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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中短篇集>谶语警言(上卷)>第一篇 蛇女忘恩负义赓续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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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蛇女忘恩负义赓续传承

小说:谶语警言(上卷) 作者:滁州徐舟 更新时间:2022/9/6 11:16:26

诗家有云:恩情情谊深,义重重千斤。恩义两相得,始谓终亲人。

中华文明赓续不断五千年,犹如黄河长江川流不息。尽管遇到无数的弯道险滩,他总能冲破险阻勇往直前。公知们只看到一时的受阻滞碍,便是全盘否定,认为这个民族猥琐落后,丑陋不堪,一败涂地。

然而世界的另一端顶级学府,一位教授向学生们讲述中国的神话故事。

通过分析中国神话故事和外国同类型神话故事的区别,这位教授通过总结得出中国神话故事中所包含的中华民族特征。

中国人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却让这个民族延绵五千年,屹立至今。

很多西方神话故事,常常认为火是上帝赠予人类,希腊神话故事,火是通过偷而得来。而在中国的神话,讲述火的来源则是钻木取火。火是自己努力获取,从原本没有火的自然界,通过自己努力产生火。

面对灾难,例如洪水,西方故事造一艘诺亚方舟,人类进入船中躲避灾难。而中国则大禹治水,直接面对洪水,用方法战胜洪水,减少灾难的影响,不断面对自然困境中找到生存发展的方法。例如,愚公移山的故事,中西方面对困难,一座山挡在家门口,阻碍出行,西方人选择绕道而行。而在愚公移山中,坚定不移搬走大山,子孙万代畅通无阻。

教授的演讲分析发现这些故事展现中国一个勇于抗争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传承,靠的就是不断和自然作斗争,不断进步。

一个民族,如果没有共同的信念,没有强有力的精神指引,是很难自立于世界先进民族之林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中华民族就是靠着自强不息精神,五千年屹立不倒傲立世界东方。

下面给读者讲述一则小故事,哪是四五十年前的事。

那时时兴沂蒙小调,《谁不说俺家乡好》,这首歌我爱唱,一不留神也跟着哼唱起来。偶尔有人问我,你家乡好在哪里?我秃嘴了。思虑再三,老实人只能如实回答:穷乡僻壤。好笑吗?实事求是,实话实说不作粉饰。说它僻壤,地处皖东深山坳里,方圆百十里,四周群山环抱,只有一条沿山小道将小山村连接外面的世界。小山村只有十来户人家,地图上无标识,乡村间无名称,统称咱们为山那边的。政府不向咱们征公粮,咱们也不向政府要救济。据说人民公社那时,县、社两级干部差点把咱村淡忘了。要不是那年部队搞拉练,军事地图上明明白白标识着大槐树,就是找不到那地方。最后还是社办老主任搜肠刮肚依据方向,才想起咱哪个可爱的小山村。从此咱村便有了名,叫大槐树村。大槐树村还因地处偏僻,交通闭塞,躲过一次次人为的政治运动。乡亲们之间没有高低之别,好坏之分。民风淳朴,和睦相处。祖辈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静祥和的生活。说到这儿,你应该明白了,穷乡僻壤不是贬义词。反过来看,印证现在时髦话:原生态。自然环境幽美,山清水秀。村民保持传统农耕,世袭相传,难得一片没有受到污染的世外桃源。不过,这平静的生活,也曾经风生水起,掀起一层不大不小的浪花。追溯四十年前,还是怪部队那次拉练,更怪社办老主任把大槐树村像烙印一样牢牢记在心间,再不会让它遗忘。

村民们都会清晰记得,那是六十年代的末期。山里人自然不知山外事。直到有一天,老主任突然光临。正赶上吃午饭,汉子婆娘还有我们娃们,一个个端着黑釉大碗,拥挤在大槐树下,几十道目光惊讶望着他。老主任目不斜视,照直不打弯地走进德旺老爹家。咱们村小,政府不好设官。德旺老爹班辈长,又有几岁年纪,便充当临时管事。老主任火烧腚似地,没待坐一袋烟的功夫,拿着两个苞谷粑粑走了。德旺老爹也端着黑釉大碗来到大槐树下。村民们知道要开会了,捣腾老主任来山里那檔子事。于是停住筷子,静止呼呼啦啦喝苞谷粥的吸溜声。

