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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四节 酒酣无雪意何为

小说:千古中条一池雪 作者:韩绍敏 更新时间:2022/12/13 15:48:54

4.酒酣无雪意何为

卧云岗上的厂房在七步路修成之前就建好了,白川秀男从太原运回来设备,计划生产一种叫做“硫酸钠”的东西。硫酸钠郭栋以前听王志浩提到过,知道跟芒硝有关系,但具体能干啥他记不清楚了,便找王志浩询问。

王志浩说,“硫酸钠就是芒硝提纯后的东西,它暴露于空气中容易吸湿成为含水硫酸钠,学名叫十水硫酸钠,要是风化后失去结晶水变成的无水硫酸钠可作中药,叫玄明粉,因为避康熙皇帝玄烨的名讳,也叫元明粉。这东西用途极广,除去医药,还用于纸浆、洗涤剂、玻璃、染料、纺织有色金属选矿、皮革、瓷釉、合成纤维、油墨、橡胶及复合肥料等等诸多方面。白川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怎么把重点偏向于民生了?”

郭栋道,“我宁愿他真心是想偏向民生。就如你所说,这东西用途太多,除去做医药和火药,还能应用于那么多方面,比食盐用处广多了。等到把小日本赶出中国的那一天,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百废待兴的时候,咱们要好好地生产,夏产潞盐,冬产硫酸钠,把盐池资源的潜力充分发挥出来,生产出千千万万的物品,让劳苦大众食有所盐,病有所医,寒有所衣,生活得滋滋润润,幸福安康。”

王志浩认真地看着他,点着头说道,“郭栋哥,你说得太好了。古老盐池孕育了中华民族5000年文明,必定还会助力咱们河东大地进一步腾飞。日本军国主义发动这场非正义战争注定是要失败的,**的领袖毛润之先生早先就说过,要想打倒敌人,就必须做好长久的准备,这一个胜利一定会属于中国人民。如今整个战局就像毛先生在他的《论持久战》一文中所判断的那样,已经进入相持阶段,日寇已无力再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了。白川大力侧重芒硝生产,或许是想补给日军后方经济,但咱们也可以借此培养自己的技术人才,壮大咱们的力量,待到抗战胜利就可以快速发展起咱们自己的化工产业。”

两人侃侃而谈,畅想未来。十年之后的1948年,人民政府管理下的潞盐管理局在恢复盐业生产的同时,创办了国营芒硝公司,最先开发的就是硫酸钠,一排排整齐的厂房在盐池北岸建成投产,郭栋选址修建的工厂后来演变成为规模颇大的盐化二厂,一个多家联合的国家级企业集团在盐池之畔发展而壮大起来。

太平盛世,如君所愿。只是,这都是后话。

岗上工厂投产以后,白川秀男几乎每天都要过去转一趟。他在车间里查看每一件机器设备,从原料芒硝送入化硝槽直至成品经旋风分离器气固分离,每一个生产环节都仔细地查看,还不时取些硝液或粉料带回去。郭栋跟在他后面,看着白川秀男小心翼翼把那些液料装进玻璃瓶或是纸袋里,想着他应该是拿到实验室去进行化验分析,心中暗道这家伙却也是一个严谨细致的知识分子。

提起实验室,郭栋就想到那繁杂多样的化学仪器还有那天白川和江口好端端消失不见的事情,琢磨着再次抽机会进去侦探一番。这一天下午,郭栋巡查完车间,又去硝场转了一圈,路过办公区,蓦地想起白川说他今天要去城里盐务分局办点事,便放慢脚步,扫视了一下四周,办公区一片静寂,并无旁人。郭栋走至跟前,只见白川办公室房门虚掩。白川或许是想向外人昭示他的平易随和,白天从来不紧闭房门,但这却往往不能确定房内是否有人。郭栋站在门前沉思片刻,没有贸然推门,而是从旁侧绕到办公区后,他想看一下房屋后面的情况。

办公区坐北面南,背后就是地势起伏的卧云岗,两间加盖的小屋隐藏在乱树杂草之中一点也不显眼,郭栋拨开草树在屋后转了几匝,看见封窗的铁条已生锈,墙上檐角蛛网萦绕,灰土厚积,定是许久没人动过,其他地方也找不出什么暗门迹象,郭栋心中纳闷,又搜寻半会依然无果,看看天色,已是日薄西山,暮色渐浓,只得原路返回。

刚拐进办公区,远远看见白川秀男大踏步从场外走来。白川秀男本来脚步甚健,一脸愉悦,抬眼瞥见郭栋微微一怔。郭栋避之不及,只好打招呼道,“白掌柜,回来啦!”

“嗯,办完事就回来啦。”白川秀男点着头,指了一下郭栋,“看你身上粘那么多杂草,你跑到房子后面弄啥呢?”

