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万事开头难

清朝同治13年三月初七（公元1874年4月22日），素以“人间仙境”著称于世的蓬莱阁，往西不足两华里的登州府蓬莱县城内，《安香杂货铺》昨天下午就打烊了，前店后家的院子里，杂货店的主人吴可成在等着稳婆的招呼，好赶紧去烧开水。

由于吴可成的长子在几个月前夭亡，他婆娘伤心过度、身体很虚弱，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孩子依旧没能顺利的生出来，稳婆话里话外的都有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意思，吓得吴可成额外又许给她半吊钱，务求母子平安。

吴可成焦急的等待着，可他实在是太困了，从前天老婆有反应开始，吴可成就一直没敢合过眼睛，坐在那里不自觉的打起盹来了……

迷迷糊糊中，一位身穿虎头铁甲，相貌堂堂、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将军从天而降……吴可成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他认识这位将军，正是登州名将戚继光！

戚继光自幼学文习武，17岁时父亲去世，袭职任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当时，倭寇不断侵扰东南沿海地区，戚继光曾写诗明志：“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戚继光升署都指挥佥事，对所属3营25个卫所进行整顿，加强训练，巩固山东海防，使倭寇不敢轻易来犯。

戚继光一生南征倭寇、北御鞑靼，发明了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鸳鸯阵，独创的障墙、文字砖、挡马墙，被誉为金山岭长城的“三绝”，戚继光在所著《练兵实纪杂集·军器解》里有记载他设计的“戚氏军刀”，还研制出了威力很大、便于携行的“虎蹲炮”。

戚继光在戎马倥偬之际，既写成了《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军事著作，又留下了《止止堂集》等诗文篇章，在当时那个年代，他就享有“伟负文武才如公者，一时鲜有其俪”的赞誉。

戚继光工诗文，善书法，行草笔法娟秀，豪劲端重，行笔流畅，用笔奔放骏爽，挥洒自如，气韵自然，作品透露出的是他内心的沉静与刚毅，棱角分明的粗线条、勾画出的正是他不受拘束的气概。?

蓬莱城西北丹崖山东侧有座蓬莱水城，宋朝庆历二年，于此建停靠战船的刀鱼寨，明洪武九年（1376年），明朝在原“刀鱼寨”的基础上修筑水城，总面积27万平方米，驻扎明朝水军。

戚继光就是在蓬莱水城治军有方、倭寇不敢犯境，由此走向他辉煌一生的，蓬莱水城内有一个《戚公祠》，吴可成就是在那里见过戚继光的塑像，可他怎么会来到自家这个寒窑呢？

就在吴可成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戚继光的时候，突然，戚继光化身一缕银光、消失不见了……

“快！快烧水！快生了！”稳婆的助手大声喊道，把正在做梦的吴可成惊醒了，他一边往伙房跑、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梦境……

“哇！哇！哇！……”

一阵清脆的啼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恭喜你呀、吴掌柜！是个带把的！”来取热水的稳婆助手笑眯眯的说道：“母子平安！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吴可成激动的只会说谢谢了……

登州府因蓬莱阁而道教文化盛行，因戚继光而民间崇文尚武，戚继光是登州人民心中的大英雄，深受登州百姓的敬仰，吴可成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有了那个奇怪的梦，吴可成决定给这个刚刚出生的男婴，起名为吴佩孚，字子玉，盖因戚继光的字为佩玉，从佩玉中、各取一字名之。

吴佩孚，这就是自然道掌令说的那个“天授人”！

吴佩孚自幼聪慧，5岁那年随吴可成走亲戚，回来的路上恰巧遇到登州府府尹路过，吴可成赶紧拉着吴佩孚跪于路旁，初生牛犊不怕虎，吴佩孚并没有把头垂下去，小眼滴溜溜的乱转，好奇的看着府尹的八抬大轿从眼前走过……

