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封疆大吏（二）

蒋介石。那一年，他十九岁。

保定军校从建立到停办，一共经历了二十二年，期间一共培养了一万多名军事人才，其中获得将军衔的就有一千八百多名！

来听听下面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吴佩孚、蒋介石、李济深、叶挺、陈诚、白崇禧、傅作义、蔡廷锴、张治中、蒋光鼐、唐生智、邓演达、顾祝同、刘峙、薛岳……

他们都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之后多年更是深深地左右了中国政坛。牛气不牛气，佩服不佩服？一部保定军校史，就是一部中国近代史。

比起保定军校来，为什么说黄埔军校就是小弟？因为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介石）和副校长（李济深）都是这所军校毕业的。

袁世凯虽然被任命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但是有一件事让他如鲠在喉——《辛丑条约》规定天津附近不准驻军，甚至连大沽炮台都被拆除了。

嗜兵如命的袁世凯怎样才能突破这种困局？李鸿章曾经在天津这里搞洋务建水师，后来袁世凯在小站练兵。天津是北洋的发祥地，是他们这波人的“圣地”。

这里没有自己的军队，这怎么能行？

八国联军的硝烟尚未散尽，如果硬往这里驻军肯定是行不通。如果不驻军，只带几个文员来这里办公，能镇得住这“九河下梢天津卫”吗？肯定也不行。

在常人思维中，如果把事情分成甲、乙两面，当甲和乙都行不通的时候，我们通常就会认为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像是数学上的德尔塔小于零——无解。

但是很多强人却从中找到了另一条路，这种人通常思维能力超群，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风动，还是幡动？六祖慧能的答案：非是风动，非是幡动，仁者心动。

袁世凯肯定没有六祖的智慧。他在回答驻军还是不驻军的问题时，却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既不是“驻军”，也不是“不驻军”。

办法很简单，就是用“警察”。《条约》中说是不让驻军，但没说不让驻警察！

只是在当时，中国人尚不知道警察为何物。

清朝那时候是一“小政府，大社会”的形态，最低的**是县级的，没有乡镇级别一说，更不用说基层税务、工商、警察等机构了。

通常县太爷加上十几个衙役就是最基层政府的结构。县太爷主要的职责有两个：一个是征粮，另一个是断案。

对一个县来说，治安主要靠的当地士绅们办的团练，指望那十几个衙役肯定不现实。曾国藩就是从办团练开始起家的，当时称为“湘勇”。

从袁世凯开始，警察这种职业开始进入人们的生活中，“有困难找警察”的思想也逐渐植根在了人们的头脑中。天津也因此成为了中国第一个有警察的城市。

袁世凯从自己的队伍中，选出了一批体格强壮的士兵，给他们穿上半中半洋的缁衣警察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天津都统衙门。志得意满的袁大帅身着鲜艳的一品袍服，在众人簇拥之下，从八国联军手中接管了天津。

就是在这期间，在袁世凯主持下一项关系中国人脸面的工程也摆上了日程——京张铁路。

铁路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所以列强跟大清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中，都有涉及铁路建设的特权，虽然投入巨大，但是一本万利。

这条铁路也不例外，俄国人、英国人都想插手。袁世凯利用两国的矛盾，互相制衡，大胆提出了中国人自主修建铁路的策略。这件事上，袁世凯是顶着极大压力的，万一搞砸了，自己的仕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后面的故事我们大都知道，他任命詹天佑做总工程师，只用四年时间就成就了中国人自主设计、运营的铁路，比实际工期缩短了两年。

施工期间克服了许多工程难题。像是“人”字形铁路，我们中学课本上都学过：下边推来上边拉，就像直隶搞开发……。

在清末那种山河破碎的现实中，中国人居然能自己建设铁路了，这是非常长脸的事情。铁路修好后，国人奔走相告，振奋异常，都以袁项城为大清中兴之希望。

现在我们国家高铁建设技术独步天下，但是你要知道即便是现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也并不具备铁路建设的能力。而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在一百年前中国国力最衰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建设高难度铁路了！

而詹天佑就是李鸿章所派出的那批留美*幼童，从此种意义上说，我们不能简单的说洋务运动是失败的。京张铁路就是洋务运动三十年的成果体现！

晚清时代的科技水平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弱后。

上文说到的广甲舰和京张铁路这两项工程，除了少数几个列强能搞，当时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搞不了。

《Nature》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科技论文杂志，能在这上面发论文的人都是站在了行业最顶端的科技人才。

但是你知道最先在《Nature》上发表论文的中国人是谁吗？江南制造局的徐寿，这是一个神人，值得大家了解一下。

一百三十年前，就是这位老兄在著名杂志《Nature》上发了一篇论文，论文的名字叫做“声学在中国”，这篇文章基于实验数据，推翻了当时世界上著名物理学家约翰·丁铎尔在声学中的定论，纠正了伯努利定律。

