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古怪

顺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前，明道是越走越熟悉，在踏入一片密林的时候，明道就知道，再往前不远就有一座幽静的寺院，恍惚中，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等待着自己。越接近那里，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越浓，自己的心跳就越快，颇有些近乡情更怯之感。

果不其然，穿出松林之后，一座古色古香的寺院耸立在眼前。如果说，刚才游过的林隐寺门庭若市的话，那么这个寺庙就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明道没有顾及这些，他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一步步的走进这个清新雅致的寺院。

在两个人即将走进山门的霎那间，原本寂静的寺院忽然钟鼓齐鸣，给人感觉里面僧众众多，正在热热闹闹的举办着法会。明道两个人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信步踏入了山门。

令两个人大感意外的是，寺院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热闹的人群，除了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在觅食，就是香炉里那袅袅升起的氤氲的香烟了。然而，那沁人心脾震撼心灵的钟磬之声，仍然不绝于耳的绵绵回荡在寺院里和山谷间。

轻轻推开虚掩着的大殿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古朴的释迦牟尼金身的座像，微闭着的双眼俯瞰着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佛像前一个身躯颀长的老僧刚刚上好一炷香，礼拜之后，从容的回到座位上，顺手敲起了木鱼。瞧他那云淡风轻的做派，刚刚进来的明道两个人根本没有干扰到他一丝一毫。可是，明道却清晰的感觉到他瞥了自己一眼，之后，他的嘴角令人难以察觉的微微上翘了一下，随即，清澈的木鱼声声响起。

明道没有象杨佳音一样，恭敬的礼拜佛像之后，就开始四处参观起来，他身不由己的站到认真做功课的老僧身后，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这个似曾熟悉的背影。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老僧自己肯定不认识，今天是头一次见到。刚才的梦境里梦见的是一个小和尚，可是，自己怎么就是觉得，这个老和尚就是梦里的那个小和尚呢，而且，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强烈，这种感受确实很奇特。

恍惚间，明道好像听到老僧在问自己“施主，你心中有什么难解之事要问询于我吗？”

这时，恰巧杨佳音转悠了回来，她马上插嘴道“他能有什么事，师父你还是给我算一算吧。看看我的婚姻，算算我的前程。”

老僧未置可否的微笑了一下说道“年轻人但凭努力，莫问前程。”

杨佳音撇了撇嘴说道“不会算就直接说，瞧你这里冷落的门厅和稀疏的香火就知道，你的法力有限，已经这样了，还说那些好像莫测高深的话，唬谁呢！”

明道马上帮腔的说道“可不是嘛，连这个小丫头那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我的心事你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更何况还指望你来开解呢。”

老僧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既然命中已经注定，人力是无法改变的，预先知道了那是多么的无奈，最多只能徒增烦恼而已。况且，算命属于泄露天机之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命运那是越算越薄的。小丫头，我这是为你好哇。”

望着杨佳音的囧样，老僧不禁嬉笑的说道“如你所说，其实，我真的不会算命的。”

这时，明道不悦的说道“既然你不会算，你还问我做什么，你真的以为我会指望你能够帮到我什么吗？我们只是闲游，不小心闯到了你这里而已。”

老僧好像毫不在意明道的态度，只是拿起敲打木鱼的木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也不看如雷击一般的明道，自顾自的说道“老僧虽然不明施主的心事，不过，老僧这里却有一则流传很久的故事，可以说与你听。想一想，这还是几十年前，老僧的师父讲给我们听的。”

明道忽然对这个老僧要说的故事感到十分的好奇，他顺手拉过要出言打断老僧说话的杨佳音，示意她稍安勿躁，暂且安下心来听听再说。

“许多年前的一天，一位禅师路过一处村庄，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婚礼，他被热情的邀请参加。主人在得到宾客的道贺后，就殷切的期盼着这位禅师给予新人以祝福。