郭栋已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便张口说道,“我爬到后面的岗上想再踅摸块地方。这阵子厂里生产的硫酸钠可真不少,要做元明粉呢就要防潮,房后面岗上有块地我刚才看了,还不错,地势高,又迎着西北风,干燥通气,建个库房挺好,离得也近,方便看管。”

“哦,可以啊。”白川秀男又点点头,“这事你就多操点心,你觉得行就行。咱们这厂子确实办得不错,我屡次说了你的辛劳,分局深感满意,通令嘉奖!”

“哪里哪里!”郭栋见顺利将白川秀男的关注点引开,便趁势打哈哈道,“白掌柜您最辛苦,夙兴夜寐,运筹帷幄,是您高瞻远瞩、安排得当,我就是费个劲、跑跑腿而已。”

白川秀男呵呵而笑,“你小子啥时候也学会拍马溜须了?我说的嘉奖可是真的,还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呢。”拉着郭栋进了办公室,从携带的公事包里里掏出两叠崭新的“联银券”放在桌子上推给郭栋,“这是给你的奖金,也算是辛苦费吧!”

郭栋怔了一下,心想为啥不要,不要白不要,胳膊一伸抓了过来,说,“我不辛苦,硝滩上和厂子里的弟兄们才正儿八经地辛苦,明天我让灶房去城里买些肉菜,改善一下伙食,就说这是白掌柜犒劳大伙的。”

白川秀男道,“你说的也是,盐工弟兄们确实辛苦。但也不能用你的奖金啊。”伸手在包里又取了四叠“联银券”,“用这个吧,顺便再给大伙发点零花钱,就说这是咱们‘新民会合作社’理事们的一点心意。”

白川秀男去城里事情办得顺利,心情愉悦,话语明显有些多,他拉郭栋在桌边坐下,又给两人各倒了杯热水,说,“今天去城里主要就是汇报一下咱们芒硝的生产情况。分局的渡边副局长非常满意,专门和我去面见了牛岛师团长,牛岛师团长执意拉我们在北门口的**酒楼喝了几杯,对了,就是你们永济那里出的一种酒,叫做桑落酒。”

郭栋端起水杯呷了一口,说,“我老家确切来说属于芮城县,但毗邻永济首阳,对永济也算熟悉。桑落酒是永济的历史名酒,南**时期的地理学家郦道元在他的《水经注》里就盛赞桑落酒‘然香醑之色,清白若滫浆焉,别调氛氲,不与他同,兰薰麝越,自成馨逸,方土之贡,选最佳酌矣。’从那时起就一直是朝廷的贡品呢,白掌柜好口福哪!”

白川秀男微微笑道,“我并不嗜酒,多数只是应酬而已。但桑落酒口感确实不错,这种以甘泉和桑葚制成的佳酿绵润暖怀,在这寒冬时节正逢其时,只是感觉**酒楼虽然陈设豪华,暖气融融,却还是不及咱这一方陋室,揽盐池,观中条,你我两个,再把志浩唤来,在这寒天冻地中,捅开炉火,温酒一壶,咱三人慢斟细品,才显风味。当年白乐天说得好啊,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哈哈!”

白川秀男酒助兴高,谈锋甚健,东拉西扯,海阔天空,直说到夜深人静、天地寂寥,郭栋都有几分倦意了,站起身欲以巡查厂房、仓库为由向白川秀男辞别,白川秀男却仍不罢休,说道,“安全大于天,虽有保卫队值守巡逻,但随机巡查也必不可少,郭理事你非常尽职,也非常辛苦。今晚得闲,我陪你一道走一走。”

郭栋忙说,“这使不得吧?白掌柜,您白天张结了一天,应该早点歇息才是,巡查这种跑腿的活您就不用操心了。”

白川秀男摆摆手道,“自打来到盐池,我还没有在晚上进行过安全巡查,也是琐事冗繁,职责未尽。今天难得机会,就权当跟你遛一遛腿。何况此刻腹内残酒未消,出门若恰遇飞雪扑面,一能醒脑,二来悦心,三可健体,别有一番滋味,你说是不?呵呵,走吧!”

两人出了办公室,外面一片漆黑,没有飞雪也没有风,就连寒意也不是那种透骨的冷,只是清凉,看来应该是阴天。郭栋拿了**电欲照路,白川秀男却抬手阻止道,“到了厂里再照也不迟。这夜光虽弱,但方丈之内还是能辨物的,天籁静谧,就这么随心地散步感觉挺好。”郭栋心道这桑落酒后劲可真是不小,依言收好手电,白川秀男抬步前行,他紧随其后,两人朝着工厂方向走去。

沿一条荒草小路拾级而上,面前就是工厂的西南角,当初由于时间紧,材料缺,围墙都是用砖石修了一米高,上面竖起木桩,用铁蒺藜缠着酸枣枝固定在上面,故而透过围墙就能看到厂房里仍然灯火辉煌。两人顺着围墙绕了一圈转到大门口,门口执勤的两个保卫队员赶紧挺直了腰,立正敬礼。郭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针正指向零点。

换班时间到了,不一会儿,下班的工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看见两人都有点发愣,白川秀男从来没有这么时候来过厂里,而郭栋夜巡也都是在前半夜的11点和后半夜的3点左右,今晚这隆冬天气三更半夜的,两个人一齐站在大门口是要干啥哩?

