴致,有将蟾虎寺之古老来历与同行诸人介绍得一番。

相传,很久以前,蟾虎寺一带岗高林密,沟壑纵横,四周氤氲笼罩。于陡峭涧溪、岗岭密林间,有蟾游于壑、虎伏于隅。二兽结伴而出,害人无数,以致方圆百里谈虎、论蟾色变,进京官道无人敢走。

至东汉永初年间,得道天竺高僧智渊大师率弟子云游四海,路过古蔡境,闻蟾、虎二兽之害,为保此地太平,遂幻化法身,降服二兽。当二兽退去,忽见上空紫气升腾,于岗岭环抱间隐约映现莲花高台,盆中显露一碧眼金蟾和一猛虎之幻身法象。智渊大师通晓天机,见此乃风水宝地,甚为惊喜。为使蟾、虎二兽不再为祸人间,当即合掌礼拜,率弟子在此筑寺修行,并定寺名蟾虎寺,以镇服二兽,教化众生,弃恶扬善。

听祖员外讲完蟾虎寺之神异传说,包拯、祖员外一行已抵蟾虎寺不远处安葬花如玉之墓地,一侧还陪葬着追随而去的婢女画眉坟冢。因将近一载的物转星移,坟墓上已杂草滋长,淹没去了不少的悲凉痕迹。就整个坟茔来看,不过于山林间辟地垒成,未必有何怪异之所在。

突然,得艾虎机警,见一处灌木丛中有异动,忙拔剑上前,厉声叫道:“谁?是人是鬼,若不现身,休怪爷手中长剑无情!”

艾虎话音刚落,就得一位青年手握利剑,携满目敌意跳将出来,与艾虎对峙而立。祖员外见此,呵斥道:“大胆狂徒,有朝廷钦差监察御史包大人在此,休得放肆!”

闻此,那青年仍从容不迫,的确有些见识。只见他丢弃手中利剑,收拾一下装束,才径直至包拯、祖员外近前拜见了乞求道:“小人潘辛,乃花府门人,无意惊扰包大人,甘愿领受责罚。但花府此番遭遇,还望祖员外恳请包大人做主,可否免去骨肉生离之苦,使如玉姑娘能早日归家侍奉其爹娘。”

听他言语,不仅使包拯诸人就听闻已失踪将近一载之人,忽在此现身颇感诧异,更使包拯意识到如此费尽周折,蓄意营造山林鬼魅作祟,势必大有文章。包拯遂招呼他起身说话,有何隐情不妨细细道来。然潘辛起身后,却说与包大人、祖员外等就此荒郊野岭言语恐怕不当,幸蟾虎寺近在咫尺,恳请前往寺中叙谈。

于是,照旧祖员外引路而行,不多时,包拯诸人与之步入蟾虎寺。但见寺庙殿宇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威严壮观;寺院绿水环抱,林木葱郁,花草争艳,可谓另具洞天。且无需寺庙僧人接待,就于潘辛领路下,直取东厢一宁静小院落脚。——看来必定寺中久居之客矣,甚么失踪无迹皆是假相。当潘辛将包大人、祖员外诸人邀请进屋,并急急奉茶伺候,未肯空暇,亏得祖员外催促下,他才应声落坐。随后,经他叙说,使包拯总算拨开雾霾,了解得于上蔡境众说纷纭的山林鬼魅事件之真面目。

原来,那花长者因祖辈恩德,家业殷富,尚且任性好侠,跅弛不羁。只可惜花家支庶不盛,人丁寥落,花长者膝下,多年来就养育得花如玉一女。使花府上下无不疼爱,加之花如玉多半承袭得花长者品质,自幼不爱女红,勤于武艺,擅长骑射。长成已后,若兴致上来,不顾其爹娘担忧,就骑马往郊外射猎;因婢女画眉胆大心细,寻常花长者夫妇都命伊跟着。

这不,大略一年前,也就去岁秋中,花如玉领同画眉于卧龙岗一带射猎,不巧碰见来此蟾虎寺办事的蔡州驻泊都监阎士良打了个照面。不久,那阎都监竟打探翔实,携重礼登门花府,执意认了花如玉为义妹。事虽如此,花长者自知阎都监来者不善,甘心听其摆布,必将父女远离,此生再难相见,又家业后继无人。然忌惮于阎都监权势,一时进退维谷,只能强颜欢笑,暂恭送了瘟神,再作计较。

后来,为搪塞阎都监大献殷勤,彻底断彼欲望而免于祸端,故滋生出花如玉暴毙闺阁,下葬卧龙岗蟾虎寺旁之计策。为了着人照顾小姐,再则坟墓无人看管,倘被桀黠之徒破坏,漏泄机密,岂不骑虎难下。于是,索性编织鬼魅事件,还故意渲染,希图恐吓世人,不敢靠近。——虽说,此后经好事者陆续添枝加叶,闹的远近皆知,骇人听闻,祸及蟾虎寺少有香客,倒也与花府之期许相得益彰矣。

经由潘辛叙说毕,继而,得祖员外言道:“闻花长者与蟾虎寺主持源善大师交情深厚,加上花府历年来对该寺多有资助,能将其爱女避居在此,谋划亦委实周全。”

此时,或许确有勾起不少人之好奇之心,引得艾虎遂向潘辛言道:“既然如玉姑娘避居寺中,何不请出来与包大人一见,定当为花府了却得此桩恩怨。”