“爹！刚才龙龙他爹咋没下跪？”等府尹走远了，吴可成拉吴佩孚起身、帮他拍去腿上的灰土时，小吴佩孚眨着眼睛问道，隆隆是他的玩伴王吉隆的小名。

“他爹是秀才老爷，见到官员只作揖、不用下跪的。”吴可成边走边解释道，其实，王吉隆他爹王慕霖，空有“附生”的秀才身份、数次参加乡试都未中举，靠祖传的几亩薄田过活，他又拿不动锄头、也拉不下脸，地还是雇人种，家境其实还不如吴可成这个杂货铺老板。

“我将来也要当秀才！”小小的吴佩孚说道。

吴可成本来就打算过完年送他去私塾开蒙，闻听此言窃喜不已，一把把吴佩孚抱了起来，爷俩乐呵呵的回家了……

1880年，因为付不起高昂的、延请名师的费用，吴佩孚被吴可成送到私塾就读，还是因为出不起高价，吴佩孚被送到一个讲“大课”的先生家里，成了一名“大学生”。

所谓大课，就是先生收费低廉、同时收几十个孩子，让他们在一起学习，因为是上大课，他们就被请得起私家西席的有钱人称作“大学生”，这是略有贬义的。

五六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先生在时，凭着戒尺的威仪、这些孩子尚能好好坐在那里，先生但凡离开一会儿，课堂瞬间变成了游乐场。

吴佩孚置身这种喧闹的环境中、却仍能静心背诵功课，所以格外受先生器重。

1883年，吴佩孚开篇做文章。

1886年，已经念完四书、五经的吴佩孚，在温习四书、五经之余，开始涉猎《易经》、《春秋》

等古代典籍，被先生视为“高足”……

1887年末，吴可成感到腹部有些不适，可家里不多的存款、还要给孩子交来年的学费，于是吴可成决定咬咬牙、硬挺过去，这件事他连老婆张氏都没讲。

原本吴可成以为是消化不良造成的腹痛，他刻意注意饮食的情况下，腹痛不仅没有减缓的迹象，反而疼的越来越厉害了，坐在柜台里的吴可成，不得不用一根木棍，一头顶在柜台上、一头顶在腹部疼痛处，用这种土办法来减缓疼痛感。

这一天，一个路过的游方道人走进《安香杂货铺》，想要讨口水喝，吴可成与其他蓬莱人一样，非常尊重道人，虽然腹痛难忍，还是强笑着给道人端来一碗热水。

“我看居士面色不佳，贫道略通医术，我帮您诊诊脉、如何？”道人放下水碗后说道。

“那可……大可不必了，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吴可成突然改口，是因为很少到铺子里来的老婆张氏，突然一掀门帘、从后面的院子进到店里来了。

“居士唇干舌燥、目有血丝，肝火如此燥烈、可有腹痛之感？贫道给人诊病、不收一文的。”道人温和的说道。

“你怎么了？”张氏看着吴可成、紧张的问道。

“我能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来干什么？”吴可成大声说道。

“我、我来拿包洋火。”张氏平时就怕吴可成，他这么一嚷嚷、张氏顿时有些紧张了。

“给！该干嘛干嘛去！”吴可成把一包火柴塞进张氏手里后说道。

“这位道长……”张氏看了道人一眼，话没说完就被吴可成打断了。

“道长云游路过这里，进来讨碗水喝！

道长！您还有事儿吗？”吴可成看着道人说道，这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住在东街《洞宾客栈》，居士有事儿可到那里寻我。”道人也不再强求，留下住址、轻施一礼后就走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说那些？”张氏还是有些担心，紧张的问道。

“江湖术士，别听他胡说八道！”吴可成不耐烦的说道。

“反正又不要钱，你就让他把把脉、又能怎么样？”张氏还是察觉到吴可成的表现不正常，担心的说道。

“不要钱？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这些江湖路数你不懂，赶紧回去吧！”吴可成瞪着眼睛说道，张氏无奈的回后院去了。

吴可成捂着腹部坐了下去，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

道人正是任道远，他一到蓬莱县、就先找到这里来了，他通过察言观色，知道吴可成已经时日无多了，药石最多也就是延缓他的寿数，而且，除非让他吸食鸦片，否则延长三两个月寿命的吴可成、剧烈的疼痛也会一直伴随他到最后……

