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回 百姓怀忧猜战事 孤军断后逆敌锋(2)

第17回 百姓怀忧猜战事 孤军断后逆敌锋（2）

混乱的不光是战场，北平城内此时也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刚开战时，一部分人，特别是青年学生，还非常兴奋，他们终于盼到了中国军队大规模反击日寇的这一天。他们以为，南苑将再次上演宛平城的一幕，不少人相互串联，呼朋唤友，准备前去南苑劳军。

常带月又约上了任初静和几个北大的学生，开车去南苑。刚走到永定门就发现情形不对，永定门内外士兵密布，城下临时用沙袋堆起了很多工事，平民百姓没有特别许可证禁止通行。

常带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刘下车去打听。士兵们闭口不言，但有些老百姓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说是南苑战事不利，恐怕要失守。

常带月急了，让老刘改道左安门，想绕路出城。左安门同样已经戒严，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常带月又绕道右安门，还是没能出去。

老刘劝道：“大小姐，三个城门都戒严了，看来情况不好，别的地方恐怕也出不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给先生和夫人送个信吧，让先生托人打听一下情况，省得听了那些传言也闹不清真假，让人提心吊胆的。”

这话有道理，常带月立刻让汽车调头回家。

任初静也急得不行，先回到自己家去让她父亲打听消息，然后才让司机把同学送回学校。

回到家里，常带月把在外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给杜晓霜听。杜晓霜越听心情越焦虑，忍不住打电话给常亭晚，让他托关系打听南苑的情况。

放下电话，杜晓霜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在堂里来回踱着步，嘴里不停地叨咕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老三不会有事吧，不会受伤吧，不会……”

见妈妈坐立不安，常带月走上前拉着杜晓霜的手劝道：“妈妈，您不用太担心，我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传闻，不一定是真的。二十九军在宛平打得不错，在南苑也不会打输的。”

杜哓霜可不这么想，叹口气说：“唉，你小小的年纪，不懂得厉害。打仗是会死人的，不管是输是赢。老三又瘦又小，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让他去当兵。”

“现在说这些话也晚了。”常带月换了一种说法劝慰妈妈：“妈妈，您真的不用太担心，弟弟个头儿小，说不定正是他的优势，个头儿小目标也小。而且他动作特别灵活，一定没事的，我有预感。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回家了呢。”

“但愿你的预感正确。”杜晓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即使南苑的仗打赢了，即使儿子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家，不过她宁可相信女儿的预感，至少这可以让她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儿子没回来，丈夫倒是回来了。

常亭晚通过上层关系，打听到了南苑的确切消息，不过也只是笼统的战事不利的消息。由于通信中断，南苑的详细战况根本传不到北平。

一看见常亭晚，杜晓霜赶紧迎到门外，问：“先生，打听到老三的情况了吗？”

常亭晚示意杜晓霜进屋坐下说话，常带月给父亲递上一杯茶。

常亭晚脑门儿有一层细小的汗珠，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他喝了口茶，对正在用急切的目光看着他的杜晓霜说：“我托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一点点消息……”

“老三怎么样了？”杜晓霜马上问。

“夫人，你别着急。”常亭晚说：“老三的情况我没打听到，北平与南苑之间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他一个当兵的，那些大人物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情况？”

常带月问：“爸爸，那您打听到什么情况了，咱们的军队打得怎么样？”

常亭晚摇摇头道：“具体情况没人知道，反正形势不太乐观。这回日本人调集了很多军队，不光是南苑，西苑、北苑、通县，都遭到日本军队的进攻，南苑是主要目标。这话倒是没人直接说，不过从他们的口气可以听出来，南苑是保不住了。”

“那北平会不会有危险？”杜晓霜担心地问。

“北平准没事，城墙那么高，日本人打不进来。他们连宛平城都攻不下来，更别说北平城了。”常带月表现的信心满满。

常亭晚苦笑了一下，说：“傻丫头，南苑一失，北平就被日本人四面包围，孤军无援，光凭一道城墙能顶什么用，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

“这么说，北平保不住了？”杜晓霜似乎还不能接受这种现实。

“日本人要是进了北平，咱们怎么办？难道咱们就等在这里当亡国奴？”常带月的思路转换的极快，她不会让自己的感情纠结在北平保得住保不住上，她已经想到下一步了。

“你有什么想法？”常亭晚问女儿。

“走，离开北平。”常带月不假思索地说，口气极为坚定：“我宁可浪迹天涯，也不当亡国奴。唉，可惜二十九军不收女兵，要不我早就跟弟弟一起去当兵了，说不定这会儿我正在南苑杀鬼子呢。”

“你就会胡思乱想，哪有女孩子当兵打仗的？”杜晓霜又是爱怜又是埋怨地嗔怪道。

“谁说没有？”常带月振振有辞地说：“古代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当代有鉴湖女侠秋瑾，眼前也有，我在宛平城就看到过一个。”

常亭晚意识到常带月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成古今的妻子，怕再说下去会露馅儿，赶紧把话题岔来：“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月儿，我跟你妈妈已经商量过了，如果北平让日本人占去，我们就离开北平，至于去哪里我们还没想好。我担心的是你的学业，你再有两年就毕业了，要是离开北平，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常带月似乎早就想好了似的，不假思索地说：“华北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北平要是丢了，整个华北也就保不住了。

“中国面临亡国的危险，我哪还有心思读书？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不会打枪，没人带我上前线，可是我有知识，我会造炸药，我可以进兵工厂工作。”

常亭晚点点头：“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好，爸爸支持你。你赶紧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有备无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启程。”

常带月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杜晓霜环视一下厅房，恋恋不舍地问：“先生，咱们真的要离开这个家吗？唉，你早年为国家大计四处奔走，刚过上几天的舒心日子，没想到又……”

常亭晚拿起杜晓霜的手，轻轻**，满怀歉意地说：“夫人，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我们这一代人命运不好，生逢乱事，内忧外患接连不断，看来是没有过舒心日子的命了。

“不过我们艰苦奋斗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的儿孙过上舒心的好日子。别看月儿是个女孩子，其志不让须眉，像我常亭晚的女儿。唉，我是老了，不然我也想拿起枪，跟老三一起去杀日本鬼子。”

杜晓霜深情地看着常亭晚，泪光闪闪地说：“先生，我从来没后悔过跟了你。虽然我们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但我觉得活得非常充实。

“我难过的是，你为国家奋斗半生，到头来连安定的隐居生活都过不上。打日本鬼子是下一代的事了，咱们家已经有两个人当了兵，对国家和民族咱们都问心无愧。再多的事你就别想了，想得多了劳神。”

常亭晚点点头：“好。我商会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杜晓霜把常亭晚送出二门，走到后院去帮二女儿常带雨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