德旺老爹不慌不忙把谷粥喝了,从屁股后面抽出烟袋,装上金黄的烟丝,点着猛吸几口,没头没尾嚷道:“咱就估摸出黄鼠狼给鸡拜年,来者不安好心。”

没人答话。

这是德旺老爹说事的习惯,自问自答,自圆其说。用读书娃们话说,善用开会艺术,先声夺人。果然听者一个个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德旺老爹话锋一转:“不过,山外风声也紧,赶上大下放。学生娃下乡也就罢了,一个人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拖儿带女的家庭也要拨弄到农村,来乡下赶大集凑热闹啊。”

德旺老爹又装起一袋烟,跨到石墩子上面蹲下,咳嗽两声才磨上正题:

“老主任来和咱商量着事的。央求咱们村收留一户,也好给他肩上减轻压力。说白了,咱村里要添人进口。”

德旺老爹是给乡亲们打声招呼,无需商讨。故弄玄虚转弯子,那是他往自个脸上抹粉贴金。大槐树村还是**的天下,政府说了算。

上山下乡是大运动,山里人眼见耳闻。三六九出山赶大集,清流镇半里长的扁担街突然出现许多生面孔,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有好事者传播消息:学生娃在校不听话,城里管不住,统统赶到乡下接受再教育。谁来教育,老实巴交的泥腿子?见笑了。人家文化比你高,嘴皮子比你利索,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他们是爹,乡下人要供养着。人上千百形形色色,于是,偷鸡摸狗打架闹事,时有发生。不过,也不能把人家说的一无是处,长是长短是短,黑白要分明。学生娃城里呆着,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好茶饭滋养着,不论男女个顶个长得细皮嫩肉水灵灵的,招人喜爱。大槐树村的虎仔赶趟大集,总有几天不精神。背地里叨咕,咱这辈子算开眼界了,啥叫美女?城里的女人都像从画儿上飘下的天仙,看着都热眼。村里婆娘们拿他逗趣,梦里娶媳妇了,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摸样。虎仔说心眼里活络活络不成?小青年不论男女都有同感,谁不爱俊男靓女?德旺老爹透露音信,村里要添人进口,虎崽喜出望外,双手赞成。自报奋勇去山外接人,一马当先,当仁不让。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当新村民被接到大槐树下,全村人一片唏嘘。接来的是父女俩。父亲中年人摸样,精瘦细高。一张苍白灰暗的脸,看不出一点血色。勉强一笑,刀刻一般深深的皱纹,饱含着人间沧桑。远处看去犹如一根打弯的竹竿,再套上宽大的中山装,不协调的摇晃十分滑稽可笑。女儿像父亲。身条细高硕长,双肩下塌,胸脯平平,小腰还没有咱山里人喝谷粥的黑釉碗粗。山风起大了,或许都会将她吹折了。脸模倒也周正,脸蛋清秀,眼睛明亮,尤其是一束浓密黑亮高高盘旋在头顶的发鬏,人自然显出几分精神气儿。

德旺老爹发火了,大声训斥虎仔:“上集市挑牲口,还要看看牙口呢。咱山里不缺病秧子,需要壮劳力。以后你养活他们?”

虎仔不服气,顶嘴:“公社排好名单的,老主任说了就这一户,要也要,不想要也得要。”德旺老爹瘪嘴了,把烟袋窝子在石墩上使劲猛磕。

德旺老爹气头上话说不好听,办事还是热忱细心。他把烟袋递给中年汉子:“山里人粗鲁,说话不着天不挨地的,不要见怪。咱是气恨政府。老话:人尽其才,你们哪是种田的人啊!”

中年汉子摆摆手:“谢谢,不会抽烟。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长长叹口气。随后自报门户。至于啥姓大名,山里人不长记性,听了也记不住。那天不知是谁惊奇发现,说中年男人活像冲田里看麻雀的稻草人。石破惊天,一呼百应,越看越像。绰号叫的顺口,准备在嘴皮边生下根。德旺老爹纠正:“男人叫牛鬼,女儿叫蛇神。老主任亲口对咱说是上面封的,没错。”

村民们嗤之以鼻:“称牛鬼抬举他了,牛鬼能像他那个怂样。”

