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绑架陈奕的黑色小汽车驶入了一座围院：一座藏污纳垢的山区土财主的旧宅。建有碉楼的院墙和带马厩的仓房残破不堪，让整个环境看上去像是土匪的巢穴。陈奕被带进透风漏雨的破仓房里，被绑在一张咯吱响的靠墙的椅子上。裸露上身的打手魁乎其梧地抖了抖肌肉，一拳将陈奕的一颗牙齿带血打飞到墙上。“陈先生若不想吃皮肉之苦，就老实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早已等候在仓房里的姬寞抽着烟道。

陈奕轻蔑地冲姬寞冷笑道：“亏我当初还救过你一命，你就这么对待老朋友吗？”姬寞像是被烟呛着咳嗽了一下：“我是奉上司的命令来审讯你。正因为咱俩私下有过一段交情，不得不先给你来个下马威，免得你对‘友情’抱有不现实的幻想。”陈奕目光犀利地盯着姬寞道：“你若是我的仇敌我会原谅你，可正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一旦翻过身非整死你不可！”姬寞听懂了陈奕带着恨意的威胁，他权衡了一下其中的轻重利害，嘴角抽搐了一下放缓语气道：“兄弟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射伤的那个张华虽说很讨人厌……”陈奕当即打断他的话道：“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射伤的张华？”

姬寞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陈奕看：“这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照片。”照片是陈奕与罗斯莉跳舞时的合照。陈奕在器材室用投影机放大照片时，只顾拿走了那张主管的镜框照片，不慎遗落了这张与罗小姐的合影--照片掉在投影机与墙壁间的夹缝里。陈奕明白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吧，我承认是我射伤的张华。”陈奕干脆直截了当地认了。姬寞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痛快承认这就对了嘛。来人，替陈先生松绑咱慢慢聊。”

陈奕接过姬寞递上的香烟吸了一口：“射伤张华纯属一次意外。你也清楚张华是为何变节投靠咱的？--经不住罗小姐的色诱且迷上了她。姓张的不知从哪听说我与罗有一腿，便约我到器材室拿出这张照片来，气势汹汹满含醋意地盘问我！我本就对姓张的横刀夺爱很不满，我俩由争吵到动手很快扭打在一起。姓张的在内室暗藏一只待发的手枪，在扭打中他被我一推撞开了内室门，触发手枪射出子弹打中他自己！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作茧自缚！……”

陈奕的口供记录很快便送到了邢明那儿：与案发现场的物证对照看确实如此！器材室门锁未受损且只有张华有钥匙，别人很难不撬锁就进去布置待发手枪机关。藏在内室门后的待发手枪只可能是张华设的！邢明见“暗杀事件”不过是情场争风吃醋，与他原先怀疑的间谍阴谋不沾边，便大骂了张华一通“狭隘歹毒活该”了事。

薛主任在替张华取出子弹前吩咐“上麻药”。薛主任不仅是外科“头把刀”还是麻醉师，他正要亲自替张华打麻药却见张华神色惊恐。张华怕薛主任给他打毒针拼命想挣扎喊叫。这一反常现象引起了平媛的思索和警觉：“若张华一见到我便大为惊恐，还可解释为他以为我是安藤。可他见到薛时也那般惊恐就奇怪了--而且是在他盯着薛看认出他后才惊恐？”

平媛向一起来的特工组长打听张华的情况，得知张华在帽耳山见过薛主任的照片，因此邢明一直不太愿意放他出外勤，让特工组时刻监控这位“**的**”。平媛心想：“很显然张华认出了薛医生是军统的人，他应更放心才对为何反而惊惧失色？除非……除非他真的就是竹机关特工！荒井不是说他手上有两张王牌吗？其中一人是潜伏在军统内的‘啄木鸟’。可如何能断定张华就是‘啄木鸟’呢？”

平媛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薛主任等人，薛主任道：“我可以安排一间空房间做审讯室，给张华注射迷幻药物后再进行审讯。”平媛道：“审讯对日本王牌特工怕不起作用。若迷幻药有效咱不妨诱使他自己承认。”张华被注射迷幻药后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有四个床铺的病房内。一名戴着口罩的女医生进来查房道：“你们四个都是脊椎动了手术的，很可能会全身瘫痪手脚麻痹，等会我喊到哪个病人哪个就抬抬手，我好了解你们的手脚是否还能动？”

平媛装扮的女医生并不针对哪一张床，而是坐在桌子后面笼统地朝四名病人道：“请问知更鸟先生，您的右手还能动弹吗？”一名病人抬了抬右手表示还能动。平媛点点头道：“很好！请问黄鹂鸟先生，您的右手还能动弹吗？”另一名病人也尽力抬了抬右手。“很好！请问啄木鸟先生，您的右手还能动弹吗？……啄木鸟先生？请抬一抬您的右手好吗？”平媛并不针对哪一个人劝诱道。处于迷幻状态的张华缓缓地抬起了右手！若只有三个病人问到第三人还可能误导，现有四个病人问到第三次不可能误导！张华就是“啄木鸟”确凿无疑了。

平媛正在考虑下一步拿“张华”怎么办？躺在张华旁边装病人的特工组长，已翻身而起一刀割断了“张华”的咽喉--竹机关的王牌特工佐佐木当即毙命！薛主任埋怨特工组长太鲁莽：“竹机关派安藤来调查一名证件可疑的病人，病人死了难道就不核验尸体查对证件了吗？”平媛想了想道：“若病人没死且其人确是竹机关特工呢？当然，那人只是竹机关外围很一般的特工。”“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啊？”--

平媛说的人正是溜进教会医院的陈桥。平媛带人进入教会医院时认出了陈桥。陈桥当时正好从医院走廊上经过，想将救命药方交给教会医院的医生。陈桥对那位身材高大的德国医生道：“我知道光有这药方还不行，还要有一种来自稀有血型的抗体。过不多久我就能搞到那稀有血型啦！……”平媛当时曾令两名侦缉队员将陈桥绑架，带到一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住处待命。那两名侦缉队员对竹机关高级特工不敢怠慢，遵命绑架了陈桥带到一处出租屋内守着。

11

平媛带上军统特工组的人来到出租屋。军统特工麻利地打昏了两名侦缉队员。平媛好言劝慰吓得魂飞魄散的陈桥道：“绑架你的人是江城地下党找你寻仇的。江城这帮人处决**从来不手软。你想活命就配合我去办一件事，完事了我保证不仅勾销你的旧账，还可以将我的血提供一袋给你。”陈桥本就是来江城搞血治病的，自然是满口答应千恩万谢的。

平媛深知陈桥此人不值得信赖，她向陈桥展示了藏在化妆盒内的武器--装有苍蝇大小毒子弹的袖珍手枪：“去见荒井时你若说错话，我随时可以射杀你。另外，我的一颗牙齿中藏着氰化钾，若事情败露我当即服毒自杀！你想要的稀有血型也就泡汤了！”陈桥擦去额上冒出的虚汗道：“我知道平姑娘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当初在祜山庙寨若不是苏娟拦着，您早就将自己的血送给我一些啦！我教你学日语那阵咱俩不挺**的吗？”陈桥舔着嘴唇嬉皮笑脸地道。平媛想起这人用这嘴吻过自己就恶心，她装出有些感动的样子笑道：“确实要多谢你教我日语，那一阵咱俩日夜相守难免互生好感，你若改邪归正我可以考虑……”陈桥忙不迭地道：“我改！我改！我弃暗投明！弃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