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回 夫妇同谋杀寇计 主仆共论恼人情(4)

第11回 夫妇同谋杀寇计 主仆共论恼人情（4）

回到北平，常带月说要先送任初静回家，一直把任初静送到卧室，拿上任初静帮她买的报纸，卷在衣服里，偷偷带回家。

丫鬟小青看到常带月穿着校服回来，认出那就是常带月自己的校服。

常带月走的时候穿的是西装，并没有带别的衣服，如今穿着自己的校服回来，这只能说明常带月拿回了自己被偷走的那套校服。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常带月怎么可能那么巧就碰上偷衣贼？就算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那个贼又怎么肯把衣服还给她？

怀着一大串疑问，小青问：“大小姐，您这套校服是从哪里来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拿走衣服的那个人给我的，你帮我找出来的那一套我已经放回去了。”常带月倒是直言不讳。

“我就是看到您放回去了才问您的。”小青不解地问：“您怎么正好就碰上那个贼了呢？那个贼怎么就把衣服还给您了呢？”

常带月纠正道：“别贼呀贼的，多难听。他不是贼，是英雄。”

“英雄？偷衣服还偷成英雄了？”小青完全糊涂了。

常带月再次纠正：“不是偷，是拿。”

“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未经主人同意就拿，那不就是偷吗？”受到常带月的熏陶，小青有时候说起话来也能一套一套的。

“也不是拿，是借。拿走了，又送回来了，那不就是借吗？”常带月又换了一种说法。

小青关注的是偷衣服的人，不想在遣词方面跟常带月掰扯，说：“就算是借吧。可是大小姐，是什么人借走的，您是怎么碰上他的？”

常带月拿出报纸，指着照片上的成古今说：“这个人就是借我衣服的人，我……”

“呀，是个男的呀！”常带月刚说了一句话，小青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叫起来。

“当然是个男的人，偷……啊不，借东西的人有女的吗？”常带月差点说错话。

小青满脸悲愤的表情：“大小姐，这么说这个男人把咱们都看光了？”

“噢，你说的是这件事呀。”常带月安慰道：“看就看了吧，又不疼又不痒的，有什么关系？”

小青可没那么心大：“怎么没关系，那多臊人呀。”

“臊也轮不到你。”常带月说：“有本大小姐这等美人，他还有心思看你吗？”

“那倒也是啊。”小青的心情好受了一些，关切地问：“大小姐，您被他看光了，不害羞呀？”

常带月脱口而出：“害什么羞呀，我喜……啊不，我……我不觉得害羞。”

看着常带月又娇又喜的表情，小青大惑不解：“大小姐，就算您不害羞，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噢，我明白了……”

小青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突然意识到什么，问：“大小姐，您不会是爱上这个人了吧？”

“是又怎么样？”既然被小青看穿了心事，常带月索性承认下来。

小青虽然是她的丫鬟，可常带月却把她当成了妹妹和朋友，有什么心里话都跟她说，对亲妹妹反倒没这么随便。这是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小青都不会嘲笑她，也不会告诉别人。

小青的脸一下子布满了愁云，气急败坏地说：“我还以为您真的不怕被男人看光呢，原来您是爱上他了。您爱上他，当然不怕他看了，可是我被他看光了算怎么回事？以后你们要是结了婚，我怎么见他？”

常带月不耐烦地说：“你真是自作多情，我不是说过了嘛，他被我吸引住了，哪儿还会看你？”

“先前我也这么以为，可是刚才我又一想，不是您说的这么回事。”小青说：“他是从外面进来的，肯定先看见我。那个时候他还没看见您，不知道您长得这么美，还没被您吸引，肯定会看我的。”

常带月不得不承认小青的分析合情合理，为了安慰她，常带月拍了拍脑门儿，问：“小青，你知道《西厢记》吗？”

小青点点头：“知道呀，不是有那么一出京戏嘛，我听过。”

“我问的不是京戏，是我给你的那本书里写的那一个。”常带月说。

小青说：“我没看，我以为跟京戏里唱的是一样的，就跳过去了。”

常带月说：“大情节上差不太多，不过书是好几百前的人写的，京戏是根据书改编的。书上有张生对红娘的一段唱词：若共你多情的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你知道这句词的意思吗？”

“京戏里没这句词，不过我也知道意思。大小姐您是个好老师，我小青也不是个差学生，连这么句词的意思都不明白还行？”小青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解释说：

“张生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够跟你的那位多情的小姐，当然是指崔莺莺了，如果能够跟她结婚的话，洞房花烛之夜，两个人睡同一个被窝，天亮后被子里留着两个人气息，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舍不得把被子叠起来，让两个人的气息散失掉。”

“哈哈哈……”常带月被小青的解释逗得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怎么了大小姐，我说得不对吗？”小青愣愣地看着常带月。

“哈哈哈……”常带月又笑了一阵子才勉强忍住，说：“对、对，前一句倒是对，叠被铺床那一句解释错了。那一句说完整了应该是‘怎舍得让你叠被铺床’。”

小青没听明白：“为什么不舍得，丫鬟不就是应该帮主人叠被铺床打洗脸水吗？”

常带月提示道：“这个问题你问得非常好，丫鬟就是应该帮主人叠被铺床的，可张生却对红娘说，舍不得让她叠被铺床，为什么呢，你仔细想想？”

