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红檀木烟斗

最近几天，梅子龙几乎足不出户，每天只是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但是关于德城码头来往的旅客和其他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却没有一件逃得过他的耳朵。

正如马向光猜测的那样，他已经像在空中俯视，准备扑食的老鹰一样，用敏锐的目光锁定了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前天从国外回来的阮家大小姐，阮秋桐。

在外负责监视的各路网点，先后反馈回来了一系列的信息。包括阮秋桐被孙多福抓进保密局联络站的秘密审讯室，由马向光出面将她救出来，最近俩人总是黏糊在一起，出方入对，形影不离，俨然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梅子龙毕竟是一个谍战老手，他觉得这种现象不太正常。所以，从多个方面进行了深层的分析。

第一，马向光身为侦缉队长，穷尽一切途径和办法去破案，是他的本职工作。因而有意接近阮秋桐，想获取更多对案件有用的信息，也实属正常。

第二，就是他可能和孙多福一样，有隐秘身份。要么是保密局的人，要么是德城的地下党。但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无一例外就是要先锁定开锁专家，再顺藤摸瓜，找到保险柜。

第三，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马向光的目的纯粹就是想利用阮秋桐上位，通过阮际宗这块跳板，攀上高枝往上爬。

除了以上几点，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阮秋桐的确是开锁专家，和马向光一起高调示人的背后，更可能是在用他当挡箭牌，实则向外界传递某种暗号，等人去找她接头。

梅子龙判断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极大，特地派出刘秘书去试探，以巧遇的方式接近阮秋桐。但因为有马向光在一旁，她无法单独和阮秋桐接触，只能无功而返。

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梅子龙下定决心，准备亲自出马。

他让小五带人继续出去打探。

到了晚上，小五悄悄回来报告：“梅专员，阮秋桐和马向光从阮公馆出来后，去了城里最著名的银花夜总会，在里面翩翩起舞，喝酒聊天，一直没出来。”

“妈的，这个马向光，倒是挺有艳福，一天到晚陪着个大美人风风光光，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碍我的事……”

梅子龙沉思良久，让小五再去监视。自己稍稍打扮了一番之后，打开墙上存放秘密文件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檀木烟斗，认真端详了一会，将烟斗揣进衣兜，戴上一顶崭新的黑色礼帽，匆匆出了门，开车赶往夜总会。

银花夜总会是一幢西式建筑，浅灰色大理石装潢的外墙上布满了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带，闪闪烁烁，五颜六色，很是令人注目。

里面除了一些轻歌曼舞和滑稽游戏，偶尔还会有些不太常见的脱衣舞节目，以此来吸引人们的眼球，满足一些变态的欲望。

此时，那些习惯沉溺于灯红酒绿的时髦男女勾肩搭背，正在这里载歌载舞，疯狂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夜生活。

梅子龙把车停在门外的马路上，下了车，朝周围环视一遍，看见有几个人影在附近若隐若现，故意咳嗽了一声。

一个人赶紧从旁边的墙角跑出来，到了梅子龙跟前，小声报告：“梅专员，目标还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行。你们把外面给我盯紧了，别出差错。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便进去。”

“是！”那人迅速跑回去，又隐藏在街角边，朝外探头探脑。

梅子龙进入夜总会，里面灯光摇曳，热舞正酣，一时间看不清舞池里那些男男女女的真面目。

他找了个角落刚坐下，有个侍者就过来问道：“先生，你问喝点什么？”

虽然平时不喜欢咖啡、洋酒和可乐之类的饮品，但来到这种地方，不能干坐着，总要点杯东西装装样子。

梅子龙沉吟了一下，说：“一杯可乐，加点冰块。”

“好的，先生请稍等！”

侍者转身去往吧台，一会儿端来了一杯可乐放到梅子龙面前的小桌上，客气地说：“先生慢用！”

梅子龙付了钱，端起可乐，小抿了一口，感觉舌头受到刺激，有点麻木，转头将嘴里的可乐悄悄吐在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一曲舞罢，头顶上昏暗的灯光聚然亮了起来，原来到了乐队中场休息时间。

梅子龙装作漫不经心地朝舞池周围望了一眼，发现马向光和阮秋桐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端起桌上的可乐，走了过去。

“马老弟！”

“哟，梅兄，你也来跳舞？”

“哪里，是有个生意上的朋友，约我来这儿坐坐。结果我来了，他却没冒头，正好看到你也在这儿，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马向光指了指身边空着的椅子，“坐。”

梅子龙坐下，放下手上的可乐，瞄了正在低头看着手指甲的阮秋桐一眼，转回头去，皮笑肉不笑地问马向光：“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马向光忙说：“梅兄，你误会了，这是我们阮局长的千金，阮秋桐阮小姐，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在德城没什么朋友，所以让我陪她出来醒醒闷儿。”转头向阮秋桐介绍：“阮小姐，这位是梅子龙梅老板，也是我曾经读警校时的同学。以前在国防部任职，现在辞职做生意，当起了大老板。我们白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刘小姐，就是他的秘书。”

梅子龙朝阮秋桐欠了下身子，嘴里说着奉承话：“阮秋桐阮小姐，人如其名，真是才貌双全哪！”

阮秋桐抬了抬眼帘，继续瞅着自己的指甲，一脸冷傲地说：“梅老板，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做生意的吧？”

“哦？”梅子龙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斗，往里面装入了一点自带的烟末，又拿出根火柴在身边厚实的窗帘上划拉一下，点燃了烟末，手握着烟斗，慢悠悠地抽着烟说：“阮小姐，我怎么就不像生意人？”

阮秋桐看着他手上的烟斗，忽然眼睛一亮：“梅先生，看你这吸烟的样子，倒像大老板的派头。尤其是你这烟斗，看上去好漂亮，应该不便宜吧？”

“你说这个？”梅子龙吐出一口烟雾，仔细看着自己手上的烟斗，有点洋洋得意，“看来，阮小姐真不愧是留洋归来的学子，果然好眼力呀！”

梅子龙把烟斗里的烟末朝桌上的烟灰缸里磕磕，举着烟斗炫耀道：“我这个，是和英国首相邱吉尔所使用过的同款红檀木烟斗，是一个外国朋友专程带回来的。怎么，阮小姐对这个烟斗很感兴趣？”

阮秋桐嘟着嘴说：“我又不吸烟，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是我回国之前，有个教授让我给我父亲带一个礼物，就是这样的一个红檀木烟斗。但是，我爸从来不抽烟，所以我把那个烟斗转手送人了。”

梅子龙惋惜道：“哟，那太可惜了。这种烟斗，如今可是身价倍增哪……”

马向光坐在一旁，忽然听他们聊起了烟斗，开始只是觉得他们俩人可能初次见面，胡乱聊几句，应对一下场面，免得彼此无话，面对面坐着会比较尴尬。

但是，他记得梅子龙以前是不抽烟的，怎么今天突然在这样的场合还拿着个烟斗，坐在阮秋桐面前抽起烟来了？尤其是两人的对话，他听着更是莫名其妙，像是在用一种别人听不懂的东西互相交流着什么。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接头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