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涪城酒宴二刘会 季玉中箭身先亡

涪城太守议事大厅内，刘璋等人与刘备一行人正在把酒畅饮。

刘阐和王累看到刘备旁边的黄忠合霍峻，知道要杀刘备，必须要先让这二人失去战斗力，既然席间都是用的刘备带来了五粮浆，刘、王二人昨晚喝过此酒，已知此酒酒劲猛烈，那就先灌醉了此二人，再动手不迟。想到这里，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刘阐首先起身端樽走到黄忠面前，双手举樽对黄忠说道：

“黄将军不顾年迈远道而来，为大汉天下不为曹操所据而尽心尽力。阐亦听闻将军与关羽将军在长沙惊天地，泣鬼神之大战，试想将军若在壮年，即便是威震华夏的关将军在长沙之战中胜负亦未可知也。老将军真乃当世廉颇，阐钦佩之至，今借这樽中美酒敬将军一樽，望将军满饮此樽，老当益壮，再展雄风。”

刘阐这小子，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但是鬼精鬼精，这一番话中既激将黄忠，又颇有挑拨黄、关之意，还有吹捧黄忠的意思，最后又逼迫黄忠不得不喝这杯酒。

黄忠最怕别人说他老，本来和关羽的长沙大战，如果黄忠再年轻二十岁，关羽还真的不是黄忠的对手，现在刘阐对自己这番话中又是刺激，又是吹捧，使得黄忠立即站起身来对着刘阐说道：“承蒙公子敬酒，忠虽年迈，但斗酒可饮，虽不如廉颇，亦不逊之也。”说完，一仰脖把一大樽酒倒入口中。

“老将军果然豪爽之人，虽廉颇不及汉升也。”刘阐这小子灌了黄忠近半斤酒，还不忘继续给黄忠下套。

庞统一看不好，赶紧过来轻拍黄忠耳语道：“汉升将军，账外有伏兵。”然后正常声音说道：“汉升将军，此酒性烈，你在荆州时，两樽即醉，不可再饮，以免贻笑蜀中也。”

黄忠闻言，立即知道军师之意，自己喝这五粮浆四樽才醉，军事只让自己喝两樽就装醉，好，那我就依照军事的。

此时，**上的刘璋笑道：“士元先生，今日醉亦无妨，只要所有人员尽兴，传我命令，今日在座所有人不醉不归！”

王累本来还在担心杨怀去敬黄忠的酒时，黄忠会不喝，现在既然刘璋已经发话，那就好办了，于是朝杨怀努努嘴，杨怀会意，也站起身来，提着酒坛，端着不满的酒樽就走到黄忠面前，直接把黄忠的空樽倒满，然后对着黄忠说道：“老将军，刚才我家公子说老将军廉颇也不如老将军，我杨怀佩服，先干为敬。”说完，把自己樽中的半樽酒一饮而尽。连给黄忠推迟的机会都没有。黄忠也不甘示弱，举起酒樽，又将满满一樽酒倒入口中。随即黄忠踉跄坐下后，头已微垂，甩了甩头之后仰面拱手对杨怀说道：“杨将军盛情，汉升亦感激不尽。”

杨怀看到黄忠这个样子，以为黄忠已经到量，昨夜杨怀四人喝一坛酒，都烂醉如泥，杨怀自然知道此酒后劲十足，马上黄忠将失去战斗力，杨怀不禁心里暗笑，还剩下一个霍峻，就由泠苞、邓贤去对付吧。

庞统看到黄忠这个样子，心中暗笑：老将军果然精明，这醉酒装的，跟真的一样。

王累看到黄忠已醉，就对身边的泠苞、邓贤说道：“二位将军，霍将军尚未尽兴，二位将军若不去敬酒，只恐显我西川不近人情。”

泠苞、邓贤两人闻言，皆点头道：“王从事所言极是。”于是两人端起酒樽来到霍峻面前。

其实霍峻看到庞统对黄忠耳语后，黄忠就开始装醉，已经明白其中有问题了，当泠苞和邓贤两人来对自己敬酒时，霍峻看了看庞统，看到庞统对自己微笑着点点头，已然明白自己不可以喝醉。于是计上心来，对着泠苞和邓贤说道：“二位将军，我等都是军中之人，酒樽乃是文人所用，何不换坛，我等均每人一坛，直接一嘴，岂不痛快？”

