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蚂蟥缠住鸬鹚脚

马向光开着车回侦缉队，一路上寻思，随着战场上节节败退，国民党反动派的生存空间也进一步压缩，已所剩无己。在这种情况下，梅子龙等人能选择的，恐怕只能是逃往湘西北地区的大山中，潜藏进深山老林，才有生存的机会。

如何在他们潜逃之前进行监视和跟踪，并伺机夺取那批金银珠宝，防止被特务瓜分利用，单靠马向光一个人，显然有点分身乏术。

他决定还是把车停回侦缉队，再骑自行车去联络站，和老王他们商量。

但是马向光刚把车开进院子，就有一名值班警员跑上前来，向他报告：“马队长，你总算回来了。刚才有个人在这里等了半天，说是要见你。”

“等我？”马向光吃了一惊，心想不会是老王他们有什么紧急情况来找自己吧？赶紧停好车，打开车门钻出驾驶室，朝院子里扫了一眼，故作淡定地问：“人呢，找我干什么呀？”

“说是死的那个黄包车夫的亲戚，受家属委托，要把尸体领走，拉回石城的老家去下葬。所以，来咱们侦缉队找你给他开个证明。我见他等了老半天，你一直没回来，就擅自做主给他开了张证明，把他打发走了……”

“领尸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你已经给他开了证明，让他自己到慈济医院的停尸房去认尸就行了。如果把尸体老放在医院里，我们侦缉队还得给医院付保管费，是个赔本的买卖。”

警员讨好地说：“队长，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擅自做主给他开证明。”

马向光表扬他：“不错。现在这当口，脑袋就得机灵点儿。”看了看表，把车钥匙交给警员。“我有点事，一会还得出去一下。只要天不塌下来，有什么事先拖一拖，等我回来再说！”

“是！”

马向光走进院子里的自行车棚，抓住一辆自行车，转身正要骑出门，却见阮秋桐手上拎着个小包，一摇一晃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堵在去路，目光灼灼地盯住他问：“怎么，想躲我呀？”

“看你这话说的！谁躲你了？我有事，正要出去一下。”

“不行，你得陪我去逛街！”

阮秋桐挡在马向光前面，一把抓住自行车的车把，耍起了小姐脾气。这种情形，恰似德城当地的一句谚语，叫做蚂蟥缠住鸬鹚脚，想甩甩不脱！

其实马向光并不反感这位阮家大小姐，甚至在最近的接触过程中，彼此还产生了一些难以割舍的情愫。但长期从事地下情报工作的经验，让他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轻易落入这种温柔的陷阱，以免误了大事。

偏偏阮秋桐不管那些，死缠烂打，就是不放手。马向光不能和她硬来，只能委婉地说：“秋桐，我是真有事，改天一定陪你逛街……”

阮秋桐说：“马向光，我只是来给你传话的，我爸妈今天在家里请客，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要是不去……”突然狡黠一笑，凑在他耳边说：“我就当着你手下的面，说你非礼局长家的千金，看你脸上挂不挂得住！”

马向光无奈，放好自行车，向她告饶道：“行了，阮秋桐，我甘拜下风。你说，除了请我，还有什么人？”

阮秋桐故意掰着指头说：“还有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呀，今天阮公馆是高朋满座，隆重设宴。你这个主角如果不去，明天我们家的新闻就得上报纸的头条了。”

马向光有些纳闷：“你们家请客，怎么可能我是主角？有点夸大其词了吧？”

“哼，跟你说也没用，反正去了就知道了。”阮秋桐拉着他往外走，“吴妈还在做饭。走，陪我逛会儿街去！”

“又逛街？你不是腿脚酸软手发麻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一听说逛街，马向光头都大了。

阮秋桐笑嘻嘻：“看到你，心情好了呀。你看，胳膊不酸了，腿也不痛了！”

这话听着有些**，但马向光却苦着脸，两手伸进衣兜里，作势往外掏了一下，可怜巴巴地说：“我现在口袋里是布挨着布，半毛钱都没有，陪你去逛街，有什么意思？”

阮秋桐见招拆招，举起手上的小包包说：“本小姐带着钱哩，不劳烦你。”

马向光实在是甩不开这个包袱，只好陪着她出去。

俩人在街上逛了一会，阮秋桐把马向光拉进一家裁缝铺，看见里面几个木头模特儿身上套着崭新的西服，取下一套让他试试。

马向光老气横秋：“试什么呀，又没钱买。我不想浪费表情。”

“试试怎么啦？”阮秋桐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把他身上的风衣往下扒拉，撇嘴道：“看你这身衣裳，少说也穿了十年八年，该改朝换代了……”

听她突然说到改朝换代，马向光心里活络了一下。按照我军当前的进军速度，用不了多久，德城就要解放了。到那时，打倒了国民党反动派，老百姓当家作主，可不就是真正的改朝换代吗？为了迎接这即将来到的伟大时刻，提前置身新衣服，到时候正好可以穿上，见证新生活的开始。

想到这里，马向光拿起一件西服穿在身上，刚好合身，对着镜子一照，整个人也显得格外精神帅气。

阮秋桐帮他做主，对店老板说：“行了，就这套。反正一会儿要去我家吃饭，穿在身上别脱了。”主动打开手包，拿出一叠钱来替他付款。

马向光不太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说：“阮秋桐，这个账先记着。下个月发了薪水，我马上给你还钱！”

阮秋桐嘴角带着一丝隐秘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到了下个月，你的薪水还不知道归谁管哩！”

马向光一本正经：“那一会儿去你家吃饭，我跟你爸说一声，让他提前预支我一个月薪水，先把欠你的钱还啰！”

阮秋桐笑骂道：“去你的，谁让你还钱啦？快走吧，一会儿我家里饭好了，满屋子里人巴巴地望你哩……”

俩人坐了辆黄包车，赶到阮公馆。一进门，马向光发现果然来了一屋子人，客厅里都坐满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哟，这位就是马队长吧？”

几位女眷见他们进屋，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马向光，看得他脸上像爬满了蚂蚁一样，很不自在。阮秋桐很亲热地和他站在一起，笑眯眯地问：“大家看看，我跟他般配吗？”

“般配，太般配了。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见这话，马向光突然觉得阮家的这顿饭，对自己来说，有点鸿门宴的味道。难道，阮际宗也要老谋深算，把自己和他女儿凑合到一起，来个拉郎配？

阮际宗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等阮太太和吴妈张罗好了饭菜，招呼马向光和客人入座后，自己坐在上席，说起了开场白。

“今天来的都是家客，大家不要拘束。小女秋桐，刚从国外回来，按理说本该早点设宴，好好庆祝一番。无奈，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国共两党的形势也是急转直下。今天这顿饭，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算是一顿团圆饭。所以，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就是秋桐的订婚仪式！”

“订婚仪式！？”马向光脑袋里突然“嗡”地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