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为爱而僵持

等全部收拾了出来，徐氏一看她们的铺盖被子足有三大包，心中实在说不过去了，便说道：“这么多东西啊？要不要我叫个人送一下？”

文若兰照样平静微笑回道：“不用麻烦了，伯母，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

这种拒绝，犹如在徐氏脸上一连的耳光，徐氏一向以宽厚温婉自居，这一次为了儿子的婚姻，照样狠心以这种方式轰走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此刻，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是她做出来的事情了。

等她们主仆二人费力将东西全都搬到了门外，湘姝已经一张脸涨得通红了，反倒是文若兰，到底筋骨强健，此刻只是微有些喘罢了。

她跑到了不远处找到电话局，花钱给孙良悟的潇湘医院打了个电话。

一听说若兰要住自己那儿去，孙良悟激动得马上答应：“小兰子，别担心，我马上就来，我来想办法。”

孙良悟已经在潇湘医院上班，要说医术，这可不用吹，他孙氏的祖传医术，本就已经被他学到了部分精华，加上在上海学的医科，只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是医院里相当受欢迎的医生，不光是病人喜欢他！

他匆忙出了宿舍，小跑出门，叫了三两人力车，便往高家赶去。

十来分钟，他就赶到了高家门口，此时虽然已经六点多了，但初秋的夕阳依旧灼烈，孙良悟远远地看到两个小姑娘站在门外，面前一大堆东西，差点眼泪都涌出来。

人力车一赶到，他赶紧跳下车，一把抓住文若兰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欺负你了？”

湘姝气愤地说了些怪话，文若兰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制止道：“不要说了，赶紧搬东西上车。”

孙良悟一到，很快就将东西全都搬上了人力车，他拍拍手上的灰尘，不满地说：“这是为何啊？也不看你屋里那么多东西！”

湘姝气鼓鼓地说：“哪有这样做事的？就算不让我们住了，也该提前说一声啊，这不是存了心要赶我们流落街头嘛！”

文若兰被她说得笑了：“你还懂流落街头啊？好了，咱们先麻烦良悟哥哥一次，回头我会想办法。”

坐上了车，她们便跟着孙良悟去了。

也是巧了，迎面开来了一辆黑车，人力车只得避让。

车上，坐在后排一个中年男子，正是上任不久的省经济委员会张主任。

他刚刚带着新到任的年轻俊才高黎明外出回来，车上，已经与高黎明说了好些话，此刻眼看着再转过三个街口便到了，他正在闭目养神，突然间高黎明看到了对面而过的人力车上，好像是文若兰主仆，她们坐着人力车，还满满当当地装了东西，这是要去哪里？

“司机，请停车！”

司机不满道：“马上就到门口了，别急！”

高黎明是越来越着急了，他摇下了车窗冲着后面大喊：“若兰，若兰！”

这一喊，把张主任惊醒了，他睁开眼，沙哑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车子一停，高黎明连招呼都不打，便匆匆下车，隔着窗玻璃，冲着张主任鞠躬说了些什么，便拔腿往前追了出去。

张主任奇怪地问司机：“高黎明，这是怎么啦？发疯似的。”

司机便说刚才小高急匆匆要下车，好像是看到了谁。

“是吗？这些年轻大学生，都这么莽撞嘛！”

高黎明是张主任相中的乘龙快婿的候选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跟女儿张淑慎提过，他的夫人也与徐氏见过面，他本人，与高云山通信时，也提到了此事，对此高云山表示乐见其成，对张淑慎也颇多期待。

但他心中早有了人，也在第一时间拒绝了母亲的提议，这几天，高黎明也在暗自为此事犯愁。

他追了一段，却不见了文若兰的踪影，只得悻悻然回家。

一进家门便发现佣人沈妈正在打扫厢房，他情知适才自己没看错，立即大喊：“母亲，母亲！”

徐氏一听到叫声，顿时就慌了。

她躲在房中不敢出来，此刻早已是晚饭时间了，那沈妈也是个精明人，知道少爷一回来肯定没有好脸色，不敢去伺候主家晚餐，徐氏心中直骂：“这个老巫婆还挺机灵，自己不想挨骂，还挺会找事儿。”

无奈，她只能应了一声，从房中出来，也不回应儿子，反倒大喊：“沈妈，沈妈，少爷回来了，该开饭了！”

高黎明马上迎上前来：“母亲，是不是若兰回来了？”

