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营救（1）

平台山，山顶是方圆十多里的台地，四周不是悬崖绝壁就是陡坡高坎。董、王、杨、佘、兰等五姓人家散居在东南西北中各山寨，两百多人常年以刀耕火种和打猎为生。平日，官府谁也不会来此找茬，一是那儿山高路远，二是那里民风彪悍。

前不久，杨、兰两姓数十位猎手经杨百中鼓动到尹家峪参加了工农革命军。昨日，革命军残部上了平台山，侯光前领着一百多名枪兵迅疾尾追而来。上了岗垭坡，周大发率军与敌激战半个时辰，因敌众我寡，革命军死伤十余人，最终也没能将侯光前的追兵甩掉。

队伍经过杨家，战士杨三阶要周大发带队伍去杨家寨暂避，被周大发拒绝；后来，队伍又经过兰家，战士兰世全求周大发率大伙到兰家院躲藏，也被周大发否定。周大发不想连累百姓，告诉他俩说，平台山山高林密，只要熟悉地形，可在那儿与敌周旋。

侯光前带领百多名枪兵在平台山对革命军围剿了十多天。周大发率二十余人像捉迷藏一样与侯光前打起了“麻雀战”。侯光前吃了不少哑巴亏。有时，眼看追击目标只有百步之遥，侯光前一下令追击，枪兵们没跑几步不是踩着了猎户们放的铁夹子，就是掉进了猎户们挖的陷阱里。眼看吃的也没了，侯光前派兵到百姓家中索要粮食。那些兵不但一粒粮食都没搞到，反而被当地百姓不是打折了腿就是砍掉了手。

古历三月初十，侯光前率兵趁夜烧了平台山百姓十来户房屋后连忙下山，到尹家峪大肆抢劫半日后赶到八里坡，又将周家台周家房屋点了一把火才解恨，骂骂咧咧回了广林镇。

江山带着李秀贞、王立新找到了周大发，当时却没看到杨百中。周大发说，革命军上平台山后，他与杨百中在一次战斗中被打散了。候光前率兵下山后，周大发带十来人就驻扎到杨三阶家。后来，杨百中带队伍来集合，他身后仅剩下尹家和、兰世全等八人。

“都怪我，好端端百多人队伍快打光了。”见到江山和周大发，杨百中垂头丧气地说。

“敌人一来，队伍还没打，就像抓在手里的豆子手一松就散了。”周大发也唉声叹气。

“莫灰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江山安慰说。

“山榉呢？”杨百中看一眼江山，再将眼神盯着周大发。

“党代表说，他带的队伍不仅损失不大，还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歼灭了三十多个敌人，缴获了三十多支长短枪。”

“他人呢？”杨百中问。

“早已派人下山去通知了，他很快会带队伍上山集合！”周大发说。

队伍中来了李秀贞、王立新两位同志，江山再次将他们给大伙儿一一做了介绍。这天，江山召集大伙儿开了会，一是决定成立党支部，由江山为**，周大发、王立新、李秀贞为委员，并将着力在队伍中发展党组织；二是决定将队伍留在平台山休整，上午由王立新负责军事训练，下午由李秀贞负责文化和政治培训。

会议刚结束，放哨的士兵说周山榉就来了。江山抢先出门迎过去百来步远，瞪眼一看，无不惊奇。周山榉领着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一个个扛着枪上了平台山，其中有红樱领着的十来个女兵。

原来，自缴获敌人三十多条枪后，趁侯光前带兵上了平台山，周山榉寻到了被敌人打散的十多名战士，又号召刘家湾六个年轻佃户入了伍；红樱在刘家湾碰见了从侯家庄园刚逃回来的佣人刘三姑，刘三姑又联络了从侯家庄园逃出来的七八个姐妹来到八里坡，跟着红樱一起上了平台山。

这次，上平台山的还有红樱母亲欧阳氏、妹妹红杏和红桃。自从山松被人劫持后，红樱的母亲心里转了个急弯，明白了在这乱世对恶霸的一味忍让都是徒劳，像她这样善良的百姓不会平安日子过，于是对丈夫周大发、儿子周山榉、女儿周红樱以往的言行和举动便多了一份理解和支持。这回，周家也被侯光前派人烧了，听红樱说要跟哥哥山榉一起上平台山，母亲横了心，毫不含糊带着红杏、红桃一起来了。走的时候，她还唠叨着，一家人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本来，红樱也去找过唐叙英，甚至还找过郑冬梅，动员她们一起上平台山，请冬梅给战士们教一些武功。但唐西章急着赶回部队，不仅要带十几个唐家子弟，还要带郑冬梅和唐叙英随他从军。这是唐千爷决定了的事，红樱好说歹说了两三天都没达成她的心愿。前天，唐西章带着这帮人离开了唐家，离开了八里坡，回津市去了。