既然政府都叫了,是官名,只得认可。至于蛇神吗,倒有几分相似,待定确认。

出工第一天,德旺老爹犯愁了。全村劳力要去对面大金山腰开荒种地忙春播。话说的好听,大伙儿心里明白,是白忙活。春头上汗水没少流,种下苞谷种子,半年少雨干旱,秋后连秫秸捆上还不够种子分量。这是政府布置下的程序必须要做。年年如此年年忙,一切要看老天爷的赏赐。春种都是体力活,牛鬼走一步喘三声,蛇神风吹两边晃,脚下没生根。德旺老爹想了又想,别出心裁挤份活计,安排送水。以前上山做活,自家各备干粮自带水壶。德旺老爹说了:“带水不方便,也沉重,今后就由牛鬼蛇神爷俩专程送水。”

山里人泼皮不娇贵,把山脚的泉水拎上一桶,管上做活人半天不渴。牛鬼蛇神不然,自作聪明支起柴灶,硬是把泉水烧得沸腾开。装满水桶,磨蹭到快中晌才送水到山腰。德旺老爹气得直跺脚:“脱裤子放屁找麻烦,现成的泉水压渴。”牛鬼说:“喝生水拉肚子。”德旺老爹吼道:“咱祖辈都是这么过的,健壮的像头牛。”言下之意,你倒注意卫生呢,咋长成瘦**?

女儿活络赔礼道歉:“老爹,别生气,不知不见怪,以后入乡随俗就是了。为弥补大伙儿半天干渴之苦,我给你们表演个节目。”

歇伙时她来到一块平坦地,两腿站立,挺胸收腹,目视前方,登台亮相。一抬腿,脚尖过头,金鸡独立。大伙儿顿时目瞪口呆。山里从没见过这么灵活的人,两只大腿像是另安装的,抬起绷直,180度运动自如。就在惊魂未定时,她又一个后倒身,硕长的身材盘成圆圈,束着发鬏的脑袋从双腿间钻出来,引发一片惊呼:这哪是人呀,明明是蛇妖转世。

至此,几经磋商修订,最后一致公认,改称蛇女。

事后,德旺老爹和爷儿俩唠家常;“好端端一门绝活,到哪儿也能混口饭吃。干嘛要到乡下出苦力?”

牛鬼叹息:“下放运动,提倡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户口注销了,不来不行。”从腾腾吐吐只言片语中,德旺老爹听出眉目。

牛鬼一家,杂技世家,祖传绝技,最擅长柔术。表演者身体软绵柔韧,好似一副没有骨架的面人,任意旋转变形。不但挑战人体极限,而且奇特优美,给观众美的享受。二三十年代,他家享誉大江南北。尤其在大上海共舞台那场演出,名声鹊起,一票难求,硬是连演一个月没歇场。解放后公私合营,收编县杂技团。六十年代杂技团解散,成了闲散人员,父女俩才被街道强行下放。

德旺老爹对天长叹:“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闺女小腰还没咱吃饭的黑釉碗粗,甭说做农活了,走路不小心,都能闪失了。造孽啊!”

牛鬼唉声叹息,眼泪不由自主流淌下来。德旺老爹见不得别人伤心,眼圈跟着红了,推脱说:“咱还有事忙活,不打扰了。”匆匆离去。

山上的活计不多,三五天即忙清了,至于秋后的收成如何,谁也不去过问它。好比一场战斗打过了,转移阵地进入下一场大的战役。冲田是重中之重,庄户人家靠它养家糊口视为**子,大多心血都乐意使用它身上。春耕泡种育秧,这些不光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德旺老爹又开始嘴叼着烟袋双手背剪,低头驼背在大槐树下一圈一圈转悠着。大槐树村民都能猜出他心思。

虎崽嬉笑上前:“老爹,麦子还没上场呢,你倒练习驴推磨了。”

德旺老爹拿起烟袋克他,虎仔转身要跑。老爹叫住:“咱有件事正想和你商议着呢。”

虎仔猜出老爹的心事,一口说出:“是想把下放户编入咱们组,是吧?”