最不可思议的是，徐寿可不是留美*幼童，他从来没有出过国，甚至不懂洋文，他所学的这些科学知识都是由传教士零散地交给他的。

我们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绝顶聪明。

大清居然有这样的牛人！正在跟洪秀全干仗的曾国藩将其拉进了安庆军械所，让他专心搞研发。

受到重用的徐寿也不负所托，进入安庆军械所后在一无图纸，二无资料的情况下，利用四年时间建造了一艘中国海军第一艘蒸汽动力船。

船下水当天，码头上人头攒动，国人都振奋异常。曾国藩出席了下水仪式，并且给它命名为“黄鹄”号，并且解释道：“古书说，黄鹄，大鸟也，一举千里者。”这就是中国海军的第一艘蒸汽船。

徐寿还将现代化学引入到了中国，他提出了用单字表示元素之名，偏旁以别其类的命名方法，将元素周期表用中文方式引入中国。

原先的汉语中没有与化学元素对应的字，看看吧，这些曾经让我们头痛无比的汉字都是他创立的：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钪、钛、钒、铬、锰、钴、镍、铜、锌……

后人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戏言徐寿是从现代穿越到清末的。他从小学得是科举之学，但他研究科学的思想、方法与今人无异。

如果单论智商，我们中华民族的总体水平应该能居世界各民族之首。只要不折腾，给一个安定的环境，假以时日，用智商能解决的事，我们都能办到，而且能做到最好的水准。

改革急先锋袁世凯计划做了一件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废科举。僵化的科举制度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确实已经与国家现代化的进程格格不入，因为四书五经那一套东西对建工厂、铁路来说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益处。

但是，即使是最支持改革的朝臣，也不愿意去碰这件事，因为这是与天下士人为敌。士、农、工、商，士人是国家第一等公民，选择与这个群体作对，如果此人不是疯了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傻。

促成袁世凯执意这么做的原因，除了实施新政的需要，恐怕还有少年时代考科举的阴影。成天让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去读四书五经，这玩艺有个鸟用！

但是，当时国家有翰林数百、一千多进士，将近一万举人，十几万秀才，几十万童生。如果贸然提出废科举，只是这些人的唾沫星子就可以将人淹死。

袁世凯想到了湖广总督张之洞。张香帅正担任南洋大臣，将洋务搞得有声有色，他肯定了解科举的弊端，而且他还是探花出身，被誉为“天下文宗”，如有由他来主持废科举的奏折，此事肯定能够事半功倍！

听了袁世凯关于废科举的述说，张香帅表示同意。但是精明的张之洞同时表示，自己不会领衔上奏。

那就横下一条心自己写。1903年3月，袁世凯主持撰写了《请递减科举中额专注学校折》，并领衔上奏。

这一下子，捅破了天，有静坐的，有绝食的，有骂娘的，有要自杀的……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武英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王文韶拼死反对。王也是因为在慈禧“西狩”期间护驾有功而入驻军机处，属于当时的实权派人物。朝廷内实权派都达不成一致意见，这件事就这么泡汤了。

立志推行新政的袁世凯，继续为找不到适合于国家建设的人才发愁。没想到两年后，王文韶被罢黜军机大臣，让此事又迎来转机。可谓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袁世凯瞅准机会，再次联名上奏朝廷废科举、开新式学堂。这次，他精心准备，联合了地方督抚实权派大*佬：湖广总督张之洞、盛京将军赵尔巽、两广总督岑春煊、两江总督周馥、湖南巡抚端方等。

这次成功了！

朝廷宣布从1906年开始，所有的乡试、会试一律停止。就这样，从隋唐开始实行了一千两百多年科举制度，在袁世凯手里彻底画上了句号！

袁世凯深深地吐了一口恶气！

废科举之举，对国家有利还是有弊？对清廷又是怎样的影响？

从结果来看，废除科举对我们这个国家，对中华民族绝对是有利的。对清廷，对爱新觉罗家族则是弊大于利。

正是因为取消了科举，一大批青年人，陆续放下手中的四书五经，踏出国门去留学，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去了日本。梁启超、孙文、章太炎等人此时正守候在日本，对他们进行“重新教育”，改造了他们的头脑，他们中的许多人加入了革命党。

当这些年轻人回国以后，由于他们的专业背景都受到了朝廷的重用，但是他们同情革命，对清廷的态度总体上是非常排斥的。

通过科举考取的人才对当时的国家建设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是他们“忠君”的思想对维护清廷的统治却是极有益的。

对国家有益，则对清廷无益；对清廷有益，则对国家无用。这真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最后清廷亡就亡在这个死结上！