泠苞和邓贤并不知道王累和杨怀的暗杀计划，所以听到霍峻如此说法，不禁大笑道：“我等亦想如此，只是此酒过于珍贵，我等三人三坛酒，岂不过于奢侈？”

刘璋闻三人之言，不禁大笑道：“三位将军乃军中之人，自当按照军中饮酒之法，来人，给三位将军每人一坛，未饮尽者，罚小盅三杯。”众人皆大笑。三国时期饮酒，小盅乃是给妇人及孩童所用，刘璋说这话就是谁喝不完，谁就是妇女儿童，所以大帐里哄堂大笑。

霍峻站直了身体整了整身上的甲胄，将护颈立起，然后对着泠苞、邓贤两人一拱手，说道：“军人需整理军容后满饮此坛，不可废我军规。更不可贻笑于主公与众位先生。”泠苞、邓贤闻言，也肃然立起护颈，整理好甲胄。

然后三人举起酒坛，贴着嘴开始痛饮，仔细观察酒可以看到霍峻饮酒时，酒随着霍峻用嘴呼吸，口中酒会随着嘴角流入护颈，然后顺着身体流入战靴，又渗入到自己的所坐地毯之上，也就是说霍峻根本没喝酒，或者说一坛酒，霍峻最多喝了一樽。由于护颈和甲胄的阻挡，外人几乎看不出来酒流向地面，再加上酒坛挡住了脸，也看不出霍峻在边喝边吐酒。而泠苞和邓贤却不同，两人时一滴酒也没有浪费，如此珍贵的酒，他们也舍不得浪费，而且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霍峻会将如此珍贵的酒偷偷吐掉。三人喝完，都将坛口向下，果然都是滴酒不剩。众人皆鼓掌喝彩！

三人都已经是摇摇晃晃，霍峻跌坐在自己的席上，旁边已经趴在桌上坐着的黄忠看到霍峻座下的地毯都已经湿透，不禁心中暗笑：霍仲邈鬼才也！

泠苞的邓贤脚步踉跄地回到自己席上，已经头晕目眩。

正在此时，有人匆匆溜将进来，走到王累身后，偷偷地对着王累说道：“王从事，魏延已近率四千人马攻到东门，言要接刘备回营，守城军马不敢阻拦，现在魏延正朝太守府来了。”

王累听完，知道事情已经被觉察，现在黄忠和霍峻都已经大醉，失去了战斗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到行动的时候了，只要关闭城门，杀了刘备，魏延的四千兵马在这府城内也就是瓮中之鳖。于是向刘阐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刘阐点了点头。王累立即将手中酒樽朝地上一摔，然后高叫一声：“杀了刘备！”

话音未落，刘阐和杨怀都拔出了佩剑，身后的三十名护帐兵士也拔出了佩刀，逼向刘备。

刘璋见状，不明所以，忙喝问道：“王累，你这是何意？”

王累高叫道：“主公，刘备狼子野心，今日必杀之，以免益州被其吞并。主公要治罪，待我杀了刘备之后再治罪吧。”说完，王累高叫一声：“保护主公，杀了刘备！”

而在此时，原本睡眼朦胧的黄忠却站了起来，“玱啷”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只见此刀长约三尺，刀身遍体通红。泠苞醉眼朦胧地惊呼道：“赤血刀！”

而霍峻也突然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也拔出了自己的配剑——青釭剑。这是赵云在长坂坡从曹操的负剑官夏侯恩手中夺取的宝物，此次来西川，因为陈到率一万白毦兵喝一万步骑兵在白帝城要与刘备分兵去攻打江州，不能保护刘备，所以贴身护卫刘备的重任就落到了霍峻身上，而赵云要护卫少主留守荆州，所以赵云就将青釭剑借予霍峻，以便保护刘备。

刘璋已经被护帐卫士不由分说地拉到了角落，刘备也拔出了随身佩剑，庞统快速地躲到了刘备身边，霍峻和黄忠挡在了刘备前面，面对杨怀等人的步步紧逼，也在慢慢退后。

突然的变故让刘备心中惊喜，本来刘备还头疼找不到理由和刘璋翻脸，而现在刘璋手下却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刘备，刘备如何能不惊喜？

法正的离开，让刘备心里早就怀疑他去调集城外的大军去了，黄忠、霍峻装醉，更加让刘备已经确定庞统已经安排好了，再者，有黄忠、霍峻二人保住自己，定然自己没有危险，此时不和刘璋翻脸，更待何时？于是刘备高声骂道：“刘季玉，吾好心来帮汝，汝却要害我，真是禽兽不如！你这与曹操暗通，背叛列祖列宗的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刘备也真够毒辣的，立即把刘璋手下的这次刺杀说成了刘璋暗地和曹操合谋谋害自己，那刘璋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