任道远必须另辟蹊径的帮助吴佩孚了，否则，辍学之后的吴佩孚会怎样发展，谁也不知道，可刚刚来到登州府的任道远，两眼一抹黑，就是《洞宾客栈》，也是刚才路过时看到的。

万事开头难，怎么顺其自然的暗中帮助吴佩孚，任道远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决定先在《洞宾客栈》住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把行囊放在客栈后，任道远决定到城里转一转，首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说。

蓬莱县城不大，大街两侧全是商铺、茶肆、酒楼，由于蓬莱水城驻有大清水师，所以县城的消费远比其他地方贵不少，任道远特意在蓬莱水城的兵营外走了两遍。

也许是因为任道远穿了一身道袍的缘故，守城的官兵并没有阻止任道远登上蓬莱城的城墙，他绕城而走，边走边思考下面该怎么做。

其实，即便吴可成故去，吴佩孚被迫辍学，可他家经营了三代的杂货铺，养活他们一家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任道远最担心的是意外，谁知道吴可成故去会产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事态会沿着怎样的轨迹发展呢？

任道远此时还只能是登州府的一名过客，要想帮吴佩孚做点儿什么、根本无处借力。

可既然接了这个守护的任务，那就一定要想办法做好，未雨绸缪，任道远必须尽快在这登州府站稳脚跟，并建立起一个可靠的关系网来，任道远深深知道，在老百姓眼里是件天大的事儿，其实，只要在官场、士绅那里有关系，往往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清朝的官场已经没有清官、贪官之分了，仅有肥缺、瘦缺之分了，大批用真金白银捐了候补知县、候补道员的人，还要根据空缺的油水大小、再掏钱补实缺，他们上任的第一要务，就是用最快的时间把钱捞回来，在这种官场环境下，假如吴佩孚遇到困难，任道远要想帮吴佩孚渡过难关、其实是很难的。

登高望远，任道远还真在城墙上看到自己想找的店铺了，她藏在北关东路的一条不宽的的巷子里，任道远赶忙找地方走下城墙，就近去查看了一番，在店外观察了一阵子、确定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后，任道远这才满意的往回走。

大街上有一段路上是城外农民买菜的集市，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没卖完东西的人已经不多了，一个渔户的叫卖声、吸引了任道远的目光，六个铜子儿一小堆海鱼，这个价格让任道远很意外，他买了一份海鱼，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几条海鱼还不是一个品种，但胜在便宜呀，这一小堆鱼足够他吃两顿的。

距离《洞宾客栈》不远，有一家酒肆，任道远又沽了四两兰陵酒，自从从洛阳城出发，为了尽快赶到蓬莱县，他一路上餐风露宿，都没吃过多少次热汤、热饭，他准备今晚好好休息一夜，明早还有事儿要办呢。

《洞宾客栈》与其他地方一样，住客想自己做饭的话，可以免费使用伙房和里面的厨具、餐具，因为店里的住客少，老板娘主动帮任道远煮他买回来的鱼，任道远也不好意思让她白帮自己，就去把正在劈柴的老板换下来。

任道远六岁开始修习自然道，早就达到修心境界了，他把灵力注入斧头，劈柴如刀切豆腐一般，老板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劈好的柴火，不到二十分钟就全劈完了，把自以为强壮的老板看傻了，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瘦弱的青年、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老板很热情的跟任道远攀谈了起来，正好任道远也想打听一下登州府、蓬莱城的风土人情，于是两人来到客栈临街那间屋子里，老板去柜台那里端来一壶茶，两人亲热的聊了起来。

老板娘很快就把鱼烧好、送过来了，任道远邀请老板一起吃，他也没客气，捧来一把带壳炒花生，就跟任道远对酌起来了。

老板娘见状，只得又回伙房去了，总不能让自家男人丢面子不是。

客栈，看着不起眼，但却是消息最灵通之地，任道远故意引导着话题，看着不像是在打听什么，可却得到的全是自己想要知道的。

蓬莱县城内，一共有两家药房，一家就是位于南大街的《百草大药房》，这可不是普通药房，乃是登州府最大的药房，东家姓张，是御医张伯龙堂弟家的祖业。

“张伯龙、您听说过吧？那是光绪皇上钦点的太医院御医，他原名张士让，是咱蓬莱县城里西街人，那可是国手呀！”在任道远的引导下、老板一脸自豪的说道，毕竟，这也算是蓬莱县的荣光嘛。

