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半秒钟的较量

李复北双目微闭，浑身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他的双手被手铐反铐后倒吊起来，从鼻孔里流出的鲜血一滴滴落在火车车厢的木质地板上，肋骨断裂处的痛苦本来就很强烈，再加上看守他的两个吴尽忠心腹还不时用戴着尖刺的特制手套刺激伤口，李复北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要不是大事在身，他几乎就要休克过去了。

幸好，几个吴尽忠的打手只是凶残的笨蛋，他们并没有仔细搜查李复北全身，也就自然不会发现藏在衣服暗层中的那个铝制胶卷盒和一小盘电影胶片。

这个车厢是由货车大闷罐改造而来的，因为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甲，所以车厢内暗无天日，仅有的亮光来自车厢顶部的两盏小灯泡，灯泡质量很差，微红的光芒映照在李复北身上，他看上去仿佛包裹在一层暗红色中。

车厢另一边是乱稻草，柳珍，黄教授全身捆绑，像个粽子似的被扔在稻草堆上，黄教授已经苏醒过来，他正在痛哭流泪，嘴巴里支支吾吾的在胡言乱语。

一个行动科特工蹲在稻草堆旁，他以言语威吓黄教授，正在从他口中套出家产情况，盘算着这次能从这个教授身上炸出多少油水来。

还有一个吴尽忠手下打手眯起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他露出笑意，伸手想去摸柳珍苍白俏丽却满是怒容的美丽脸庞。

“来来来，哎呦，疼不疼啊，多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参合到这种事情里面，你看看，这捆起来多难受啊，哎呦，做哥哥的可心疼小妹子喽”

打手笑嘻嘻地挑逗柳珍，他的手指还没触及到柳珍脸庞，却看见姑娘那双满是愤怒的大眼睛。

“哎呦，妹子这么看着哥哥干什么啊？别着急，这火车再走上一个小时就能到地方，等到了地方，还有得妹子你乐呵的，哈哈”

“呸”

柳珍啐了口吐沫，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呵护中成长，从未有过人这样无理对待自己，但柳珍并不是看起来那般柔弱，在她内心深处有一种隐藏的顽强，一旦受到外界激发，就会完全表现出来。

“你再碰我一下，我立刻咬断舌头”

柳珍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如何严厉，但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那个打手不由地向后倒退了半步，他知道像是柳珍这种能读大学的女孩子家里非富即贵，要不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万一这姑娘真要是弄伤自己，那说不定会受到吴尽忠重手处罚。

想到这里，他讪讪地站起来，嘴巴里哼了一声，踱到车厢另一边蹲下来抽烟。

“叭叭叭”

隔壁车厢传来闷响，虽然车厢很厚实，但听在耳朵里仍然感觉无比生硬。这是另一节车厢里正在殴打刘兴汉，隐约中，还能听见刘兴汉不愿屈服的吼叫和怒骂。

吴尽忠在另一节车厢里，他要抓紧时间整治刘兴汉，如果能在到达老虎桥监狱之前就把刘兴汉打死，或者打成残废，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李复北对身上的痛苦并不在意，他在思索着如何寻找机会传递身上的胶卷和胶片，他在思考是不是将胶卷藏在车厢某处，然后到了城内，再寻找机会将藏东西的信息告诉可以信赖的某个人。

但很快，李复北就将这个计划放弃，因为他感觉有几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左右，那不是行动科吴尽忠的手下打手，那帮人虽然凶残，但却没有这种如鹰犬般的锐利和高度警惕。

这几道警惕目光的主人，是那几个倭国高手，他们从上车开始就不发一言，几个人分别守住车厢一角，全部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李复北身上。

李复北不得不暗自叫苦，他感叹倭国高手的警觉，在这个时代，不要说军事力量对比，即使是特工这一行，倭国就远远胜过中华。

李复北现在几乎绝望，他只能希望等火车达到城内，陈智亭和唐飞等人能够露面，尤其是唐飞，他绝对有能力完成胶卷的交接而不被发现，但唐飞到哪里去了呢？自从被木永清下令扣押，李复北就没有再看见唐飞。