刘备这么一说，连泠苞的邓贤等人都觉得这事情刘璋做的实在很过分了。

就在这时，张松却在一旁火上浇油：“刘备，我家主公早就与曹丞相定下妙计，由你入川。今日这涪城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张松这个屎盆子这下算是给刘璋彻底扣实了。气的刘璋用手点指张松：“你——你——你——”然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过去了。

刘璋晕倒，也就没有人再对王累的行为进行指责了。

大厅门口，埋伏在外的弓箭手已近进入大厅，黄忠掀翻了桌案，法正等人躲在了桌案之后，而杨怀则率兵士杀奔过来，但兵士手中的刀只要是和赤炎刀相碰撞，就会被赤炎刀砍断，霍峻手上的宝剑也是削铁如泥，这使得很多兵士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面面相觑，停滞不前。杨怀见状，拔出了怀中的短剑，而这把宝剑竟然是传说中的鱼肠剑！

杨怀自忖鱼肠剑吹毛利刃，挺剑与霍峻进行近战。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近身搏战中，短兵器要比长兵器更实用，青釭剑长度三尺，加上厅内施展不开，倒显得被动起来，加之杨怀武功不弱，所以霍峻渐渐地处于了下风。此时在旁被兵士围困的黄忠也看到了霍峻的窘迫，接连几刀迫退兵士后，从侧面挥刀劈向杨怀，杨怀赶紧抬剑相挡，就在这一霎那间，霍峻手中的青釭剑刺进了杨怀的肩膀，杨怀大叫一声，而霍峻手腕一翻，宝剑顺着锁骨划过，直接将杨怀的脑袋削落在地上。

王累一看不妙，连忙命令放箭，箭矢汝飞蝗般地飞向黄忠和霍峻，黄忠连忙将手中的赤炎刀舞得如同车轮一般，箭矢被其磕碰的到处乱飞。霍峻也将手中的青釭剑舞动如飞，拨打着飞来的弓箭。

被黄忠和霍峻磕飞的弓箭在厅中乱飞，连断在墙角的张松也被磕飞的箭矢射中了大腿，疼的张松龇牙咧嘴。有些军士没有死伤在赤炎刀和青釭剑之下，却被磕飞的箭矢所射伤，甚至射死。最倒霉的莫过于刘璋，被霍峻拨开的一只利箭直接射进咽喉，当场丧命。

王累看见久攻不下，下令号角手吹号，号角手刚吹响号角，就被一员满脸阴骘的大将一刀劈为两半。这员大将一路杀进大厅，所到之处，无人能挡，门口的弓箭手转瞬间已经被他斩杀了好几个，而身后的兵士更是对着残余的弓箭手如砍瓜切菜一般斩杀着。

王累看到这员一脸阴骘的将军杀入了大厅，心里叹道：“玩了，魏延已经率领大军入城，天不佑我成功啊。”看看周边的兵士已经所剩无几，王累大叫一声，挺剑刺向魏延。魏延看到王累挺剑刺来，口中一阵如夜枭般的冷笑，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刺中自己，挥动金背开山大刀斜劈了下去，只听的“噗嗤”一声，魏延的大刀已经将王累劈为两半。可怜王累王字馨，不但断送了自己的姓名，而且让主公刘璋也死于乱战之中，还给了刘备吞并益州的正当理由。

有诗叹曰：

蜀中忠义王字馨，劝谏未果退而进。谋事不慎遭身死，唯留遗憾获空名。

或曰：

设计不谨命终丧，无心害死主刘璋。黄权战后降刘备，矢节何如王累刚！

至此，议事亭内已经平定了战事。兵士们将已经刘阐捆绑后推了上来，刘备喝到：“我来助西川，汝等为何要加害于我？”

刘阐大骂道：“大耳贼，你实为谋取西川而来，如不杀汝，西川必为汝所窃！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被擒，要杀要剐，不必多言！”

刘备也大怒道：“汝等串通曹贼，诱我入川，毁我汉室江山，我刘氏宗族竟然还有汝等悖祖叛宗之徒，若不杀入，吾将愧对列祖列宗！来人，退出去斩了！”