“舍不得……”小青皱着眉琢磨起来，忽然想明白了：“噢，我知道了，张生看上红娘了，他想买一个饶一个，把崔莺莺和红娘一勺烩。”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一勺烩？又不是炒菜。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常带月说。

小青惊讶地说：“闹了半天这个张生是个大色狼，可京戏里的张生不是这样的呀？”

“这就得给你讲讲了。”常带月说：“在古代，小姐出嫁，一般都会有丫鬟陪嫁，要是丫鬟长得漂亮，就有可能被小姐的丈夫纳为妾。再往前的时候，嫡出的小姐出嫁，会直接把庶出的妹妹一块嫁过去。

“《西厢记》的书是古代写的，按照那时候的观念，张生想收红娘不表示他是个色狼。现在的人一般接受不了这种做法，所以京戏就把这一段给改掉了。”

“噢，是这么回事呀，我明白了。”刚说到这里，小青又想到一个问题：“大小姐，您不会是想让我跟您一起嫁给那个人吧，我倒是愿意，不过……”

“你想什么呢？”常带月用手指在小青额头上点了一下，质责道：“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已经不那么做了，你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我胡思乱想，要不是这样，您提《西厢记》干什么？”略一沉吟，小青又想出一种可能：“大小姐，红娘帮崔莺莺和张生穿针引线，您不会是让我帮您和那个人穿针引线吧？我愿意帮您，可我不知道怎么穿、怎么引，那个人又没住在咱们隔壁。”

“去你的吧，谁用得着你穿针引线，我们早就认识了。”常带月指着照片说：“你看看这照片，我抱着他的胳膊，我们是不是很亲密？”

“是很亲密。”小青心里想，她又糊涂了，问“大小姐，既然您不需要我给你们穿针引线，那您跟我提《西厢记》干什么，这跟那个人看见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常带月说：“你想啊，过去娶小姐，可以把丫鬟一起娶了，现在看小姐，把丫鬟一起看了，那不也是正常的嘛，不用不好意思。”

“噢，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实际上，小青是被常带月彻底绕糊涂了。

不管小青是清楚还是糊涂，她不再纠缠被成古今看光的事，常带月的耳边就清静了。常带月不再理小青，自顾自地欣赏起报纸上的照片来。

小青也不再想被成古今看光的事，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成古今与常带月的关系上来。

小青好奇地问：“大小姐，既然您跟那个人很亲密，那您管他叫什么，他又管您叫什么？”

“他是个英雄，我当然叫他成英雄，他叫我常小姐。”常带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小青一下子就泄了气：“咳，我还真以为你们很亲密呢，闹了半天只是认识呀。”

常带月扭头看着小青，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只是认识？”

小青说：“您给我看的那些书上，人家那些关系亲密的男女都是‘官人’、‘小姐’地叫，您叫他成英雄，他叫您常小姐，这算什么？”

常带月辩解道：“你说的是古代的叫法，现在那儿还有那么叫的？”

“那现在怎么叫？”小青问。

常带月说：“现在嘛，一般是‘哥哥’、‘妹妹’，摩登一点的叫‘亲爱的’。”

小青得了理：“对呀，那你们这种叫法也不像是恋人呀。”

这回轮到常带月泄气了，她的表情黯淡下来，暗自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没错，让你说对了，实际上是我爱上了他，他并不知道我爱上了他。”

“什么，他没爱上您？！”小青又惊讶又不平地叫起来：“就凭大小姐这么漂亮，哪个男人看见以后能不动心呀？他要是不爱大小姐，那就是个瞎子，要不就是有眼无珠。”

常带月很爱听这话，但却对小青说：“不许这么说他，因为他是英雄。”

“我倒要看看这个英雄有什么过人之处。”小青愤愤不平，拿起一张报纸仔细端详成古今。

那时候的报纸印刷质量一般，照片不是很清晰，成古今的眉眼看不很清楚，身材倒能看清楚。

小青一边看一边品评：“个头儿倒是挺高的，长得挺魁梧的，不过……”

小青想贬低一下成古今，正在挑毛病，突然看到成古今的一只胳膊搭在旁边一个女人的肩上。

不用说，成古今跟这个女人的关系比跟常带月的关系亲密得多，小青不满地叫起来：“大小姐，您看他，他搂着的这个女人是谁？他为什么搂着她而不搂着您？”

常带月的神情更加黯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那是他的未婚妻。”

“啊？！”小青又惊讶地大叫起来。

常带月被吓了一跳，嗔道：“看你，老是一惊一乍的，有必要那么吃惊吗？”

“确实没有必要那么吃惊，是有必要非常吃惊。”小青不解地问：“大小姐，那人都有未婚妻了，您怎么还会爱上他？”

常带月反问：“我爱的是他，跟他的未婚妻有什么关系？他有没有未婚妻关我什么事？”

“您爱他当然跟他的未婚妻没关系，可他有没有未婚妻跟您可大有关系。既然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大小姐您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小青的逻辑思维也受常带月的影响，有时候很清晰。

常带月瞪了小青一眼：“用得着说那么明白吗？就你聪明？”

小青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青又忍不住了，说：“小姐，我有个办法，能够让他不再爱他的未婚妻，反过来爱上你？”

欲知小青有什么办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