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依无靠

西边的太阳终于落山了。昌城里的人们又熬过了一个平常而无聊的一天。可对于始终处于饥饿，慌恐，寒冷中的刁小龙而言却显得格外漫长。一整天来，他担惊受怕。此时对于刁小龙来说，前途一片暗淡，找不到出路，无依无靠。

在昌城东南角的一座被废弃的水塔上，刁小龙紧紧裹着老人送给他的那件棉衣蜷坐在背风处。在严冬中，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的东西了。有些呆滞的目光遥望着西南方那一小片灯火通明的区域。因为除了那里之外四周一片漆黑，就连星星点点的一丝烛光也犹如鬼火一样忽明忽灭。连年的灾荒及战乱，电灯早已成为了那些有钱人的专属。

——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因为以他现在的处境，恐怕就连像寻常人那样的活着都成为了巨大的挑战，但我可以猜到，刁小龙此时并没有想到去死。因为那太容易了，只需向前挪动不到一米的距离，弱小的身体容入那无尽的黑暗和冷酷之中，一切就都结束了。

是挣扎着求生，还是彻底的消亡？像这样的选择题恐怕是生活在现今社会的我们没几个人做过的。我也无法想像，对于一个仅仅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就不得不去面对这样题目，会是多么的残酷。

更或许，他正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冲动，不能忍下那一时之屈，而像狗一样地活着！

可是，人生道路的走向有时就在一念之间。当他一旦做出选择，就绝无返悔的余地。无论前途是多么的艰难和困苦，都要鼓起那怕是最后一点气力也要走下去。兴许，最后的光明就在前方的拐角处……

拖着疲惫的身心，刁小龙又一次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一步，又一步，他顺着铁梯下到了遍布荒草和棘荆的地面，朝着那片灯火通明之处，摸去。

比起昌城其它的地方，这一地区十分与众不同。别看它方圆不过五六平方公里，内部也不过两条只能并行两辆马车的道路，可它不但是整个昌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也是南来北往的富商和军政界上层人物们来到昌城最常光顾的地方。就连李茂财这样的地头蛇也不敢轻易的踏足，因为这里是租界。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刁小龙会冒着巨大风险穿过大半个昌城来到这里的原因。

一到晚上，相对于其它地方的冷清，这里可算是热闹非凡。离着很远就能闻到从街里飘来的阵阵香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红酒绿，五彩斑爛。新年的到来更使得这里的气场达到了顶峰，就连空气的温度都比附近要高出好几度。

大街上的积雪早就被清理的仅仅只省薄薄的一小层，在皮鞋和车轮的不断碾压下形成了玻璃一样光亮的冰层。映射出两旁的景物，霓虹灯打在上面更显出一番海市蜃楼般的花花世界——自然，这里也是鱼龙混杂的事非之地。

同北边的商业大街有所不同的是，南边大街主要是富豪们的别墅和以酒店，住宿为主的地方。定位就相当于休闲和娱乐区，也就算是昌城最有名的红灯区吧。比起北街，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往来的商贾们和大人物谈生意，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基本都愿意来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租界之内是不允许一般人进入的，例如向刁小龙这样的肯定是不行。

时间己过夜里十一点。这时，从南街的一栋小花楼里醉熏熏地走出一个头戴礼帽，穿身绸缎面棉袍的人。看来是被伺候得不错，红光满面的，边走嘴里还哼唱着小曲儿。

正当他刚走到街角的时候，突然，拐弯处传来几句“叽哩哇啦”的吆喝声。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儿就从街角处窜了出来，“呼”的一下从身边就过去了，好悬没迎面撞上。

那人就是一楞，还没等他反映过来是咋回事呢，随后紧跟上来的两名巡捕就追了出来。刚才的黑影儿算是躲过去了，可那两个家伙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们低着个头，抡着大长腿正追得起劲儿，冷不防一抬头，见迎面站着个人。此时在想停住就来不急了，脚下一打滑，三个人正撞了个满怀。

原本那人长得粗粗壮壮的，这要是依着平时也怎么样不了。怎奈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又加上今儿个喝得确实有些高，于是被撞得“哎哟”一声，仰面摔了个瓷实。

而两名巡捕也没好那儿去，“吧唧”一下，一个前爬虎就摔了出去，脸蛋子贴着冰面擦出去足有四五米。（这回可好，拿脸皮儿当刹车皮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