“我在淮阴拜名医许思文学习《黑罗痧问答论》时，有幸看到过张太医所著《内经释义》、《本草问答》、《张伯龙医案》等书，他对治疗中风的见解独特、确实是我辈之楷模！

请！”任道远说完、端起酒杯。

“喝！”老板跟任道远夸赞他一样高兴地说道。

“下午我在北关东路的一个巷子里，发现还有一家叫《普济堂》的药铺，看着生意比《百草大药房》人多呀。”任道远接着说道。

“张家的《百草大药房》是世传的，有登州府名医坐堂，不过他家的药材、实在是太贵了，咱老百姓那俩小钱儿，抓副中药、恐怕就得全家饿肚子了。

《普济堂》的老掌柜人心善，同样的药材、能比《百草大药房》便宜一半儿还多，可惜老掌柜走后，他儿子没学会他的医术，现在也就是靠卖药维持生计。

老百姓去《百草大药房》找名医的徒弟开个方子，再去《普济堂》抓药，两相加起来，比在《百草大药房》看病、抓药，能便宜很多。

《百草大药房》也瞧不上咱老百姓的叁瓜俩枣，人家给府台大人的夫人瞧回病，那就是白花花的十两纹银，还不算药钱！”老板颇有些不忿的说道。

“名医嘛，诊金低了、反而让人怀疑，不过中药讲求对症下药，人参就是人参，五年参的药效并不比五十龄的低，有时候用五十龄的老山参、还会适得其反。

……，这就跟女人戴个金戒指、自然比铜的贵气，可以要用足金做个顶针、恐怕就会扎到自己的手喽！”封六奇笑着解释道。

“谁扎到手了？”老板娘端着托盘进来了，好奇的问道。

“没谁扎到手，道长在给我举例子呢……哎，酒没了，柜上还有咱本地烧锅酿的高粱酒，您凑合着喝。”老板说着就去柜上倒酒了。

老板娘把刚做好的菜，往桌子上放，任道远不好意思的站起来道谢，老板娘新做的是葱烧海参、一品豆腐、跟白菜炒腊肠。

“坐！快坐！咱接着喝！”老板看媳妇这么给自己长脸，高兴的大声说道。

这一夜，两人相谈甚欢……

【注一】

据自然道墨学一派经典《山海总经》记载，“伏羲八极图”是上古时期，上仙伏羲所创，“伏羲八极图”是从“河图洛书”中推算、演变而来的。

河图的这个“河”，其实指的是星河、银河，在远古古人的观测天象时，他们发现其它所有的星星都是动的，包括太阳和月亮，只有北极星是唯一不动的，这个唯一不动的星，被称为“天极”，也就被认为是宇宙的中心，其他星星都要围着它转。

在长期观察天象的过程中，古人发现星象中、蕴含着深奥的宇宙星象密码，总结出了二十八星宿所代表的星空密码，河图的1—10数、是天地生成数，排列成数阵的黑点和白点，蕴藏着无穷的奥秘……

洛书，据传是金麟驮负，呈献给正在洛河河边、演算自然规律的伏羲的，洛书的1—9数、是天地变化数，洛书上，纵、横、斜三条线上的三个数字，其和皆等于15，可推算出黄道十二宫，能预知人间未来……

伏羲将河图、洛书结合起来，创造了“伏羲八极图”，用它可以按照星象排布出时间、方向和季节的辨别系统，万物有气即有形，有形即有质，有质即有数，有数即有象，气、形、质、数、象五要素，可以用“伏羲八极图”来模拟表达，它们之间巧妙组合，融于一体，以此建构一个宇宙时空合一，万物生成演化的运行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