老爹说:“你咋成咱肚里蛔虫了。其实……”

德旺老爹早有这个打算,不好张口有难处。城里人入乡下是烫手的山芋,尤其是下放户,不比学生,拖儿带女要糊生计。既不会耕种,也不会料理,又没有外援。村里还要供给一家老小吃喝,纯属累赘。虎仔热情好心,老爹顺手把“狗皮膏药”贴到他的身上。下放户进村,眼前急等解决吃住问题。安置款没到,建屋也是秋后的事。老爹急得没法就说,人是你接来的,好事做到底。让他们在你家暂且住下。虎仔没有推脱,腾出两间大屋,以解决燃眉之急。虎仔已经给德旺老爹解决一大难题,现在长久生计,再不好张嘴。

虎仔心有灵性,见德旺老爹愁眉锁眼的苦瓜脸,就说:“俺听你老安排。”

德旺老爹布满皱纹的老脸舒展了:“你愿听俺安排?”

虎仔说:“磕过三个头,还在乎一个揖。”

德旺老爹说:“牛鬼蛇神落在你们耕田班子打下手,愿意呗?”?

大槐树人心里**,德旺老爹有意照顾这家新农户。虎仔领着耕作组,清一色壮劳力10分工。牛鬼和蛇女跟在后面混活,送送水放放牛,搭梯就台,怎么也得给9分工吧。村里少不了也有几个尖嘴长舌的婆娘们,有中没晌的背地里穷叽咕,传到德旺老爹耳里,他有意虚张声势说:“晓得嘛,人家那几招在城市大剧院里,没个百儿八十块钱,能够让你们瞧一眼?”德旺老爹年少时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在山外转悠了半生,到老了还是家乡好,叶落归根。“这么着,农活清闲些,人家给你们像模象样演一场,饱赏眼福。”婆娘们咂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德旺老爹给牛鬼打招呼:“春忙头不用出工了,爷儿俩在家用心操练拿手活计,到时候露几手看家本领,让咱们山里人开开眼界。”

牛鬼疑疑迟迟说:“行吗?”

德旺老爹说:“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俺说了算。按壮劳力10分工记账。”

演出那天晚上,德旺老爹邀上虎仔精心准备,在大槐树下搭场子。各家的八仙桌都搬出,拼凑舞台。后面拉上幕布,再挂起从山外卖回的几盏汽油灯,装满煤油打足气,亮的像小太阳,露天剧场平地而起。大槐树村文娱演出的消息不胫而走,方圆几十地的山民蜂拥而至。场地待不下了,树上屋顶山坡爬满了人。

牛鬼那晚精心打扮,一身白色演出服,紧衣短靠,胸前绣着喜鹊登枝,耀眼夺目,快步登上舞台,像换了个人,长足精神。他本想说几句感谢话,作为开场白。未张口,喉咙里突然间似塞上了棉花团,哽咽无语,两行热泪顺着瘦削的面颊流滚下来。几经擦泪,才强行断断续续说道:“十年了,没经过这样正规场面,为乡亲们像模像样演出一场……”他弯腰鞠躬,久久不肯抬头。

蛇女一个鹞子翻滚,跃到牛鬼的前面。她深知观众不相信眼泪,敬服真功夫。她穿着淡青色丝绸衣裤,薄如蝉翼。流苏晃动,金光灿灿。单薄的身材显得更加细长,腹部平坦,胸部小巧,腰身纤细,无一处不恰到好处。

她双脚站稳,收腹挺胸,猛地侧身转体,登台亮相。台下惊嘘尖叫,爆发一阵响亮的掌声。

牛鬼这才醒悟。演出开始,瞬间从悲痛中醒悟,振作精神,积极配合。

蛇女名符其实,淡色青衣裹着柔软如棉的身体,犹如菜花蛇一般。她先来个金鸡独立。一只修长的细腿慢慢抬起伸直,跃过头顶。一只腿站立,稳稳当当。足足挺立两分钟,直等到台下爆发掌声,侧面微笑,徐徐收回。接着翻腾跳跃,旋转腾飞,好似一条青蛇飞草地浮水面,运动自然,游刃有余。三尺见方的桌面,成了她高超才艺施展的天地。动展表演结束,欢腾的音乐戛然而停,换上悠闲的轻音乐,蛇女没作**,向后反弓腰背,手掌和脚跟据地,成弓形之状。利用柔软的腰肢,将两足弯曲向前,状似相辅相成的反弓。再昂首抬头,犀牛望月。村民们只知道新颖独特,哪见过这般神奇,忍不住喊叫喝彩。

德旺老爹站在板凳上充当讲解员:“知道不,这一招有名堂,叫做:倒挈面戏。”

旁边的虎仔问:“你咋晓得的?”

