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雪 是白的也是红的

尽管穿上了厚厚的纳粹军装，但是，牛英俊还是冻感冒了，一个劲儿的打喷嚏：“别误阿，阿嚏！别误会，我不是纳粹士兵，我是替阿嚏，阿嚏，阿嚏！我是替一个英国空军送情报的。”牛英俊说罢，抹了抹鼻涕。

那几个穿便衣的，看样子是当地的游击队，好像能听懂几句英语，其中一个大概是队长，站了出来，用很不标准的英语，严厉的质问牛英俊：“那你为什么穿着纳粹的军装呢！？”

“阿，阿嚏，阿嚏！”牛英俊不停的抹着鼻涕，语气非常气愤：“这还用问！因为我冷啊！”牛英俊隐约觉得，自己的回答很经典。

队长犹豫了片刻，用命令的口吻，对其余几个游击队员说道：“我们走，继续赶路。”

“那这个人怎么办？”其中一个穿着皮坎肩的游击队员问道。

“带上他！”队长随口回答了一句。

“有没有搞错，我们这次下山是有重要任务的，德军本来就盯的紧，还带着这个白痴？会给我们惹麻烦的。”皮坎肩一脸的嫌弃。

“队长让带上就带上，听队长的……”另一个挎着两个子弹袋的游击队员说着，一把就把牛英俊揪了过去，然后用枪口指了指前面，用很不标准的英语说道：“走，快走。我警告你老老实实的，别想耍什么花样。”

副队长赶紧给大家解释：“这个人身份不明，所以必须带着他，否则只能杀了，因为没人能保证他不是敌军的探子。”

牛英俊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顾着用袖子抹鼻涕。然后紧走几步，凑到队长跟前，跟队长打听：“队长，麻烦问一下，你知道巴拓少校在哪儿吗？”

从他们注视牛英俊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其他的游击队员似乎还是很有敌意。

“你找巴拓少校干什么？”队长问道。

牛英俊谨慎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我有份重要的军事情报要，阿嚏，要交给他。”

游击队长的表情有些异样，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他琢磨了半天，并没有回答牛英俊。

有个矮个子的游击队员心直口快，笑嘻嘻的对牛英俊说道：“你是要找英国别动对吧？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副队长急了，朝着那个游击队员呵斥了一声：“三姆，闭嘴！”

那个叫三姆的立刻就不说话了，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了，只有牛英俊一脸的茫然：“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呀，我找巴拓少校有正经事儿。”

两个子弹袋冷冷的撇了牛英俊一眼，接过了话茬：“是，德国人也想找他，也是有正经事儿。”

“可是我不是德国人啊。”牛英俊努力的辩解着：“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德国人啊，阿嚏！”

“那谁知道，也许你是德国人派来的呢。”穿皮坎肩的游击队员，枪口朝着牛英俊甩了甩：“别废话，快走！”

牛英俊无语了，大家只是默默的赶路，雪地里面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漫天星斗已经渐渐的升上了天空，气温越来越低，寒风也越来越刺骨。牛英俊被夹在那些游击队员们的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又冷又累，走的特别狼狈。

突然！一连串子弹呼啸着飞了过去，穿皮坎肩的游击队员后背中枪，倒在了雪地里，洁白的积雪顿时就被染成了红色。

其余的游击队员急忙卧倒，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隐蔽到附近的树干后面。牛英俊抹着鼻涕，小心翼翼的跟在大家的后面。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又是一串子弹，呼啸而来，穿过了夜幕，穿过了寒风，落在游击队员们身边，激起了大片大片的积雪。

队长一边抖落身上的冰雪，一边举枪还击，双方立刻又交上了火。

其实牛英俊并不是一个邋遢的人，平时在单位，是不会用衣服袖子抹鼻涕的。但是，那个年代实在是太艰苦了，雪地里面上哪儿找面巾纸去，牛英俊也不能让鼻涕随便流，所以就只好用袖子抹鼻涕了。

那些丧心病狂的纳粹士兵，不知道隐藏在哪里，大概是隐藏在树后吧，但是，无论他们隐藏在哪里，都不影响他们朝游击队员们射击。

雪地里面原本清凉的空气，很快就被呛鼻的硝烟味儿淹没了，那是死亡的气味，那气味让人恐惧，让人瑟瑟发抖。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在冰冷的月光之下，残酷的飞来飞去。