郭栋笑着说,“弟兄们辛苦啦!没啥事,今个白掌柜兴致高,过来看看大伙,明个给大伙犒劳犒劳。”白川秀男却一声不吭,玳瑁眼镜后面,一双目光鹰隼般地在后边侧面的几个盐工身上扫视着。

那几个盐工本来走得挺自在,看见两人后却显得有些别扭了。郭栋也看见了,他以为这几个盐工是因为不习惯和掌柜的照面而刻意躲避,白川秀男却招手把这几个人叫了过来。

那几个盐工磨磨蹭蹭,却不得不站了过来,白川秀男脸色变得严厉起来,盯着这几个人的眼睛看,这几个人不敢应对白川秀男的直视,纷纷低下头去。郭栋心中纳闷,不知道到底是啥原因。

白川秀男抿着嘴唇,审视着眼前的盐工,缓缓地移动脚步,一下一下围着他们开始绕转,走到众人背后时,一名盐工双腿竟然打起颤抖来,白川秀男猛地干咳一声,“噗通”“噗通”两下,有两名盐工跪跌在地,扯嗓子哭喊道,“掌柜的,我再也不敢了!”白川秀男仍不言语,只是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下,那两名盐工赶紧撩起棉袄,解开裤带,在腰间掏出几个牛皮纸袋子来,其余盐工见状也纷纷解衣宽带,噼里啪啦从怀里扔出一二十个纸袋子。

这些牛皮纸袋子半尺见方,平时在车间里就是盛些粉料检测化验用的,郭栋捡起一个打开,里面全是白色的硫酸钠粉末,便问,“你们身上装这些东西干啥?”那几个人赶紧回答道,“我们就是想偷拿些这东西回去洗个衣物,快过年了,拆拆洗洗物件多,水冻得下不去手,这东西比土硝好使,加些进去衣物能洗干净些。郭理事,您给大掌柜求求情,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川秀男冷哼一声道,“真是一群愚民。这么优质的硫酸钠,却被你们用来清理污秽,简直是暴殄天物!”郭栋也听王志浩说过,这硫酸钠能广泛用于化工、造纸、玻璃、染料、医药、制革、冶金和瓷釉等等多个方面,如果仅仅用于洗涤衣物确实有些可惜,但白川秀男辱骂盐工为“愚民”却让他很是不爽:你白川是堂堂大学教授,博学多才自是常态,和穷困下苦的盐工较什么劲?盐工们只关心身上的衣裳口中的食,就算硫酸钠有一万种用处,也与他们无啥挂牵。

于是,郭栋低声说道,“白掌柜,这几个都是周边村里的盐工,平时干活都实诚着呢,他们…也知道自己干下这丢人现眼的事了,您看……”

白川秀男摇摇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怕他偷拿一次就怕他停不住手。这寒冬腊月棉袄裹身,一个人怀里塞上三五袋根本看不出来,我若不是看到他们鬼鬼祟祟,躲躲闪闪,又怎能查知他们竟会私下掖藏?这粉料虽然并非珍宝,但这行为却不可姑息,不加惩戒,终成大患。”

郭栋没想到白川秀男在这事上较开了真,心想这都半夜了,还是先让盐工们回去歇息再说,便点头道,“这些人都还没开过工钱呢,他们跑不了。我要好好惩戒他们一下,以儆效尤。”

白川秀男又摇头道,“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须趁热打铁。我倒有个办法,鬼神之事,你们笃信不疑,我却不以为然。前一晌,启步路闹鬼事情被你们传得沸沸扬扬,我认为是以讹传讹,今晚可以让这几个盐工去启步路上再试一试。”说着指着路边不远处一堆石头说,“顾念你等平日也算勤劳肯干,加上郭理事说情,今日之事就罚你们手提肩扛,把那堆石头一个个给我在启步路上搬到盐池南岸,在通往义同村的路尽头垒成一堆,现在就搬,明日一大早我过去查看。若敢偷奸耍滑,搬运不到位,那休怪我不客气。”

搬运石头,对盐工们来讲并非难事,但一听要在七步路上搬运,几名盐工登时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哭嚎道,“掌柜的饶过我们吧,您另换个方式吧,上刀山下火海都行。”白川秀男扭过头去,不予理睬。

郭栋理解盐工们心中的恐惧,却又知道白川秀男不会改变想法,想想便说,“白掌柜,郭栋负责巡查整个盐场,今晚这事,郭栋也是责无旁贷,所以,郭栋甘愿受罚,请准许我和他们一齐搬运石头到池南。”

白川秀男沉默片刻,说道,“也好。那你就留下来吧,明早黎明时刻我找你一起去池南看石堆。”言罢扫了一眼众人,抬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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