对此,潘辛忙应诺着起身去了,不多久,就得姑娘花如玉,婢女画眉,并寺中主持源善大师相继而至,一时都见了礼,也惹得不少目光打量着花如玉,因其习武之故更显爽朗,少去许多闺阁女儿柔媚之气。却生得杏眼桃腮、雾鬓云鬟、削肩细腰,见之确实使人惊艳。

当包拯识得花如玉姿容,终于明白阎士良所谓结交“义妹”,大概是谋图取悦圣心,以期仕途平步青云,何其用心良苦。然借着大家暂时未言语,有感于花如玉、潘辛神情异常,关系微妙之际,倒是画眉胆肥,伺机建议道:

“姑娘,既与潘相公两情相悦,何不就此请包大人、祖员外做主,促成这桩大事,又断了那阎都监的念想,想必老爷、夫人亦不能反对。”

就画眉言语,叫在场之人何以答对,反而使花如玉倍感尴尬,不免怨詈一声道:“这小贱人真是多嘴。”遂转身离开,画眉赶忙跟着,潘辛却不敢妄动,只能目送之消失于视线去。

既而,经源善大师相请,包拯、祖员外诸人都出了那宁静小院,随源善大师前往斋堂用膳。这期间,因提及蔡州官员,感叹驻泊都监阎士良实在恣睢无忌,据奏论知州陈述古则恣横不公,非地方之福也。惹得源善大师打抱不平,说与现任知州陈述古乃建州旧友,认识他为官多年,绝非恣横不公、庸碌无能之仕。进而言及陈年旧事,闲说他当年任浦城知县时办理过一桩摸钟辨盗之趣案,确实值得一记。

据说,这陈述古,字密直,阆州阆中人;乃当年官拜宰相,于康定初年以太子太师致仕之陈尧佐长子。在密直早年任建州浦城知县时,治下有富户遭盗贼,一时捕得数人,皆拒不承认,莫知谁为盗者。经密直审度后,绐曰:“闻本县明心寺有一钟,至灵,可辨识盗者,今当与尔等验之。”于是,密直使人迎钟置县衙后阁祠之,并引囚犯立钟前,谕曰:“不为盗者摸之无声,为盗者则有声。”为震慑盗者,密直郑重其事,自率同职祷钟。祭祀毕,以帷幕将钟围之,暗地使人以墨涂钟。良久,引囚逐一以手入帷摸钟,出而验其手,皆有墨,一囚独无墨,视为真盗,讯之即服。——其实,皆因恐钟有声,不敢摸耳。

此等闲侃之话无须再记,却说这日之后,祖员外有心成全有缘人,有借机试探花长者夫妇意向。得花长者言道:“吾上无男子,只有如玉一女,不能遣之嫁出,纳婿在家则可。”

于是,祖员外道:“既如此,豪门子弟亦难成就。吾见贵府门下之潘公子品性洒落、丰仪出众,又文武兼备,若得花长者与夫人抬举,纳为东床人,堪可两全其美也。”

对此,花长者不屑道:“此子不过一远游之士,父母皆早去,家境不济,几年前困顿在此,吾视才识收留于之已是看重,若纳为婿,安能与小女匹配?”

闻此,祖员外自知与花长者话不投机,遂拿话将他道:“听花长者之意,莫非嫌潘公子功名不就,或是贵府家业已不足养活子女耶?”

花长者夫妇不答,转而撇开话题,暂且也就不了了之。事后,潘辛特地前去拜谢祖员外,凭借与祖无择之妻鄂州江夏黄氏同乡缘故,深究之下还略略有些沾亲带故,便相认作表姐弟关系,进而祖员外赏识之,并收为义子。

再之后,因潘辛成为祖员外义子,身份自是比先前有所不同。又因花如玉怨爹娘嫌贫爱富,违背祖员外好意,使之意愿渺茫,脾气执拗上来当真不可收拾,弄得花长者夫妇烦恼不堪,只好应允女儿,反过来讨祖员外示下。

事至如今,当庆幸有情人将成眷属,但花府顾忌阎都监权势,从中作梗,意欲得包大人做个月老,量阎都监不敢造次。何况于包拯而言,只是顺水人情,无伤大雅,亦无不可。所幸,潘辛至日,有遇知州陈述古,当他获悉情形,恼火不已,诟詈阎都监心怀鬼胎,真真寡廉鲜耻,表示当为花府做主,为花如玉之婚事保驾护航,故包拯顺理成章有将假以媒人这桩美差礼让陈知州去了。

诸事顺意,转眼婚礼即成,当日于花府大摆筵席,亲朋好友纷纷而至,以示庆贺,那热闹景象自不必说。席间,见花长者执酒与祖员外言道:“诚谢祖员外多番相助,若非去岁及时指点,岂能有今日之喜事,当多饮几杯。”此话叫在场之人听来倒也稀奇。再者,就是阎士良虽以新人义兄之名,受邀前来参加婚宴,可怜他计划不成,如鲠在喉,暗恨不已。

况且,在此之前,包拯已将所闻所见阎士良之种种劣迹,调查情况后如实上奏朝廷。不久,朝廷愤阎士良于蔡州肆意妄为,滋事不法,终于痛下决心,下旨将其罢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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