有的游击队员被命中了，身体随着体内的弹道，剧烈的抽搐几下，就倒在了雪地里。

牛英俊第一次看到，雪是白色的，也是红色的。

为了保护自己，牛英俊试探着伸出手去，他想捡起雪地里面的一支枪，那是刚刚死去的游击队员，留下的。他以为夜幕可以掩护他，但是，他的指尖还没碰到枪杆子，就从敌人那边，飞过去一凛子弹……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在那支枪的周围，激起一簇一簇跳跃的雪渣。

牛英俊吓的，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游击队长见状，一把将牛英俊的脑袋按在雪地里，紧接着，无数颗子弹，像暴风雨似的，擦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如果他们稍微慢一点的话，恐怕就被打成筛子了。

等敌人的子弹稍微缓和了一些，游击队长才捡起地上的枪，交给了牛英俊：“拿着，只要敌人一露头就打，听懂了吗？”

牛英俊抹了抹鼻涕，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听懂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枚大概是手榴弹吧，在不远处炸开了花，火光卷起浓烟，顿时吞没了苍白的月光。在那片浓烟包裹之下，只见副队长踉踉跄跄的跌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血，没跑几步就倒在了雪地里。

此时此刻，他们没有时间悲痛。只见游击队长把架在肩膀上的枪托又正了正，睁大眼睛看了看对方的位置，然后眯起一只眼睛，贴近了瞄准镜，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还击。

牛英俊专注的盯着游击队长，看了好半天，又仔细的研究了手里的枪，然后试着拨一拨这儿，拨一拨那儿，终于，牛英俊打响了第一枪。尽管是枪林弹雨，尽管是战火硝烟，尽管是冰天雪地，尽管是瑟瑟发抖，但是，牛英俊还是因为自己打响了第一枪，而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游击队员这边还剩下三个人，游击队长，三姆，和牛英俊，而其他的人，已经牺牲了。

紧接着，又是一**敌人的子弹，打的他们都抬不起头来。就听游击队长大喊一声：“内个谁！你和三姆吸引住敌人的火力，我绕到他们的后面去！”

三姆听罢，豪爽的笑了笑：“来吧！杀一个够本儿，杀九个赚十个！”话音未落，一连串子弹，猛烈的射向了敌人那边。

与此同时，月光之下，积雪之上，只见游击队长独自一人，迎着呼啸的子弹，辗转在树干与树干之间，神不知只鬼不觉的向敌人那边靠近。

游击队长开始奔跑，雪渣，和树皮，在凛冽的月光下跳跃，子弹，手榴弹在他的周边绽放，或许还有从他身上溅起的血光，但是，那一切并没有阻止他的奔跑。

三姆用尽最猛烈的射击，牢牢的吸引住了敌人的火力。而牛英俊也没少帮忙，尽管他的枪，使的还不太熟练，但是他尽力了。

眼看着，游击队长就要绕到敌人的背后了，就在这个时候，“嗖”的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打爆了三姆的脑袋。

三姆也挂了。扑向敌人的子弹瞬间停止了。

纳粹士兵那边不知道喊了些什么，然后就从树后走了出来，大约有七八个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牛英俊。

牛英俊仍然一枪一枪的打着，打的很慢，打的很执着，但是一枪也打不到。纳粹士兵仍然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纳粹士兵的声音很恐怖，似乎比枪声还恐怖，叽里呱啦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其中一个纳粹士兵，一眼瞧见了树后的牛英俊，于是大喊一声：“？？？？？？？？”大概其的意思是说，这里有人！

紧接着，那几个纳粹士兵，不约而同的举枪瞄准了牛英俊。因为牛英俊身上穿的是纳粹士兵的军装，所以，那些纳粹士兵犹豫了，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

就在牛英俊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游击队长从敌人的背后，拉响了手榴弹。

火光卷着纳粹士兵巨大的身躯，冲上了夜空，等黑烟散去之后，雪地里面安静了，像坟地一样的安静，不知道总共死了多少人，只觉得一棵一棵的松柏，就像是一块一块的墓碑，耸立在苍茫的月色之中。

牛英俊在敌人的背后，找到了游击队长，他是在身上中枪之后，拼尽最后一口气，绕到敌人背后的，拉响手榴弹的那一刻，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游击队长并没有留下什么豪言壮语，甚至没有来及留下他的姓名，他只是把一包炸药交给了牛英俊，并且用蹩脚的英语，告诉了牛英俊一个重要的地址：“你去那里，把这包炸药交给英国别动队，他们计划在明天晚上，炸掉重水生产厂。”

“那你怎么办？”牛英俊居然因为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流下了眼泪。

“别管我，我没事的。快，快去！没有时间了……”游击队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