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兄长掌门户

潇湘江头三月春，柳条弄日摇黄金。

天色刚刚放亮，货船便继续上路了。

眼见来先生已经熟睡，呼吸已然均匀悠长，孙良悟知道，这一次他这个中西医合璧的小医生，应该是把他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

“良悟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湘江两岸，看起来很美。”

孙良悟突然冒出一句：“若兰，有你在，哪里都是很美。”

文若兰没注意，听到他说什么很美，一个愣神，转头问道：“你说什么了？”

孙良悟脸涨得通红，忙说：“我只是说，湘江水逝楚云飞！好美！”

文若兰：“你刚才明明说的不是这句。”白了他一眼，这才又与湘姝站到船头去看风景了。

孙良悟紧张得胸口好像憋住了，望着若兰的背影，他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柔情。

她会不会有了倾慕者？这次回舞阳，该找个机会向文家老伯恳求了。

到了下午六点多，船头上，几个船工大喊起来：“到了到了！小姐，孙少爷，到了！”

文若兰飞也似地跑到了船头，向远处眺望，果然，一排远山青翠，衬托着前方那一道高大牌坊，连码头上一排高大飘逸的杨柳树，都已经能看到。

“小姐回来啦！老爷，太太，小姐回来啦！”

一听到院工过来报信，文岳铭瞬间跳了起来，被林立舆一把拉住，笑道：“老爷，瞧你急得什么样子？都上了岁数了，不要那么急。”

“立舆啊，若兰回来了，听到没有啊？是若兰回来了。”

林立舆一阵咳嗽，脸上却都是灿烂，她劝说道：“老爷，若兰该回来的，你没那么急，马上也能看到她，你太着急了，小心血压上来，脚下绊一跤，也好让若兰好好担心一下了。”

文岳铭知道她说的是反话，讪笑着赔个不是，可是眼光早就穿透了院墙，到处搜索着女儿的身影了。

一进家门，文若兰好像马上变成了那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子，浑身犹如注入了一股奇特的能量，整个人蹦跳起来，好像一只欢快的猫，直往中庭狂奔而去。

“爹，娘！兰儿回来啦！”

随着文若兰一声喊，中庭里马上就热闹起来，笑声差点把屋顶都掀了。

文岳铭哪里还坐得住？

他迎上前去，展开双臂，若兰却一头扎进了身边林立舆的怀中，弄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咯咯咯，娘，你瞧你，怎么站都站不住了？”

文岳铭在一旁扶了一下眼镜，嗔怪道：“这么大的姑娘，你也不瞧瞧你娘，她的身板比你还小些，哪里经得住你这一下？”

“爹，你偏心！我娘都打死过野猪，我都没见她像现在这样娇滴滴的，娘，你是不是没人陪你去打猎了，都要长赘肉了吧？”她趁机捏了林立舆腰间一下，林立舆心疼地捧着她的脸，叹息道：“瞧瞧我这姑娘，在外面读书，脸都瘦了。这个假期，在家中好好补一补。”

“好啊，我就要吃娘做的野猪肉米线，娘快给我做。”

“这孩子，家里哪能天天逮住野猪？快坐下，让娘好好看看你，对了，衣服都还够穿吗？和同学们相处得都好吗？”

文岳铭有点小生气，他不满地说：“一回家，女儿就被你霸住了，我都轮不上说说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爽朗的声音：“这是哪个要逮野猪啊？”

文若兰向外一看，高兴地又跳起来：“大哥，你来啦？大嫂。”

来者正是大哥文若轩夫妇，大哥不知何时，也开始穿得像父亲那样，一副老派绅士的装束，身边的嫂子，脾气个性都与若兰相仿，她只比若兰大四岁，文静端庄，犹如一朵莲花一般。

“若兰，老远都听到你的笑声了。”

文若兰上前一把揽住嫂子秦茵的手臂，笑吟吟地说：“嫂子，我哥现在身上都瞧不见颜料了，一定是你天天帮他洗的吧。”

“哥，你和嫂子，非要老是这样形影不离的吗？”

文若轩道：“这不是先见到了小孙，又远远听到你哈哈哈的笑，我和你嫂子才赶紧过来看你。”

秦茵温婉地说道：“若兰，你哥知道你要回家，全都安排好了，如果你想住我们院子里，已经安排了房间，如果你还是住你自己的房间，我们也专门打扫过了，就等你回家了。”

“对了，怎么不见我小外甥？他现在会不会喊爹娘了？一定会走路了吧？他长得像谁？像我哥，还是嫂子？”