老爹笑说:“小瞧了老爹不是,咱在上海大世界花大价钱看过这新奇。有单人演出,也有多人表演。下面更精彩呢。”

说着,留声机里弹奏起古筝《春江花月夜》。牛鬼报节目:“请欣赏下个节目《人面桃花》。”

蛇女像彩蝶一样,飞着似地飘上了圆桌,又像是一盏清水,被无形的手端了上去,使观众的眼睛几乎来不及反应。她慢慢地开始支撑旋转,来回地折迭身体。将完美的肉身撕碎扭曲堆砌成畸形美,似乎脚在说话,手在会语,整个肢体都在与观众无声的交流,送去无穷的生命快意。

虎仔看呆了。他把她身体的**,看似一条小溪萦流漫过女人躯体的每一个角落,浸透薄如蝉翼霓裳羽衣掩盖着的白嫩细腻肌肤上滑动回转,蛇女的身体里面,完全充满了透明的泉水,却又在恰到好处的控制中,不会溢漏分毫,以使男人们在半渴中充满期待。随后又似昆虫一般飞入到观众心灵的深处。他不由地咂嘴伸舌。

德旺老爹瞅视他一眼:“小子,心思别想到歪处了。”

虎仔第一次发现女人的身体竟是那么的动人可爱。二十五年大山里的生活,所见到的女人,一年四季都被厚实的衣服紧紧包裹着。却不知里面隐藏着的秘密是那么的诱人摄魂,惊心动魄。他着迷了,两眼死死盯住那令男人神往的隐**。

虎仔开始留心在意。以前睡得太死,吃过晚饭,一天沉重的劳累催促他早早上床,头一沾到枕头,瞌睡虫蜂拥而至嗜咬着他,死猪一般呼呼大睡,直到雄鸡叫鸣再忙着下地劳作。现在有心思了,睡眠不那么沉熟,便也时常听到隔壁两间大屋里,不停传来窸窸窣窣的沉闷声。虎仔披上衣服,去看个究竟。堂屋中间摆放八仙桌,蛇女穿着内衣,在上面翻腾折迭一遍遍操练着基本功。弱不禁风的牛鬼却成了名符其实的凶煞,站立一旁厉声训斥。为使蛇女身体柔韧绵软,他采取超常规大难度的训练,近似于残酷。蛇女筋疲力尽,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桌下。

她用乞求的眼光望着牛鬼:“我不想练了!”

尽管声音很低,牛鬼听了如同晴天霹雳:“你再给我说一遍。”

一巴掌煽到蛇女的脸上,鲜血顺着觜丫流出。蛇女眼泪汪汪,又开始不厌其烦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虎仔怀疑牛鬼是否真是蛇女的父亲。

大槐树村再偏僻,消息还是被传出去。镇上的造反派突然降临,要把这对牛鬼蛇神押走批判。德旺老爹一边与造反派周旋,一边朝虎仔暗语,叫他带人转移。三人刚离开村口,被贼精的造反派截住。虎仔知道牛鬼和蛇女若落到他们手里九死一生。抄起扁担拦住进道,怒吼:“谁敢前行一步,咱与你们拼了。”使眼色叫父女俩赶紧往山上跑。村民们也一哄而上,与造反派混打一团。

“反了,反了,一群刁民山匪,反动的土围子……”造反派不得不声嘶力竭咆哮而去。

那次大槐树村保卫战,村民们都这样称作。虎仔负了重伤,头上肩膀和腰间挨了重棒,躺在床上不能动。

德旺老爹说:“按老规矩办事,为保卫大槐树村利益的一律算公伤,满劳力记工。”又安排蛇女服伺。

蛇女愧疚说:“虎弟,对不住你,吃大苦了。”

虎仔说:“这叫什么话,你让大槐树村民高兴快乐,见到这辈儿都难得见到的绝技,感谢应该是你。”虎仔再掂量这话,似觉得哪儿不对味。脑子过滤一遍,哦,想起来了:“你刚才称呼咱是啥的?”