这位禅师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

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众生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这位禅师用慧眼观出来眼前这些众生的前尘后世。参加婚礼的一个女孩正在啃一只猪手，而这头猪的前世就是这个女孩的母亲。庆祝婚礼的一个后生正在敲打一只大鼓，鼓是用驴皮蒙的，这头驴的前世就是这个后生的父亲。那些被邀请炕上坐的贵宾的前世，都是这家人曾经吃过的猪羊，这一世是过来讨债的。而在厨房锅里煮的那些肉食的前世，都是这家人曾经的亲戚朋友。

至于举办这场婚礼的新郎，他娶的是自己这一世过世的祖母。这家人已经是好几代单传了，他出生的时候，正赶上自己的祖母病危，老人家望着刚刚出生的孙子满眼的是不舍，怎奈自己的大限已到，只能满怀牵挂的离开了这个人世。由于这个老太太的愿力很强，阴间的判官准许她马上转世投胎。既然你那么恋恋不舍，到死还在牵挂着这个孩子，莫不如你现在就回去，长大就做这个孩子的媳妇儿，尽心尽力的去照顾好他吧。”

老僧的故事讲完了，他瞥见明道直直的盯住佛前的那柱香，已经近乎于呆傻的状态，而杨佳音则是云里雾里的没有听明白，撇着嘴轻轻的嘀咕道“你这个老和尚确实是古古怪，怪怪古的，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

那个老僧没有理会杨佳音的唠叨，而是专注的注视着明道的反应，然后，他特别有所指的说道“唉！众生苦哇！轮回往复，颠沛流离，整日浑浑噩噩，颠颠倒倒。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到哪里去。听不到故乡的召唤，不知彼岸就在眼前，却终日挣扎在苦海中。”

明道这时回望着老僧，好似在细细品味着他的每一句话，又好似魂游天外，全然没有听进去老僧的只言片语。

看到明道愣眉愣眼的异常反应，杨佳音担心的过去抓住他的臂膀不停的摇晃着问道“明哥，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杨佳音这个丫头哪里知道，明道的内心此时已经是翻江倒海，心情激动得恰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不可遏制的将要**。老僧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算命，可是，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着自己的境遇，他很有可能在巧妙的点醒着自己。不管怎么说，眼下正是一个机会，自己绝不能错过。想到这里，明道躬身朝着老僧大礼参拜下去。

老僧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明道的一拜，待明道打算继续拜下去的时候，老僧赶紧伸出双手托住了准备再次躬身的明道，惺惺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老僧只受得起你的一拜。”

明道恭敬的恳请道“大师是真人不露相，还请大师您给予我开示，指点在下的迷津。”

老僧从从容容的敲打着木鱼闭目问道“施主真的想知道吗？”

明道再次恭请道“还请大师垂怜。”

老僧抬起敲打木鱼的手，用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一切答案皆在此处，万事只需向内求，别无他法。”

看到老僧的动作，明道忽然福至心灵，他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山下的那个梦境，明道顺手抢过老僧手中的木棰，朝着自己的脑袋就象敲木鱼一样毫不犹豫的敲了下去。

轰然一声，随着一片光明的闪耀，在明道的脑海中，彩霞纷涌，万千世界的景象纷至沓来，数不尽的信息奔涌而至，千年万年的人生经历不停的在他的眼前闪现，就像观看不同时期不同年代的电影一样。一时间，他完全沉浸在逆行的时光隧道里，然而，即使上溯了千年万年，他仍然迷迷茫茫，不知道自己是谁，找不到来时的路。浑浑噩噩，呆呆傻傻，明道弄不明白现在的他是观看从前自己的经历，还是曾经的自己在审视多生多劫自己走过的路，这期间，纷至沓来的海量信息使明道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几乎就要爆炸了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老僧饶有兴趣的说道“不知师兄回想起了多少往事，反正师父交代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没有想到，这一晃已近百年，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

明道盯着老僧眉心那颗红痣，好像恍恍惚惚的忆起了什么，他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一个出家人怎么会是我的师弟，我又不是和尚。为什么你要在这里等我，等我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之前我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