秦茵又笑：“若兰，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让嫂子先回答哪一个？”

这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连文岳铭都一改往日的谨慎，当着儿媳妇的面，都开起了玩笑。

院子里，芭蕉树摇曳着，发出沙沙响声，从圆窗洞望出去，一株石榴花盛开着，那花，就如此刻的文氏一家，绚丽而雅致。

“对了若兰，良悟带来的那个伤者，到底是何人？”

文若兰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在中途救助的一个陌生人，因为救人被围攻，是她们出手才救下来，因为医治需要时间，在征求了伤者的意见后，索性带他到了舞阳。

文岳铭皱眉道：“若兰啊，你此事做得莽撞了吧。那人来历不明，你也敢往家里带？”

秦茵等公公说完，也担忧地问道：“若兰，那人会不会是强盗啊？我和你哥哥刚刚看到那人了，一副粗鲁样子，只怕不是善类啊！”

林立舆却灿烂地笑起来，拉过了文若兰，护犊子一般，对文岳铭道：“姐夫，你责怪若兰，不觉得太武断了吗？咱们若兰和良悟，都是读过书的，有见识，他们不担心的人，我也不担心，若真是怕有什么闪失，就加派个护院便是了，有什么害怕的？”

文岳铭呵呵一笑：“你看看你，孩子们都称呼你娘了，你还叫我姐夫？”

林立舆抱歉地莞尔：“姐夫，实在是习惯了，孩子们那是尊重我，我受之有愧。”

文若轩却说：“娘，我们之所以不喊你为小姨，是因为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娘，我想，若是我亲娘在世，也不会如你做得更好了！”

林立舆突然一愣，整个人都呆了一下，赶紧抬头揉眼睛，说道：“唉，这房间里看来该打扫了，都有灰尘进我眼睛了。”

被她这么一说，文若兰都有些受不了，她眼眶突然就红了，一把搂住了林立舆：“娘，你真的就是最好的娘，我和哥哥，只希望你能快活，我爹还要和你长命百岁白头到老呢。”

“唉，你说说你们这两个孩子，没由来的说这些？”林立舆终于忍不住眼泪了，她转头看着文岳铭，感叹道，“老爷啊，你看看我们的命多好，养了这么好的孩子们。”

眼见着气氛有些感伤了，文若轩马上转移话题，说起了自己的手艺：“若兰，你知道我现在的染色技术到底有多好？”

文岳铭也呵呵笑道：“若兰啊，你哥哥从德国技师那里偷师，现在的手艺，真不是吹的，先别说他是全中国最好的染色技师，但至少是湖南第一了，呵呵呵——”

“所以，我才问你，是要住在我的院子里，还是住在自己院子里？若兰，娘从小就专门教过你商道，她说过，生逢乱世的话，你从小野在山间水边的，逃命都有体力，若是生逢盛世，女孩子除了做一个诗人，也可以去做一个商人，哥哥有最好的染色手艺，你就跟我搭档做售卖，我们兄妹一起，将文氏布庄做大做强！”

秦茵也笑道：“你哥哥还说过，咱们文氏布庄的布匹可以售卖，还可以请上海的师傅来，我们开办一个服装工厂，把店开到长沙，开到上海南京去！”

文若兰真没想到，哥哥嫂子竟然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她欣然道：“那好，我就住哥哥的院子里！”

文岳铭见这对兄妹如此**，心下也喜悦万分，他轻轻拉过林立舆的手，慢慢地**，那对兄妹全都看到了，对视了一眼，赶紧起身道：“爹，娘，我先带若兰去我院里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甚好，你们去吧，对了，茵儿，你领我们去看看那个伤者。”

来到了文若轩的院子，若兰拉着嫂子的手，看过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大叫道：“嫂子，我真的好开心，我早就听说你从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房间还能被你布置得这么美，我都觉得不敢睡了。”

“傻妹子，你为何不敢睡？”

“因为，我怕被我睡了，就没那么美了，是不是呀嫂子？”

秦茵没想到，以前那么文静的若兰，突然间变得这么健谈，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了。

“哥，哥，你赶紧带我去，我想到作坊里去看。”

“傻瓜，一个假期有一个半月，你还怕没时间去看？我这就要去作坊了，你先在房中休息，你嫂子马上也要去张罗膳食了，家里现在处处都要你嫂子操心的，我跟你讲，娘现在的身体不太好，需要休养。”

“你是说，娘生病了？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若兰一听说林立舆病了，马上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