蛇女说:“虎仔弟。”

虎仔说:“你弄错了吧,咱今年二十五了。”

不料一句话刺到她的伤心处,蛇女哇地痛哭起来。

虎仔惊恐呆望着她:“咋的,咱哪儿说的不对?”

蛇女摇摇头,抽泣片刻才说:“咱生长瘦巧,年龄不小,比你还长一岁。这样日子哪天算个头呢!”眼泪又顺着面颊滚流下来。

虎仔脑筋转动,替她父女俩想想,也真难过。庄户人家以耕种为主,讲究好身板。这父女俩在乡下犹如狸猫钻磨道,待错地方。虎仔想安慰几句,一时又寻不出恰当话语。须臾,笨嘴笨舌说:“上面意思,要你们不在城里吃闲饭,扎根农村一辈子。还有几十年光阴呢。”蛇女长吁短叹。

虎仔突然说:“要不,咱愿养活你一辈子。”

蛇女神经质的一颤,果断说:“不不,我不会牵连你的。”

虎仔大胆把她拉到床边:“只要你不嫌弃乡下,照样做你的爱好。咱为你做牛做马……”不待说完,蛇女双手掩面哭泣跑走。

夜晚,隔壁大房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虎仔强挣扎身体来到窗下。

只见牛鬼双手掐腰,满脸怒气,犹如一尊真正的“牛鬼”,凶声煞气说:“你怎敢冒出这种想法,妈妈临走前怎么交代你的?”

蛇女反驳说:“倒腾古董劳什子有什么用,眼下是吃饭活命要紧。”

牛鬼说:“咱家的古训:宁可饿死,也不允许丢失祖辈延续的家传。”牛鬼拿起一根紫黑色的**,厉声说:“你姥爷留下的训具,跪下,对着它把家训再背诵一遍。”

蛇女倔犟不肯。

牛鬼扬手,紫黑色的**重重落在蛇女的身上。顿时,碎花**印出一道艳红的血色。“跪下,把家训背诵一遍。”又一鞭抽下。牛鬼泣不成声,先给蛇女跪下,哀求说:“孩子,听话,爸求你了……”

蛇妖女无奈跪下,不情愿地把家训一字不漏背诵一遍。牛鬼把蛇女搂在怀里,放声痛哭。窗外的虎仔也忍不住流下泪水。

春夏秋冬,大槐树村平静单调的生活,就这么一天天熬过。牛鬼也像一盏熬尽油的灯,终于一天熄灭。孤单的蛇女丢魂失魄,抑郁沉闷,常常一个人来到牛鬼的坟堆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虎仔主动承担照顾起她的生活。时常开导:“想开点,唯一的亲人走了,放在谁的身上都痛心。这又是现实,往后的日子还长呢。”蛇女两眼发直,一动不动。“父亲走了,你可以按照自己意愿选择自己的道路。”

蛇女突然抬起头,盯视着虎仔,明确说:“我这辈子不会结婚的。”

虎仔问:“瞧不起咱?”蛇女摇摇头。

“讨厌乡下?”

蛇女还是摇摇头。

“那到底为啥?”

蛇女厌烦说:“别问了,吃这碗饭的人,天生就是这个命。”

虎仔坚信,人心都是肉做的。他要用滚烫的心,去融化蛇女那块凝固的冰。

山里生活真能折磨人。蛇女在大槐树村仅待三个秋冬,严酷无情的山风,吹粗了她的身腰,吹硬了她的手脚,吹来横七竖八的皱纹,堆积在瘦削的脸颊。再穿着乡间裁缝做的衣裤,和大槐树的村妇没有两样。蛇女学会了田间活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工余也会种菜打柴挖药。也许身体虚脱劳累过度,一天,蛇女进山打柴,天色麻影了还不见到家。虎仔不放心上山寻找。她昏倒在涧溪边。

“何苦呢,这样劳累。咱说过要养活你一辈子。”虎仔把她背回家,痛心疾首。

蛇女苦笑笑:“咱像劳动人民了吧。以后不许你们再叫咱蛇女了。”

虎仔说:“蛇女就你一个,老村妇到处都是。”

蛇女靠在虎仔的肩头,撒娇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咱要练成黑皮红心。”

虎仔把她揽在怀里:“嫁给咱吧,咱会一辈子对你好。”

蛇女触电似地把他推开,老话又重复一遍:“咱这生不会结婚的。”

