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梅子龙其人

马向光悄悄探头在门边瞄了一下，确信梅子龙已跟随便伙计下了楼，迅速放下茶杯，起身从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梅子龙的大衣，伸手到衣兜里一摸，突然触到个**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支亮闪闪的勃郎宁手枪！

这个梅子龙，按说现在离开国防部二厅，成了生意人，跟普通老百姓无异，居然也随身带着枪，说明马向光对他的怀疑一点都没错，这个人绝对大有来头。

马向光握着手枪端详了一会，又将枪口凑到鼻子下闻了一下，感觉有点硝烟味儿。他准备将枪放进衣兜，心里却忽然一动，快速把弹夹退出来，用手指在弹夹里抠出一颗子弹，然后将弹夹重新装回去。

这时，楼梯上似乎传出了轻微的脚步声。

没想到梅子龙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蹑手蹑脚，恐怕他对马向光一个人留在包厢里还是不太放心。

马向光急忙把枪放进衣兜，又轻轻地将衣服按照先前的样子在椅子上放好。刚回到自己的坐位上，还没来得及把手心里的子弹藏起来，梅子龙手上抱着一坛老酒，已经悄没声息地走进了包厢。

“向光老弟，等急了吧？”

“不急，反正这会儿正好清闲，多坐会儿也无妨。”

“那好，既来之则安之，除了喝酒，咱们就不用想别的了。”

梅子龙看了看椅子上的衣服，皮笑肉不笑地回到自己的坐位，把手里的酒坛放在桌子上，慢慢启动上面的封签。

马向光架起二郎腿，把子弹攒在手心，不动声色地伸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几颗花生米，慢吞吞地朝嘴里塞了一颗，一边咀嚼一边看着梅子龙手上的酒坛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夸张的表情。

“哟，梅兄，这么大一坛子酒，光靠我们俩人，醉倒了也喝不完呀……”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事。咱们俩多少年没见面了，一边聊，一边慢慢喝，能喝多少是多少。再说，以我对你的了解，至少一两斤白酒不在话下，我要是拿少了，一会儿还得去拿，麻烦。”

梅子龙开了酒盖，把两个杯子放在自己面前，抱起坛子往杯子里倒满了酒，又放下坛子，递一杯酒给马向光，自己端起剩下的一杯，举着杯子，一脸情深义重的样子：“来，马老弟，为我们兄弟俩永远的友谊干杯！”

这第一杯酒，横竖得喝下去。马向光也不客气，和他碰了一下杯，然后一仰脖子，把酒干了，朝梅子龙亮一下杯底，匝巴着嘴说：“看清楚，我可是干完了，滴酒不剩！”

“我就说嘛，你这酒量，在警校时我就领教过了，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过的。”

梅子龙端着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干完了，接着将两只杯子放到一起，又抱起坛子，重新倒酒。

“马老弟，你这个侦缉队长看来还挺清闲的呀，骑个自行车街上到处乱跑，根本不用管什么事儿，自由自在嘛……”

梅子龙看似说了句玩笑话，却不经意地把话题一下引到了马向光的工作上。

马向光虽不是个工作狂，但最不愿听别人说他混时度日，没什么建树。梅子龙看似是在开玩笑，没什么恶意，可他听着却有些刺耳，当即皱着眉头反驳起来。

“梅兄，你这话就说得太片面了。侦缉队表面上看着很轻松，其实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累得跟王八似的。最近光邓湘侯这个案子，时不时又来个节外生枝，把我的腿都快窜断了，哪有什么清闲的。”

“哎，对了，马老弟，最近德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喋血大案，到处流言蜚语，议论纷纷。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也挺好奇的，不是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吗，你们怎么还在查呀？”

梅子龙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实则绵里藏针，欲擒故纵。说白了，就是想用侧面迂回的手法，从马向光嘴里套取关于邓湘侯这个案子的有关信息。

虽然对面坐的是昔日的老同学，但马向光也并非嘴无遮拦。他拿着筷子，嘴里吃着菜，心里却在暗暗揣测着梅子龙话中的用意。

作为警校当年难分伯仲的两名高材生，现在面对面坐在一起，对各自的心理活动也少不了一番分析。

马向光很快就作出了一个理智的判断：种种迹象表明，突然冒出来的梅子龙跟自己接近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叙什么旧情，只不过是玩个侧面迂回的套路，想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案件侦破方面的关键信息。

梅子龙作为一个局外人，对邓湘侯的案子如此感兴趣，更有可能与案件本身存在着直接的联系。或许，他就是那只看不见的隐形黑手？

马向光的判断一点没错。的确，这个突然现身的老学长，就是邓湘侯被杀案的幕后推手，也是后来一系列离奇事件的直接策划和参与者。

还在郑介民担任国防部第二厅厅长并兼任保密局局长时，因受到毛人凤的排挤，被调到国防部担任次长，而副局长毛人凤终于搬掉了自己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坐稳了局长的位子。

梅子龙本来一直在保密局的局本部任职，属于郑介民安插在毛人凤身边的眼线。随着郑介民表面升迁，实则失去了对保密局的控制大权，他在保密局内部培植的大量亲信也遭到了毛人凤清洗。

不用说，早已被毛人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梅子龙等人，成了首批被清洗的对象。

好在郑介民曾经在第二厅担任多年的老长官，后来又当了国防部次长，虽然没有多少实权，根本左右不了保密局这架独来独往的马车，但对原来管辖的第二厅还是能施加影响。

经过他的点拨，暗中又打了不少招呼，梅子龙摇身一变，从同属国防部系统的保密局调入第二厅，成了其下设单位战略资源调查中心的一名调查员。

这个所谓的战略资源调查中心，真正的底细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保密局的情报部门，只不过规模和架构要小得多，但其派出机构依然遍布全国许多地方，秘密收集信息，暗中从事谍报活动。

随着国内局势急转直下，蒋介石面临各方压力，在风雨飘摇中已经无法驾驭国民党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被迫宣布下野，让李宗仁当上了代**。

身为蒋介石的浙江老乡，又是其一手栽培起来的得力干将，为追随其主子，毛人凤随即也宣布辞职。

和蒋介石仓猝宣布的下野如出一辙，毛人凤辞职也只是玩一个套路。

他在暗中将保密局大部分资源和骨干成员从保密局进行剥离，重起炉灶另开张，成立了一个隐性的情报机构，只留给了新任局长徐志道一个空壳子。

这样，就造成了国民党历史上一明一暗，同时存在两个保密局的罕见现象。

时局的动荡以及保密局的混乱场面，对一直给保密局陪跑的国防部第二厅下辖的秘密情报机构来说是一个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也得到了许多施展拳脚的空间。

梅子龙，就是这期间最为活跃并得到重用的一个标致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