随后，高沛被魏延的亲兵押了上来，庞统低声耳语于刘备：“此人不可留。”庞统已经看出来了，这场刺杀行动士刘阐、王累、杨怀、高沛的行为，刘璋并不知道，但是现在要占领益州，已经找到的理由就是刘璋等人串通曹操要谋杀刘备，只有这几个人都死了，才可以做实这个理由。而刘璋、刘阐、王累、杨怀都已死，所以高沛绝对不能留！

刘备也知道高沛必须死，于是对着高沛说道：“汝等串通曹操，离间我刘氏宗亲，实在可恨，推出去斩了！”

此时泠苞、邓贤、黄权也被推了上来，刘备急忙走到三人面前，亲自给三人松绑，并言道：“此事三位并不知情，备对三位将军乃是不知者不怪。只可惜我刘氏家族出了逆子，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望三位将军与备一起匡扶汉室、清除曹贼奸党。”泠苞、邓贤、黄权三人看到事已至此，皆跪倒在地对刘备说：“我等愿追随玄德公鞍前马后。”

而受伤的张松也跪地道：“松也愿以玄德公马首是瞻。但求主公念在同宗之情，厚葬先主公与公子刘阐。”

刘备赶忙搀起张松道：“子乔忠义，备理应厚葬吾弟与吾侄。”至此，张松完全漂白。

此时，霍峻正拿着杨怀的鱼肠剑仔细观看：“真是一把好剑！”霍峻心生爱慕，但又不能自己收下，只好把鱼肠剑装入鞘中，双手捧给刘备道：“主公，这是传说中的鱼肠剑，想不到被杨怀这厮获得，今将此剑献于主公。”

刘备接过宝剑，抽出略加观看后又将宝剑**鞘中，递给霍峻道：“宝剑赠英雄，仲邈所配青釭剑是子龙暂借给你的，日后还需归还子龙，大将军岂可无宝剑？此鱼肠剑仲邈就留着防身杀敌吧。”

霍峻不禁大喜过望，赶紧跪地接过宝剑，叩谢道：“多谢主公！”

待及法正赶到涪城，也装模作样地表示愿意归顺刘备，至此，涪城已被刘备获取。刘备在涪城又获得一万五千兵马。粮八万担。

刘备在涪城休整数日后，令魏延为先锋，泠苞为副将，张松为参军，领兵八千，兵发雒城。刘备亲率两万人马为中军，其中黄忠为大将，邓贤为副将，法正为参军。又令霍峻为主将，黄权为参军引七千人马去镇守葭萌关。令庞统率其余一万人马镇守涪城。

庞统很奇怪刘备为何不让自己去参与雒城的战斗，于是问刘备道：“主公，统自识略懂兵书，微知韬略。为何让统留守这无战之涪城？”

“士元，你看，这是出兵前，阿斗交于我的一首诗，并告知我，拿下涪城后，让士元留守涪城，待拿下雒城，士元方可去两军阵前效力。”言罢，刘备拿出了刘禅写的一张纸（刘禅已经将蔡伦的造纸术加以改良，制造出了可以用于书写的纸张）交于庞统，庞统急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诗：

左狼右凤入西川，雏凤坠地雒城关。天意原本成定数，我变天数解凤难。

庞统看完冷汗直流，诗中的狼定然是指魏延，魏延在江陵的时候就少言寡语，不善与人交际，只有法正与之交好。而法正却称呼魏延为独狼。而刘禅说凤就是自己了，自己号称凤雏，这诗中就是说自己如若去攻打雒城将会丧命，而且这是天意已定，刘禅却改了天数已定的事情，解除自己的死亡之难。所以才有刘禅关照刘备不让自己去雒城之事。江陵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信刘禅是真龙转世，所以庞统对这几句诗所说也是深信不疑的。此时庞统不禁双手捧纸张，朝着江陵方向叩拜说道：“统叩谢少主救命之恩。”

“士元莫要不满，好生守卫涪城，待雒城破，士元此难即过。那时自当是我左膀右臂，备可不能失去士元也。”刘备安慰庞统道。

“少主是救统之性命，统感激涕零，何干心生不满？主公放心，此番统必是主公之张良，守卫涪城，筹办运输粮草。”庞统一揖到地道。

建安十八年（公元212年）春二月二，刘备在拿下涪城后，亲率大军两万八千，进攻雒城，由于刘禅的要求，庞统留守涪城，而庞统也就此躲过了落凤坡身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