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泥鳅开溜

枪声刚响起来时，指望靠着黄四毛发一笔横财的小泥鳅跟着黑和尚冲进了酒楼大厅，躲在一个角落里，暗暗观阵。

一开始，他只是祈祷黄四毛和他的同伙得手后赶紧脱身，不要被黑和尚等人抓住才好，免得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给搭进去。

待黑和尚被炸死后，小泥鳅的内心终于多了一份庆幸，只要自己再不露痕迹地帮黄四毛一把，让他和同伙顺利逃出听风楼，就将大功告成。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没有按照事先设定的剧本来演。

那冒充伙计的同伙居然在背后偷袭，用手雷把黄四毛给炸死了！

“坏了，要出大事……”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小泥鳅陡觉脊背发凉，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扑面而来。

邓湘侯被杀，赶到现场的警方将整个听风楼封禁起来。小泥鳅身为邓家的护卫，又是凶手作案的目击者，被调查询问了好几遍。

小泥鳅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敷衍过去，总算获得了自由。

但回到家里，他依然阵阵后怕，越想越不对劲，吩咐荷香赶紧收拾东西，跟着自己转移。

荷香不明就里，一边收拾一边埋怨道：“又没有催命鬼来找你，发什么神经，非得马上要搬家……”

小泥鳅着急地说：“你懂什么，催命鬼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你再磨叽一会儿，真的就有人上门来要咱们的命了！”

荷香虽然出身青楼，其实也是个本分女子，被小泥鳅的话吓着了。她不敢再多嘴，赶紧胡乱收拾了一番，拎起两个包袱，腆着肚子和小泥鳅匆匆出了门。

小泥鳅在巷口往左右一瞅，看见外面正好有辆黄包车，拉着荷香迅速坐了上去，吩咐车夫：“快，往前走！”

“好哩！”

车夫好不容易等到一趟生意，撒开双腿，拉起黄包车就跑。

小泥鳅侧转身，悄悄从车上回头向身后的巷子望去，看见一辆警车从后面的街道上驶来，正好停在自己刚刚出来的巷口上。

“弟兄们，就是这条巷子。动作快点，进去把那个小泥鳅给我揪出来，千万别让他跑喽……”

侦缉队长马向光从车上跳下来，指挥一帮警察快速冲进了巷子。

“妈的，幸好跑得快，不然等马向光找上门，想跑都来不及了。”

小泥鳅捂着胸口，出了一口长气，暗暗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

“两位客官要去哪儿，给个方向吧。不然，德城这么大，我总不能拉着你们在街上瞎跑吧？”

车夫拉着黄包车跑了一阵，见小泥鳅和荷香都不吱声，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放慢了脚步，回头催问起来。

刚才走得急迫，小泥鳅心里忐忑，也没想好究竟要到哪里去，听车夫一问，连忙说：“这位大哥，你是街上的人吧？我老婆快生了，想找个地方待产。有没有价钱合适又比较偏僻安静的地方，介绍我们先租个地方住下。除了车钱，我还可以给你点儿介绍费……”

小泥鳅本来是病急乱投医，随口一问，不想还真的问对人了。

这些拉黄包车的，每天走街串巷，各种道听途说和民生消息没他们不知道的，鼻子耳朵几乎比猎狗还灵。

听小泥鳅说要租房子，车夫马上接口道：“这位客官，我认识一个老婆婆，老头子前两年死了，现在一个人住着独门小院，安是安静，就是太孤僻。她一直想找个可靠的房客，把房子租出去，既能收租金，又有人陪着她，给她做伴。我看，你们俩正合适。”

小泥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安身之所，兴奋地说：“快，快带我们去！”

黄包车夫能捞到外快，心里高兴，拉着他们在街上七弯八转，来到那座小院时，小泥鳅的脑袋都差点被绕晕了。

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

“哼，老子这么精明，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马向光能掐会算，他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小泥鳅暗暗得意，和老婆婆一番讨价还价，谈好了房租，又给了车夫一点好处费，封口道：“大哥，我和我老婆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现在她家里人找得紧，你可千万要替我们守住口风，别让她家里人找到这里来。不然，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保不住的。”

车夫信誓旦旦：“放心吧小兄弟，这种事，我心里有数。”

打发走了黄包车夫，小泥鳅和荷香关在房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言以对。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荷香感觉有些饿了，终于开口道：“出来就带了两包衣物，别的都没带，我们吃什么呀？”

小泥鳅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叫，伸手往口袋里掏了几下，付完一个月的房租和车费，已经没剩下多少钱了。

虽然现在是在躲险，但也不能光喝水不吃饭。他咬牙递给了荷香一叠金圆券，说：“我现在不方便出去，你是个孕妇，没人会在意你。你拿钱去外面买点吃的，最好是熟食，在锅里热热就能吃。”

荷香撇着嘴说：“这么点钱，还是金圆券，也买不了多少吃的呀？”

“哎呀，先对付两天再说。只要风声过去，我自会想办法。”

现在几乎走投无路，小泥鳅也没别的主意，只好先安慰她，让她赶紧出去买吃的，填填肚子。

荷香站起身，见墙上挂着个竹篮子，取下来挎在手腕上，慢吞吞地走出小院，到街上去买食物。

小泥鳅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回想自己和黄四毛密谋刺杀邓湘侯的点点滴滴，当时只想着怎么发财，被利欲冲昏了头脑，完全忽略了黄四毛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黑手如果是保密局，他们既然能杀黄四毛灭口，当然也不可能放过自己。如果不是保密局在幕后策划，那真正的主谋又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邓湘侯呢？

莫非，是因为和*党有联系？

作为邓湘侯的跟班护卫，又是老家的亲戚介绍来的，邓湘侯对这个看似不太起眼却比较精明活泛的小个子还算是比较客气，也比较信任。

有一次，**馆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和邓湘侯做棉纱生意。可是，随着国共两党间战事吃紧，棉纱早已被列为管制物资。

在风口浪尖上，做这种生意，无意是值得怀疑的。

俩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下午，最终也没见他们签署什么合同文件。

临走的时候，客人还特意小声叮嘱邓湘侯：“**，我们不仅期待你能留下来，还希望你作一个表率，带动其他人也留下来。”

邓湘侯轻松一笑，说：“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

“全力以赴留下来……”看来，那个客人真的有可能是**，以做生意为借口和邓湘侯密谈，恐怕就是为了劝说他不要跟随国民党从大陆撤离，前往台湾。

如果是这样的话，保密局刺杀邓湘侯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了黄四毛灭口，这就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

小泥鳅正在苦思冥想，荷香拎着一篮子东西从外面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从篮子里抓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警觉地问：“身后没人跟着你吧？”

荷香不屑道：“神经兮兮！咱们刚来这儿，鬼都不知道，谁会跟着我……”

话音未落，突然有两个东西从窗口里接连扔进来，滚落到地上。

小泥鳅一看，顿时脸色煞白，嘴里咬着的一口馒头还没咽下去，只听“轰隆”两声，屋里腾起了一阵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