徐氏顾左右而言他道：“哦，她暑假结束了吗？来，今天沈妈做得这两道菜，说是专门去跟人学的，看起来挺有食欲，今天你有口福了！”

“母亲，我在问你话呢？我方才见到若兰带着东西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氏还是一味转移话题，沈妈过来，赶紧盛饭上菜，招呼上桌，此时天色渐渐黯淡，高黎明心里记挂着文若兰，便不依不饶地盯着问，徐氏被他问得上火，大声道：“是，那文家小姐来过了，把东西搬走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不是租我家住嘛，为何突然要搬走？母亲莫非是将人赶走了？须知文家可是一下子给足了房租，母亲这样做合适吗？”

徐氏虚弱地说：“那也是文小姐自己的决定，房租我们尽可退还她们的。”

高黎明赶紧盯着沈妈问，沈妈借口要去热汤，便躲开了。

这对母子为了文若兰的事一番争论，徐氏一怒之下，索性哭了起来，弄得高黎明没了头绪。

他匆匆吃了几口饭，便追着沈妈问，沈妈才说：“少爷，那文家小姐的确来了，夫人直言相告，说文家小姐继续住在家里有诸多不便，那文家小姐倒是个识趣的，自己收拾了房间便走了。”

高黎明这才听明白，原来母亲早就存了此心，不让文若兰继续住在家里了，而且他们已经与张主任一家有过商议，想促成自己与张淑慎小姐的婚事。

他马上就坐不住了，又盯着母亲问，文若兰到底去了哪里，徐氏出了绝招，又是一通哭泣，掩面不语，高黎明无奈，只能又去问沈妈，沈妈偷偷告诉他：自己见文小姐在外头等，东西太多，有心想要去帮忙，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叫了三辆人力车过来，东西塞得满满的。

“一个年轻男子？什么样的？”

沈妈道：“那人在文小姐回去那日来过，我记得夫人还与那少爷说过话，那少爷好像是个医生。”

高黎明只得再去问母亲，这时候，徐氏便紧闭房门再也不出来一步了。

这对母子一晚上僵持着，家里的气氛，自然是压抑到了极点。

文若兰却完全不为今天的遭遇难过。

好不容易，他们才将所有的物件搬到了宿舍里，孙良悟抱歉道：“小兰子，今日只能先委屈你主仆二人在宿舍暂住了，明日我马上去安排新的住所。”

原来，孙良悟因为表现杰出，院长亲自点名，给他腾出了单独一间宿舍，所有用具一应俱全。

潇湘医院是本地最大的医院，现在已经有上百个床位，开设科目众多，算得上中部省份最大的医院了。

而作为年轻医生中的翘楚，孙良悟不但医学世家，还有上海的教会大学医学院的教育背景，以及该大学校长的推荐信，到了医院之后，出手果然不凡，他完成一台阑尾炎切除手术，不超过三个小时！

院长对他高度赏识，而孙良悟接到了若兰的电话后，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二话不说，马上找到了院长，说起自己的妹妹到长沙投奔他来，院长真是个高情商的典范，马上告诉他：先腾出你自己的宿舍安置妹妹，自己在病房里过渡一下，明天他会专门来安排。

“院长是个好人，对我很爱护，小兰子，湘姝，你们先在这里歇息，开学还有三四天，住宿之事不用着急。”

“良悟哥哥，我本可以申请学校宿舍，只是湘姝就没地方住了。”

“哈哈，小湘姝，你若兰小姐这是嫌弃你了。”

他安顿好了两个小姑娘，马上就开始逗趣儿了，文若兰慌忙解释，湘姝笑着出去想办法做饭菜了。

“这么晚了，就随意吃些吧，若兰，此刻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湘姝急吼吼就开始责怪，被若兰喝止了：“湘姝！不可在背后议论他人，我们住在高家，一向得主家关照，今日之事，必有缘由，不可怨怼。”

“是，小姐，可是——”

“没可是，好湘姝，我都饿死了，你快些去做点吃的吧。”

过了一会儿，湘姝在外头鬼叫：“良悟少爷，你们这炉子，该怎么用啊？”

孙良悟和文若兰相视一笑，好像之前的烦恼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出了门到廊上，只见湘姝这个能干的小丫头居然弄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想是摆不平这蜂窝煤炉子了，这到底是个新鲜玩意儿，湘姝操持大灶台没有问题，却对付不了这小小的蜂窝煤炉子，气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