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旧日文柯

监狱内，钟闻仅存的躯体大部分已经恢复了实体化的状态，钟闻背对着黑鸦与病人，他的伤口处冒出缕缕白烟、滋滋作响，伤口处仍旧残留了一点点的黏液，黏液似乎还不清楚钟闻已经切除了剩余黏液化的躯体，它逐渐在钟闻的伤口上幻化出几只极为纤细的小手，正在奋力向外延伸，想要抓住那不存在的幻想。

片刻之后，这些小手也放弃了自己无谓的举动。

即使他们没有眼睛，他们也依旧感受到了宿主身上散发的浓厚的哀伤气味。

已经丢失的东西不会在之后的时间中重现，除非他有能力回到过去，找到还未死亡之时的自己。

很可惜，钟闻曾拥有过的最为便捷的“时间锁”已经没有了使用次数。

站在钟闻面前的正是张青，即使张青已经被带进了监狱，钟闻还是需要一个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步骤，才能修补张青残破的纯灵。

可钟闻还未付诸行动时，张青已经举起枪，将枪口对准钟闻，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钟闻回头，他看向黑鸦时，黑鸦的手指正在半空中上下翻飞，速度极快。

黑鸦的视线落在钟闻的面部，他在钟闻的脸上看到了错愕与绝望，他心底最后一点不满也被这前所未有的喜悦占满。

面前这个男性人类的表情真美，黑鸦心想。

黑鸦摊开手，张青立刻垂下头，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提线玩偶。

张青这一枪结结实实地打在钟闻的伤口附近，血洞张裂开来，红色液体四溅，钟闻已经几乎要站不稳了。

黑鸦朝钟闻拍手示敬：“不要怕，男人，只要你仍旧吊着一口气，我身边的这位黏液朋友就可以彻底治好你的全部伤势，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要处于仅剩一口气的重伤状态。”

原本重伤钟闻的事情应该由黑鸦亲自出手，不过他更喜欢看到钟闻被同伴重伤的这一幕。

下一刻，钟闻身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圆圈，而黑鸦的身体从里面缓缓浮现了出来。

黑鸦把双手按在钟闻的肩膀上，语气柔软：“别担心，你作为我最中意的祭品，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简单的，我会和你一同进入祭坛，一起面见我们东海之上——伟大的神！”

黑鸦按着钟闻的肩膀，就想要把他拖入地下，可这时，黑鸦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钟闻歪着脑袋，无声地笑了。

黑鸦这才注意到，由于钟闻方才受伤时，体内的红色液体沾染了他的皮肤，他的胸膛部分细现在已经变成了粘液，由于重力原因不断下坠，来到地面。

钟闻趁着黑鸦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用黏液束缚了他的行动。

病人想要赶上前帮忙，可是钟闻早就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病人迈出步子的那一刻，钟闻动了动手指，病人竟没有从这扇门进入监狱，而是来到了医院走廊。

钟闻的确没有控制空间的能力，可是他的黑雾搅和灵力，就可以帮助他伪造出一个短时间的幻境。

病人从未离开过医院病房，他只不过是踏入了钟闻制造出来的幻境中了。

病人刚想发飙，只见一个手提水桶与拖把的中年妇女正一脸威严地朝病人走来，吓得他赶忙逃窜开来。

黑鸦想要再度操纵张青攻击钟闻，却发现张青也早已被钟闻的黏液控制住了。

钟闻仰起头，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你真以为以张青现在的情况，他的准头能够足以打中我？如果不是我方才特意朝枪口地位置挪动了一些，这发子弹现在已经嵌入地面中了。”

论计谋，他钟闻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

黑鸦张了张嘴，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最后他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涨红，他对于钟闻的戏耍很是愤怒，可是他又对这个濒死的老人做不了什么事。

他们的确不是非钟闻不可，可是若是没有钟闻，他就需要重新去找其他人了。

他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他却没有这样的时间。

的确，只要有他们异灵的存在，即使一遍一遍地让历史重演也没有问题；可是他们也仅仅只能着手历史罢了，他们仍旧无法要求时间停止亦或是倒流。

他是走在时间线上的那个人，可若是他的时间同样所剩不多，他为了完成自己的事业，早已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传说中的噩魔，从那时起，他的生命早已进入了倒计时。

丢失钟闻，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黑鸦愤怒大吼：“空间！”

他希望利用自己的能力可以迅速与钟闻之间保持距离，可是他喊完这句话，却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黑鸦面色煞白，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的灵力被封锁了起来。

原因无他，是黑鸦在蓄力地空档中，全身防御降至最低，钟闻趁机将自己的一部分黑雾挤了进去。

钟闻卷走了黑鸦的一部分灵力，而后立刻将其硬塞进张青的身体中。

张青的身体一个激灵，他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属于他自己的被封锁起来的记忆终于重见天日，随着他的纯灵被修复，他的身体归属权也终于回归。

张青缓缓抬起头，哑着嗓子说：“我这是在哪？”

张青只觉得头疼，自从他在医院中昏迷过去后，之后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拦腰切断了一样。

黑鸦站在原地愣神，他已经被自身灵力反流，伤了心智。

钟闻用灵力支撑着自己走到那名重伤的囚犯面前，钟闻依稀记得，麻雀的半只翅膀至今还被藏在他的影子中。

钟闻召来麻雀，用灵力将麻雀撕了个粉碎，随后一点点填入囚犯的嘴中。

另一边的张青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不见异灵，只看到了钟闻正在给一名虚弱的囚犯喂东西。

他本能地朝钟闻大吼，随后又朝钟闻举起手枪，可是钟闻什么都没听到。

钟闻撕扯的不只是那只麻雀，更是自己的诡灵。

钟闻不再用黑雾护体，而是直接把他们贯通自己的全身经络，支撑着自己行动。

他把炼金手指抵在囚犯的额头上，驱动全身异灵之力，下一刻，囚犯浑身伤势被瞬间治好，麻雀碎片也被他顺势吞进了肚子。

系统的声音响起：“警告，由于宿主违规为病人医治，现已为宿主做出惩罚！宿主当前寿命余额为负数！警告，宿主已死！警告！”

“叮！恭喜宿主触发隐藏技能！”

钟闻踉踉跄跄地走到张青面前，全然不顾张青的大吼大叫，张青扣动扳机，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你身上带着的应该有冷兵器吧？”钟闻贴近张青，在他的耳畔边做口型，呼气轻轻打在张青的耳垂上，这是钟闻最后的温度了。

下一刻，钟闻用唯一的一只手抓住了张青的手腕，迫使对方是把一只匕首插进自己的脖颈中。

当钟闻再度醒来之时，已是深夜。

他的鼻翼旁尽是腐烂的木头的味道，钟闻忍不住剧烈地咳嗽几声。

他睁开眼，他突然辨认出，这里是五年前的林柯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