真该死，“飞老鼠”到哪里去了呢？

突然，一阵钻心刺痛再度传来，李复北眼前发黑，差点昏了过去。

“兄弟，不要再折磨他了，大家都是中华人，干嘛自己人折磨自己人呢？”

李复北循着声音看过去，刚才不用说又是吴尽忠的心腹打手在折磨自己，但不同的是，有人看不下去，开始制止这种暴行。

灯光下，李复北发现一个身穿军服的人正走向自己，那是教导总队的人，负责和行动科同车押运。

“你算老几？敢管大爷的事情？老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干，你敢多管闲事？”

那个吴尽忠的心腹打手发出冷笑，他戴着铁手套的手再度挥出，这下打在李复北肋骨断茬上，断了的肋骨碎片刺到肺部，李复北立刻剧烈咳嗽，混着血的泡沫从嘴角喷出来。

“你！身为中华人，却这样折磨自己同胞，良心何在？我看你是铁了心要当秦桧，当内奸”

那个教导总队押送的是个军官，他在孝陵卫营地遭遇袭击的那次战斗里见过李复北，虽然没有靠近，但他仍然对李复北的战斗精神和战斗技巧暗生钦佩，眼看李复北这次本来立下了大功劳，却因为倭寇狡猾和自己长官的无能落入眼下的悲惨境地，这个军官很是同情李复北，尤其是看到吴尽忠的手下这样往死里折磨李复北，他心中不忿，终于站出来打抱不平。

“我呸”

那个打手停住手，他皮笑肉不笑，说道

“秦桧好啊，秦桧有官做，有金子，有大房子，还有，哈哈，岳武穆有啥好啊，最后落个风波亭惨死，谁要做岳武穆就是傻子，老子们就要当秦桧”

打手说着哈哈大笑，车厢里几个吴尽忠的手下一起赔笑，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原来，吴尽忠的手下都是各地地痞和帮会分子，这些人不但没有文化不读书，还非常无耻，对于他们来说，在特务处干活，那目的就是仗着手里的枪，能捞好处，搞钞票和大小黄鱼，吴尽忠最近几个月更是疯狂暗示自己手下，一旦局势有变化，他就会带着心腹手下及时投靠新主子，对于这些人来说，搞到大房子，漂亮女子，英镑美钞和大小黄鱼才是最重要，其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无耻败类”

那个教导总队的军官是爱国青年，他哪里见识过这种毫无民族气节的败类，听见几个打手如此表态，脸顿时气的血红。

青年军官忽然走上前几步，伸手指着那个打手，说道

“我再警告你们一次，如果再打他，我就不客气”

他指了指李复北。

“麻蛋，哪里出了你这个三分钱一颗的能豆子”

打手也变了脸色，他忽地一拳打出，直击走到面前的青年教导总队军官。

没想到，教导总队青年军官也是国术能手，他侧头避过打来的拳头，左手猛地回击过去。

那打手眼看军官拳头过来，立刻闪身躲避，却不料对方这下乃是虚招，还没等打手避过拳头，军官右腿已经狠狠出击，向着打手下盘袭来。

“啪嗒”

军官这一下正踢中对方胯骨，这一下用了五成力气，好在军官不想把事情搞大，否则只这一下，打手就会骨盆碎裂，不死也会残疾终身。

“妈呀”

打手被踢中，他立刻眼冒金花，倒在了车厢地板上。

军官也不去看倒在地上的打手，他走到李复北身边，准备将李复北从倒吊中解脱下来。

李复北眼看军官挺身而出，立刻判断出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爱国青年，实际上，教导总队的下级军官几乎全都是爱国热血知识青年，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支部队最后才能战斗到底，毫不畏惧死亡。

李复北脑子飞快转动，他准备抓住机会，将胶卷盒和胶片一起转移给走过来的青年军官。

这几乎是眼前唯一的机会，自己必须抓住！

“你没事吧？”

军官走近，他问李复北。

好机会，李复北扭动身体，看上去是在挣扎，其实准备转移胶卷盒。

“你地，站住”

就在军官还差半厘米就进入李复北身边的时候，一个冷静出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军官不由地停步，转身

一个倭国高手已经无声靠近，他双眼紧紧盯住青年军官。

“哎”

李复北心中暗暗叫苦，只差半秒，就差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