虎仔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常理。何况在山里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早就拖儿带女了。”

蛇女说:“我妈一辈子就没结婚。”

“什么,你再说一遍。”虎仔以为耳朵出问题,紧赶不舍的追问。

蛇女自知矢口,哑口无言。

“牛鬼不是你的父亲,你也不是你母亲的亲生女儿?”虎仔步步逼紧。

蛇女被逼无奈说出实情。

蛇女生长在一个杂技世家,而这个世家又以柔术见长。柔术是女人的专利。因此,祖上立下规矩传女不传男。蛇女的姥爷膝下只有一女,就是蛇女的母亲艺名杨柳青。她从婴儿起开始练习柔术。五岁登台,十五岁红遍大江南北。杨柳青蜚声全国,曾被推荐给上级领导演出,成立杂技团,准备邀请杨柳青这些民间艺人参加,后因某位领导一句话:资产阶级情调而被搁浅。公私合营,杨柳青一家进入当地县级杂技团。杨柳青的师兄,就是现在的牛鬼,一直暗恋着这位师妹。练柔术的女子眼前只有两条道,要么放弃艺术结婚生子,要么献身艺术终生不嫁。杨柳青太热爱柔术这门肢体艺术,她选择了后一种。而牛鬼坚贞不渝非师妹不娶,一直苦等。后来杨柳青从远房亲戚中挑选一个女孩收为女儿,作为接班人精心培养。一场饥饿加病魔夺走杨柳青的生命。临终前,杨柳青把女儿托付给师兄,要她把家传的绝技一代代传下去。两人在病榻前都立下毒誓。

虎仔问:“你现在这个样儿,十足的农家女,家传绝技还能传承下去吗?”

蛇女脸色铁青,眼光暗淡。

虎仔认真地说:“咱也像杨柳青的师兄那样,非你莫娶,一辈子苦守着你。”

蛇女说:“你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山里的女人是非多。没事的时候操闲,喜欢东家锅大西家碗小。无风能起三尺浪,有风能将船吹翻。不知哪个毒嘴女人冒出话:“蛇女的身腰越来越粗了。”有人答腔:“那是她扳下身子做农活,一心农村干革命。”毒嘴女人说:“噌噌见长呢。你们想,孤男寡女,一个院门进出,虎仔就那么老实?”一句话提醒,大槐树村民的眼光,都聚焦到蛇女日渐膨胀的腰围。有尖刻少妇挑逗虎仔:“有本事呀,明儿咱们喜糖喜蛋一起吃啊!”虎仔懵懂。再看着蛇女,如梦初醒。

“咋回事,你给我说明白了。”虎仔逼问。

蛇女哭泣不语。

“那个杂种欺负了你,说出来,老子宰了他。”

蛇女死咬着一句话:“别问了,我对不起你……”

以后的日子,村民的话题,又像蛇女刚落户大槐树村时那样,茶前饭后不厌其烦的谈论着。直到孩子落地,上面来了新精神,下放学生和下放户统统离乡返城。蛇女生的是女儿。离开大槐树村那天,村民们都来相送。惟独没有虎仔。蛇女抱着孩子,眼泪汪汪望着她生活五年永生不忘的农家小院。德旺老爹硬把虎仔拉来。蛇女对他三鞠躬,叫女儿喊:“干爹。”

虎仔抱过孩子亲亲:“回城了,别忘记大槐树村还有你的家。”

大槐树村又恢复昔日的平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故事说到这儿,本该结束。不过,相隔十数年后,蛇女带着女儿回趟大槐树村,那阵势可威风了。县里乡镇的干部,还有一大批记者,前呼后拥。已经退休的老主任应邀行列,逢人便说,今非昔比,蛇女是世界名人,她培养的女儿,1981年代表国家队首次参加摩纳哥举办的蒙特卡洛国际杂技节,获得金小丑国际大奖,为国人争光。这次来大槐树,一来为父亲扫墓,二来看望干爹虎仔,三来嘛……他低声对德旺老爹耳语,寻找女儿的真正父亲。

德旺老爹说:“真的不是虎仔,冤屈他了。”

老主任说:“老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瞧虎仔那身板,他下的种,只能耕田种地出粗力。”

德旺老爹感叹:“这对牛鬼蛇神啊……”眼睛里闪烁着敬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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