红樱十天前开始学打枪了，那是她缠着哥哥山榉教的，先开始学打长枪，后来学用驳壳枪。这家伙似乎对枪有天性，一学就会，而且打得也准。上平台山时，山榉先给她发了一杆长枪，可红樱硬是不要，说只要别在他哥哥腰间的那把驳壳枪。山榉拗不过妹妹，最终将好不容易从敌人手中缴获的那支心爱的驳壳枪给了红樱。

江山见到红樱，睁大双眼对她全身上下打量着。红樱上穿一身蓝底白花竹布衫，下穿一条青布裤，脚穿一双布鞋，腰间束着皮带，别着一把短枪，瞧那神态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眼前走来的红樱她哪像从前的学生娃呀，她英姿飒爽，倒真像一个革命军女战士；她身后还站着十来位革命军女战士，红樱更像一名女队长。

“江老师！”江山还沉迷在自己相像之中，听到红樱一声招呼。

“从今日开始，你应该改口叫我江山同志！”江山笑嘻嘻说。

“娘，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江老师！”母亲带着红杏、红桃走来，红樱介绍说。

母亲举目把江山打量一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江山跟红樱的母亲打招呼，叫了她一声大娘。红樱的母亲皱皱眉，拉长了脸，似乎显得不大高兴，喊一声红樱，扯着她的衣襟故意问，红樱，这怎么回事呀？其实，红樱只是跟母亲坦白过自己的心思，但还从未有机会向江山面对面说过。红樱羞红了脸，一时没好意思解释。

“江老师，我姐说，她心里只有你，你也该改口了，叫我母亲——娘！”红杏在一旁给她姐姐红樱解围。

“红杏，别瞎说！”红樱一听，一枚鹅蛋脸顿时变得通红，连忙呵斥红杏。

“大姐就是这么说的！”江山还没开口，红桃又在一旁插嘴。

江山突然听到这话，毫无心理准备，眨巴着眼，张开嘴，不知如何是好，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叫旁边的人看了十分揪心。

“江老师，你就叫一声娘吧！”旁边的女兵们一个个嘻嘻哈哈喊道。

这时，江山更是一副窘态。他想到自己母亲，可他没一点儿印象。原来，一岁时，江山的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将他拉扯大。但十三岁那年，江山的父亲也去世了。幸好，叔叔一家对他疼爱有加，供他上学读书。想到此，江山倒觉得认个娘也无妨；但一想到自己以往只顾读书，而今参加了革命，茕茕孑立倒好，一旦儿女情长，自己若有三长两短，岂不连累他人。思来想去，江山瞧一眼红樱，再瞅着她娘，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心里的话到了嘴边上，这时，红樱的母亲说话了。

“只要你对红樱好，叫大娘也行！”红樱的母亲拉着江山的双手笑呵呵说。

“娘！”江山对红樱的母亲称呼道，接着又轻声说：“我会像山榉一样，对红樱好！”

听江山叫了一声娘，红樱的母亲咧嘴笑，跟着大伙儿来到杨三阶家。

杨三阶家坐落在杨家寨**，杨氏一族十来户人家散落在一道林木茂密的山梁下，寨子前面像一座伸进海里的半岛，三面悬崖绝壁，绝壁底下就是连着尹家峪的羊肠湾。那半岛似的地带有五十来亩梯田，错落有致。阳光下，田地里黄灿灿的油菜花盛开了，泛着金光，随风摇曳。

周大发、杨百中、刘秀贞、王立新等人围过来了。见到红樱的母亲带着红杏、红桃，周大发急忙迎上去，叫一声：“她娘”，眼眶里的热泪就不停在打滚。欧阳氏反而显得有些淡然，笑呵呵道：“回来个把月了，家里门槛都不跨。我晓得，你有你的事，我也不怪你。”接着，周大发将他与杨百中结为老庚的事告诉了欧阳氏，杨百中认了他结拜的嫂子。

这天，除了儿子山松，周大发一家人也算小聚了，总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