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雨欲来

孙多福一伙被阮际宗和马向光带领的侦缉队突袭，在城外的木材场葬身火海，整个保密局德城特别行动组全军覆灭，基本没留下活口。

听完小五的报告，梅子龙端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捧着茶杯，半天沉默不语。

虽说在编制上跟孙多福互不隶属，各有各的任务和目标，甚至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还有过一些误会和暗战，但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对负有特殊使命的国民党情报当局来说，也算是雪上加霜，造成了重大损失。

恰恰在这期间，德城又发生了一件令老百姓瞠目结舌的事，更让人觉得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守备德城的是国军暂编第五师，师长名叫汪援华，兼任德城城防司令。

此人大有来头，是湘西永顺县人，少小读书，年轻时上过湖南陆军讲武堂和**军校湖南武冈分校，算是科班出身。后来，在军中还参加过北伐战争和上海淞沪保卫战以及其它一些著名的战役。

1925年，当时在湘军第四师当排长的汪援华，就曾随部队驻防过德城。接着从营长、团长一路升迁至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十三师师长、湖南省警察第2总队总队长、暂编第一军副军长兼暂编第五师师长等职务，可谓风头无两，名气不小。

不过，他手下的部队名为暂编师，大多是刚被宋希濂拉拢收编的湘西土匪和地方杂牌队伍，不仅装备和战术素养差，其战斗力与正规国军也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解放军南下的隆隆炮声越来越近，连装备美式武器的大批国民党王牌部队都被解放军打得丢盔弃甲，成了炮灰，汪师长手下这种临时拼凑起来的暂编部队，早已闻风丧胆，草木皆兵。

他本人也是自知能力有限，根本无心恋战，仅留下少量部队继续驻守，其余人马则由他亲自带领，借着演习的幌子连夜离开德城，撤往沅陵和湘西一带。

驻军一走，德城的各大政府部门也觉得大势已去，变成了一盘散沙，从上到下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作为“雪松计划”特派专员在这里坐镇的梅子龙，面对这种形势也是压力山大，倍感无奈。

自“雪松计划”稳步推进以来，国防部二厅情报部门给梅子龙和德城办事处赋予了新的身份和职能，将他们从战略资源调查中心剥离出来，直接听命于一个代号叫“绿梅”的上线指挥。

但是，这个“绿梅”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迟迟没有下达行动指令，急得梅子龙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认为事不宜迟，必须尽快转移那批黄金，以免夜长梦多。经过再三斟酌，希望能主动与“绿梅”取得联系，

在德城的城区中心，有一座闹中取静的木质小楼，环境优雅清静，叫做“一壶天茶楼”。这里交通方便，平常受一些商务休闲人士青睐，喜欢上这儿来坐坐，喝茶聊天，顺便谈点生意。

梅子龙驱车来到茶楼，故意把车停在门口显眼的位置，然后进去在楼上选了个雅座，点了一壶本地出产的清明茶，一个人坐下慢慢喝茶。

这个“一壶天”，是“绿梅”指定的与他接头的地点。但是，一个人慢悠悠地连喝了几杯茶，却始终不见对方冒头。

梅子龙等得心烦意乱，加上有些内急，忍不住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再回到雅座时，细心的梅子龙发现桌上的茶壶似乎被人动过了。他记得自己每次拎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总是习惯用右手。因而，茶壶的壶嘴应该在他所处位置的左手方向，把手在他的右手方向，与他的身体几乎呈平行状态。

现在，茶壶的壶嘴却朝向了自己的身体，想要拎起茶壶重新倒一杯水，一伸手就会感觉很别扭。可以肯定，就在自己刚刚去洗手间的间隙，有人进了雅座，还对桌上的茶壶动了点手脚。

梅子龙用双手将茶壶轻轻捧起来，发现下面原来压了张折叠的纸条。他放下茶壶，赶紧拿起纸条看了看，不禁脸色大变。

纸条上面，霍然画着一朵绿色的梅花。不用说，自己的顶头上司“绿梅”刚刚已经出现了！

梅子龙没想到，差不多就是一眨眼功夫，竟然和绿梅失之交臂。这个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太过神秘了，连对方究竟是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没搞清楚，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梅子龙揣起纸条，急忙下楼，朝柜台上丢了几张纸币，快步蹽出门去，看见一辆黄包车拉了个客人正在狂奔。

他匆匆上了汽车，发动引擎，一边加油一边连续换了几个档位，追上前去。

但是，拐过一个弯，出现了几条岔巷。梅子龙把汽车停在路边，回头站在路口上来回找那辆黄包车时，它突然像被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梅子龙回到办事处，坐在桌前，从口袋里掏出绿梅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打开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非常潦草地写着两行字：撤往湘西北，全力保经费。

看来，这绿梅终于下达了转移那批金银珠宝的指令。

梅子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打着火，把纸条引燃了，丢在桌上的一个烟灰缸里，起身走了出去。

他心里明白，虽然有了上司的指令，但要想把一批人人觊觎的金银珠宝顺利地从德城运送出去，安全抵达位于湘西北的石城县，并找一个可靠的地方隐藏起来，也绝非易事。

单单完成这一项任务，就要煞费一番脑筋，制订一个十分周详、稳妥的计划，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出现任何纰漏。所以，他要赶到藏匿金银珠宝的地方，和小五等人仔细斟酌。

就在梅子龙接到指令，为如何转移那批金银珠宝寻找最佳方案的时候，马向光也在大伤脑筋。

他坐在办公室，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忽然接到警察局打来的一个调度电话，说是江边上有部分船民发生冲突，把码头搅得鸡飞狗跳，让侦缉队赶快派人去增援水警。

马向光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一帮警员过去。

到了现场一看，发现只是个新来的水警处警经验不足，拿一点纠纷小题大做。人家几个打鱼的都是乡里乡亲，为了争夺下网的场所吵了会儿架，气头一消，自己已经和解了。

“马队长，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们了。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这码头上乱成了一锅粥，恐怕还得临时帮我们维护一下秩序……”

水警队长对马向光陪着笑，一脸客气。马向光不好意思拒绝，让几名警员留在码头，协助水警继续维护秩序，自己开着车先回去。

刚进街口，看见老苏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好像正要往码头上去，赶紧冲他鸣了一下喇叭。

老苏停在路边，回头一看是马向光，朝周围望了一眼，推着车转过身来。

“老苏，忙什么去？”

“我有个表弟，叫王有财，就住在江边的王湾子村，刚才他家里托人给我报信，说他跟几个打鱼的在江面上差点打起来，被水警给带走了，让我来看看。哎，向光，你是刚从码头上过来的吧，水警那边到底有没有抓人呀？”

“刚才就是水警打电话，让我们侦缉队过来帮忙。到现场一看，没那么严重。那几个打架的渔民自己和解了，已经放回去了。”

老苏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说：“那就好，不然真要是把王有财抓进去，恐怕还得找你帮忙，会增加你的风险。”

见远处有人过来，老苏连忙跨上自行车，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